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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涯从楼上下来,去厨房倒水喝。
翠翠看到她,立刻热情的跑过来:“小姐吩咐我一声就好了。”
云涯端着水杯抿了一口:“这种小事就不麻烦你了。”
这时客厅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云涯瞥了眼翠翠。
翠翠立刻走过去接起电话。
“喂,您好,这里是云家。”
“何夫人好,我们夫人啊……好,我会如实转告夫人的。”
挂了电话,翠翠扭头看向云涯:“是何夫人,说是约夫人喝下午茶。”
云涯眸光晃了晃,轻笑道:“奶奶好像在花园,你去告诉奶奶一声吧。”
看到翠翠慌忙跑出去的背影,云涯勾唇笑了笑,转身往楼上走去。
不多时,云涯站在窗前,看到云姝的白色宝马三系座驾缓缓驶出庄园,发了条短信出去。
【蛇已出洞】
——
翠湖轩,一家高档茶餐厅,一贯是一些富太太小姐们聚会的首选。
环境清幽,小调舒缓。
靠窗的角落里,何夫人看到迎面走来的女子,笑着站起来:“云夫人,我在这儿。”
何夫人今年有六十了,她看起来倒是符合年龄,身材发福,脸盘又大又圆,脖子里挂着一串珍珠项链,简直要闪花人眼。
两人明明一样大的年龄,看起来却跟母女似得。
何夫人心底暗骂妖孽,老脸却笑的跟盛开的菊花似得,褶子一道一道的。
云姝连招呼也没打,直接在对面坐下,何夫人脸色僵了僵,跟着坐下来。
“云夫人,您看您想喝点什么,今天我请客。”
云姝摆摆手,微抬着下巴看向对面的人,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却让人感受到那种深深的不屑和蔑视,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优越感,让何夫人一时有些招架不住。
“何夫人,我们长话短说,你如果是为了何少爷的婚事,我可以答应你,但我有一个条件。”
何夫人愣了愣:“什么条件?”
云姝笑了笑,忽然转了话题:“听说何夫人出身于云州的大家族,其父亲还是云州颇有名望的富贾。”
云州位居华国西南边陲,历史悠久,风光绚丽,更是古文明发祥地。
何夫人不知道她为何会突然提起她的家族,闻言点点头:“没错。”
“那,你的父亲在云州应该很有权势了。”云姝挑了挑眉。
何夫人的娘家在云州是有名的富商,这根本不是什么秘密,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在云州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何夫人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轻易不敢接话。
“我的条件就是,用你们黄家的势,帮我找一个人,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一件东西。”
半小时后,云姝看了眼时间,“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
看着云姝走远的背影,何夫人脸色微沉,想到刚才云姝的话,沉思起来。
她父亲早就死了,如今当家做主的是她弟弟,弟妹刻薄,她这个嫁出去的女儿捞不到什么好处,但她想起云姝刚才那句话,咬了咬牙。
江州如今得势的是云家,她还是要认清现实。
云姝从卫生间出来,低头整理了一下旗袍摆子,和一个人迎面撞了。
“夫人小心。”那人伸手扶了她一下,阻止她跌倒。
这个声音……
云姝脸色僵了僵,微垂着脑袋,指尖下意识发颤。
“夫人,您没事吧。”
云姝抬步就要离开,竟是一句话也不想多说的样子。
那人愣了愣,忽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臂,云姝下意识扭头看了他一眼。
“你干什么?”
那人立刻惊喜道:“姝儿,你是姝儿吗?”
忽然伸手将云姝抱了个满怀,激动的连声音都在颤抖。
“姝儿,老天开眼,终于让我找到你了。”这是一道沧桑的让人辛酸的声音。
云姝闭了闭眼,猛然推开他,后退一步,脸色漠然。
“你认错人了。”话落就要转身离去。
那人一下子跑到她面前,拦住她的去路,激动的看着她:“我不会认错人的,你就是姝儿,你看看我啊,我是你的安哥哥啊,多年未见,你依旧是我记忆里模样,而我……却老了。”男人落寞的笑了笑,那笑容看的人无比辛酸。
云姝眼珠冷冷的看着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两鬓斑白,皮肤也生了细纹,却依旧无损那俊美的面容,甚至相比年轻时的儒雅清和,如今更显成熟沧桑,那双眼睛是她记忆里的模样,清澈,柔和,永远凝着一抹宠溺的笑意……
“安哥哥?”她薄唇勾起一抹笑,却看起来那般冷。
男人眼珠一亮,“姝儿,你记起我了吗?”
“要搭讪,请找年轻小姑娘,我没这个时间陪你玩儿,给我滚开。”语气冷的结冰。
男人眼底的光彩一分分逝去,就如一个提线木偶般,再没有半分生机,那眸子灰败而沧寂,看的云姝忍不住心底一紧,却当先别开脑袋。
“姝儿,你还在怪我对不对?当初都是我不好,我不该逼迫你,可是我已经受到惩罚了,这么多年,我没有一天不在思念你,你能不能原谅我?”
云姝冷笑着拂开他伸过来的手,“别拿你的脏手碰我,苏安同,几十年前你不配,现在你更不配,给我滚远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话落不再看他一眼,转身快步离去。
男人眯眼看着云姝走远的背影,伸手摸了摸下巴,眼底划过一抹讥讽。
我不配,这个世上还有谁配呢?
何夫人看着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变得无比冷漠的云姝,有点胆战心惊的。
“云……云夫人,您这是怎么了?”何夫人小心翼翼的问道,她心底实在对这个女人又怕又恨。
“我之前的话何夫人回去再好好想想,我会再找你的。”话落扔了几张百元大钞,提着包头也不回的走了。
何夫人脸色僵了僵,显摆什么,就你有钱?
回去的车上,云姝脸色疲惫的靠在椅背里,轻轻闭上双眼。
“姝儿……你真好看,长大了我要娶你做我的新娘。”
“安哥哥,你不准跟别的女孩子说话,连看一眼都不行,否则……否则我就杀了你。”
“好好好,姝儿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忽然开始不安起来,似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脸色极为惊恐,却陷在梦里,怎么都挣扎不出来。
“我不爱你,苏安同,我有爱的人,为了他我愿意付出所有,所以从此以后,你最好别出现在我面前。”
“你为什么要骗我?我为了准备婚房,把我妈的传家宝都给当了,你为什么,你现在告诉我你爱上了别人,你把我当什么了?”
“啊……你要干什么……。”
梦到这里,戛然而止。
云姝忽然睁开双眼。
“夫人,到家了。”司机恭敬的声音从前座传来。
云姝闭了闭眼,再睁开,面无表情的下车,步履端庄的走进客厅。
云涯正坐在客厅看电视,电视里正是姜锦瑟参加综艺节目的画面,这档综艺节目在国内很火,却是以整蛊明星为乐,姜锦瑟就是这一期的嘉宾,被主持人整的团团转,最后还被扔到泥坑里,爬起来大吼大叫的画面,简直不要太狼狈。
啧啧,跟耍猴似的,真该让云深和云姝好好看看。
听到脚步声,云涯笑着扭头望去:“奶奶,你回来了。”
云姝目光落在电视屏幕里,正是姜锦瑟满身泥污,哭的不要形象的画面。
云姝皱了皱眉。
云涯看了眼电视,笑道:“姜阿姨是不是很拼?快四十的人了,也真是难为她了,跟在爸爸身边做个贤妻良母就行了,啊我忘了,她既不是贤妻也不是良母呢,应该是,安心做个小三儿才行,还是说,爸爸给的生活费不够花,她才这么拼命?”
云姝瞥了云涯一眼,在她对面坐下:“伶牙俐齿,不去学相声可惜了。”
“还不是遗传了奶奶嘛,是奶奶您基因好。”
这语气,可真够讥讽的。
这时李婶儿将泡好的菊花茶放在云姝面前:“夫人。”
“行了,别在我面前耍嘴皮子,我问你,你怎么不去学校上学?整天游手好闲的成何体统?”说着端起茶盏盖子轻拨了下水花,动作既古典又优雅,当真是赏心悦目。
云涯唇边笑意渐深了些,面上却漫不经心的说道:“如果我说,我已经不需要一张高中文凭了,奶奶你会信吗?”
云姝动作顿了顿,抬眸淡淡瞥了她一眼,那双美丽的眼睛在氤氲的茶雾里更显深邃幽冷。
笑了一下,“信,为什么不信,你从小就很聪明,奶奶相信这十年,你不会一无所成的。”
话落轻抿了一口茶水。
云涯垂眸,眼底的讥讽笑意一闪而逝。
云姝放下杯盏,“纪云涯,你到底想要什么?”她语气非常轻柔,像是情人间的呢喃。
云涯歪靠在沙发里,看起来很没有形象,但不知为何,看着却十足的赏心悦目。
“奶奶明知故问呢,你心里应该非常清楚才对。”
云姝冷笑了一声:“虽然你姓纪,可你以为纪淮西留下的一切,你有资格继承吗?”
云涯耸了耸肩:“爸爸比我更有资格继承,他虽然名义上是女婿,但实际上……。”她笑着勾了勾唇,意味深长的瞥了眼云姝。
云姝微微眯起眼睛:“你果然什么都知道。”
云涯叹了口气:“怪不得从小到大,爸爸看到我就跟看到什么脏东西一样,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我和渺渺来到人世呢,直接生下来的时候掐死就好了,又那儿来现在这么多事,奶奶你说对不对?”
云姝挑了挑眉:“我反倒觉得,这样才更好玩儿,一下子就弄死了,多无趣,一点一点的看着猎物挣扎,然后再慢慢踏入死亡的陷阱,这才是围猎的乐趣所在。”
云涯心底暗骂疯子,面上却笑道:“小心,别把自己玩儿死了。”
目光不动声色的掠过杯盏。
“纪云涯,我再忠告你一句,聪明反被聪明误,你以为你是狐狸,实则不过是井底一只蛙。”
云涯垂眸笑了笑:“那我们骑驴看账本,走着瞧好了。”
——
云姝回到房间,狠狠摔了一只青花瓷瓶,这平时是她最喜欢的,此刻她却忍不住想摧毁这些美好的东西。
一个两个的,都跟她作对。
苏安同,纪云涯,你们是串通好了的是吧。
想到什么,她眸光微眯,走过去打了个电话。
也许给的钱足够,对方效率很高,很快就回了过来。
“苏安同在狱中因为表现良好,一年前减刑获释,出狱后回到老家种起了地,但因为坐过牢,年龄又大,在老家受尽欺负,不堪重负离开家乡,这期间一直在打听一个人的下落,一星期前才来到江州,目前暂住在城东的土地庙里,截至目前,没有发现他和任何可疑人等接触。”
“派人盯着他,一旦发现他和陌生人接触,要给我查清楚。”
挂了电话,云姝心底松了口气。
不是纪云涯引来的。
她也太高看纪云涯了,她就算再有本事,也不可能知道苏安同这个人。
捏了捏眉心,她朝床边走过去,却不小心踩到了瓷器碎片,脚心传来一阵疼,她忍不住狠狠踢了一脚,凶狠的跟只老虎似得。
——
云姝见过何夫人,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此刻一丝不漏的传入云涯耳中。
她要何夫人帮她在云州找一件东西,是什么?
云姝为何不动用自己的力量去找?为何要假借外人之手。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黄氏在云州根深蒂固,想要在云州境内找什么东西,找黄家当然是事半功倍。
更何况以云姝的精明劲儿,她很确定这件东西对黄家不值一提。
但却是对云姝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
云涯一时困惑起来。
眼前的迷雾,似乎越来越深了,云姝身上,似乎还藏有许多秘密。
——
第二天去医院的路上,云涯听到一则广播,宁教授在讲座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忽然离开,当时参加讲座的有不少名人,宁教授的行为引发了学术界褒贬不一的评价。
云涯忽然想起白苒,这两天都没见到她,能让宁清林追出去的,应该只有她了。
有人情根深种,有人爱而不得,有人疯癫痴狂,爱情啊,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说来,如果不是她的刻意引导,白苒应该不是这样的命运。
她为了自己的私欲,把白苒推进了火坑,不能说谁对谁错,毕竟这是白苒自己的选择。
云涯给白苒打了个电话。
“白阿姨,你在哪儿呢?”
白苒语气带着鼻音,是感冒了还是刚哭过?
“在我哥家,怎么了?”
“没事,只是昨晚你没回来,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
白苒把头缩在被子里,声音闷闷道:“我能出什么事儿,有时间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云姝那个老妖婆可不是好对付的。”
云涯笑了笑:“她啊,不足为虑。”
白苒被她的口气逗笑了,“你别不当真,云姝那就是个成了精的老妖婆,你还是小心点为好。”
“她如果成精,那我就是上神了,妖精能跟神斗吗?看我不收了她。”
白苒摇头笑了笑:“你啊,说起来还是个孩子。”
云涯话锋一转:“白阿姨,你和爸爸离婚吧。”
白苒愣了愣,下意识握紧了手机:“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
“我没有瞎说。”
云涯目光望向窗外飞掠而过的风景,语气淡若云烟:“与其这样死撑着,不如提早放手,你已经在云深身上捞不到什么好处了,很快,云家就会成为一个火坑,到时候你想跳都跳不出来,你也该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了。”
白苒低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啊……。”她抬起左手,看着阳光漏过指缝,微微眯起眼睛。
“我想把她们一个个打入地狱。”
如此轻柔的语气,却莫名令人脊背发寒。
“那我帮你。”
云涯笑了笑:“白阿姨,你自身都难保,能帮我什么?你还是安安心心的,追求自己的幸福吧,我不想白熙,变成第二个我。”
话落直接挂了。
听着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白苒脑海里一直回荡着云涯的那句话。
我不想白熙,变成第二个我……
可是白熙要比她幸福多了,他还有一个拿生命来爱他的母亲,可是云涯,她有什么?
白苒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思绪不由自主的飘到那一天。
她开着车漫无目的的在城市里乱逛,就像是找不到停泊的港湾,最后停到了江州大学的门口。
她看到挂在大门口一条硕大的横幅。
恭喜宁清林教授载誉归国,预祝讲座圆满成功。
今日的江州大学,是从未有过的热闹。
她停好车,对着镜子补了很久的妆,看着用高档脂粉都遮不住的眼角细纹,气馁的趴在方向盘上痛哭。
哭够了,她又重新上妆,精致的妆容完美的掩盖她的憔悴和惆怅。
她在内心告诉自己,看一眼,只看一眼就好……
她进去的时候,大剧院人满为患。
挑选了最后一排的位置坐下。
不过多时,西装革履的宁清林出现了。
他穿着一身精裁的灰格西装,相比少年时的青涩稚嫩,如今的他,更添成熟稳重,清浚温和的面容,举手投足的儒雅斯文,让他像一块久经打磨的美玉,经时光雕琢,越发优雅迷人。
下边响起小姑娘们此起彼伏的花痴声。
有人大胆的问道:“请问宁教授有女朋友吗?”
那一刻,她的心高高吊了起来。
那男子立于高台中央,目光温和的望向说话的女大学生,“没有。”
女生们花痴的声音更大了。
天哪,宁教授简直就是理想中的完美男人啊。
“那宁教授有喜欢的人吗?”
男子微微一笑,那笑容却不知为何,有些悲伤。
“有,我一直在等她,不管十年二十年,我都等的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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