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妄言

    不得不承认，即便是抱坛而饮，墨离也是相当的斯文而优雅。一小口一小口的缓吞慢饮，完全不会洒落一滴酒水在衣襟上，而非玄奕那种豪迈的灌酒方式，一坛酒下肚衣服都吸足了小半坛，委实浪费。不知不觉中，我竟然将墨离饮酒的姿势与玄奕暗暗做起了相较，终于止住自己的胡思乱想回过神来时，一坛弹指流年已被墨离喝的一滴不剩。

    我既可惜自己的算计未成，又心疼那坛白请他喝的酒。心里虽不免有些气恼，面上却依然笑得清浅，心口不一的赞叹道。“真是好酒量！今日我虽有心请你，却没有能喝的酒了。”

    话虽说的委婉，但送客的意思很明确，我不相信他听不出来。便不再理会他，转身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踱去。

    “——你，可好？”不出我所料，他忍不住开口唤我，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悦耳。

    我背对着他停下脚步，并未转过身去，只看着远方泛白的天际，冷笑着反诘道：“可好？我若是好，你当如何？若是不好，你又当如何？”

    微凉的风拂过耳畔的发丝，他淡淡的声音也似乎随风贴近了几分。“我以为你这些年在崖上潜心修行，总比原先成熟懂事了几分，现在看来，心境没沉静多少，心性倒是更像小孩子了。”

    他话音未落，我已忿然转过身来恨恨的盯着他毫无表情的脸庞，握指成拳，捏的吱吱作响。好你个墨离，我不想在此时旧事重提，你却偏偏惹我！我如今被囚禁在无妄崖究竟是拜谁所赐？且不论真想如何，又是谁将我父兄带去落凰岭有去无回？你这个罪魁祸首居然还专程跑来责备我心智欠缺不懂事？

    我若还不懂事，早就不分青红皂白的跟你动手了！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我深吸一口气，按捺下心头的火，一字一顿道：“恕我冒昧问一句，不知您今日来访有何贵干？莫不是忌讳我如今的修为，又想寻个借口来毁我的道行不成？”

    墨离眉头一皱，万年不变的眼神竟有几分忿然之色，声音也冷下来。“我为何要毁你道行？你有今日的修为我自然替你高兴，何来忌讳之说？不过我倒是希望你能一直安心呆在崖上修行。如果你有此心，期满之日我就不撤去这结界，继续护你在崖上修行便是。”

    此刻满天红云，金乌隐在层层叠叠的云雾之后，几欲喷薄而出。正如此刻我藏在袖中微颤的手中，被我极力克制的法力，也几乎倾泻而出。

    不能动手！心中有个声音试图换回我的理智。我好不容易熬到今日，就快离开这个牢笼，怎能被他几句话激得前功尽弃？银牙暗咬，云袖一挥，我强忍着怒意散去掌心法力。功力虽撤，我眼中的戾气却未散，恨恨的盯着墨离愈来愈阴沉的脸色。

    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叶过滤，漏到他身上变成了淡淡圆圆轻轻摇曳的光晕。浓密的墨色发丝，随着他略低的脸庞柔顺的垂在肩上，在阳光下泛出金色的光泽。可再耀眼炙热的光芒，似乎也穿不透他眸中一闪而逝的悲悯，更暖不了我胸口里跳动的那颗冷漠的心。

    此时此刻，我说服自己不出手的理由，是因为我答应过玄奕，会好好照顾自己。况且我不是墨离的对手，除了暗自隐忍，等待时机，我也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