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他愣了一会儿,总觉得有所指,突然震撼了,那首诗似乎是在影射他和教皇之间的不合。难道这些学生在宣泄着心中的不满,故意如此胡闹引自己前来?自己和教皇的矛盾毕竟还不是扩大的时候。
哈马斯沉默了,他低下头沉思着,突然转身离开了教室。所有的士兵都收起刀,校长也诚惶诚恐地跟在后面,转眼间屋里又只剩下他们了。在一番暴风雨前的沉默后,响起了热烈的欢呼。斯芬克一下子跳了过来,拍着年特的肩膀:“真有你的!一下子就把哈马斯陛下打动了!”
阿滋气喘吁吁地扭过来:“吓死我了!真是爱死你!那首诗是什么意思?”
“嗯?不是你挂在墙上的吗?我早就觉得非常显眼,我是不懂,估计陛下也不懂。他不懂,就会莫名其妙,所以下不来台,又要装作明白,只好把我们饶了。”年特指着正前方黑板右侧,也就是刚刚哈马斯身后的位置,一幅龙飞凤舞的好字就挂在那里。
“什么?你就这样照着念出来?”斯芬克惊诧了“亏你想得到!佩服!佩服!”
“讨厌!”阿滋用臀部拱了年特一下“我还以为你真的文采这么好!这是旧时代的古体诗,有三千多年了,确实难懂。”
年特说:“难道你自己没看过?”
阿滋回答:“哎呀!那么多难懂的字我怎么认识!我只是觉得笔法图案不错别管这个了!陛下真的会饶了我们吧?”
周围一片嘘声,众说纷纭。
“谁知道皇帝陛下会来啊!”“怎么能怪我们呢?根本没有老师出现!”
“是啊!我们可是教了学费的,却没有人理我们!”
“我们没有犯什么错嘛!又没有人对我们说不许说话,必须坐好!”本城三霸:“各位!我们推选这位大哥做老大好不好?”
“好!”
本城三霸:“没有人反对就这么定了!我们班要垄断国家的经济”
哈马斯头也不回地直奔自己的马车,玛丝塔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
“陛下!息怒!”
“我没有生气!”哈马斯站住了“他们就是你的为难之处吧?依我看是很有前途的一群孩子嘛!”
“陛下,这我该如何是好?”
“为什么屋里没有教师?现在我觉得是你的责任了!”哈马斯突然扳起脸来“你打算怎么教他们?”
“我(希望他们像蔬菜一样烂在地里)已经去请著名的贤者了,但是您知道那些人不好请,所以今天耽搁了!”
“很好!我会关注着他们的成绩,如果不能让我满意,今天的羞耻我就会算到你的头上了!你懂了了吗?好好利用我赐给你的风神剑!”哈马斯在玛丝塔的胸口用手指狠狠戳了一下,扬长而去。
“这帮小混蛋!”玛丝塔大叫着冲回校长室取那风神剑“杀!杀!”
“可惜不能真的杀了他们。”玛丝塔气喘吁吁来到天字一班的门外,理智使他逐渐平静下来,推开门走了进去。
“咳!我当是谁,还是那个打更的。”
顿时屋里嗡嗡声四起,有人拿出牌来,有人继续聊天,有人磨刀,还有人和他招手:“不要向校长报告啊!我爸可是垃圾站站长”
“杀!风狼斩!狂风破云击!狂雷斩!我斩!斩!”
玛丝塔气得完全失去了理智,年轻时的绝技一一涌上心头,内力源源不断,要不是大肚腩仍然存在,宫殿一定会就此倒塌下来。
惊叫声中,年特和屋里所有的人不论有辜还是无辜一起撞碎窗户飞到了屋外。
半个小时之后,天字一班已经全部换上校服,每人背着三十公斤的重物跑在跑马场上。玛丝塔骑着马拎着风神剑在后面监督,不时用剑尖扎落后者的臀部。
看到这个场面,罗杰惊呆了:“真的是您吗?我从小在这一带长大,都没有见过您骑马!”
“啊,不要瞧不起人!我还没有老!”
“那个马是您自己上去的吗?”
“风神剑!”
“啊!”罗杰在地上两个漂亮地侧翻,躲开攻击的同时从背后掏出一把短弓搭弦上箭“您来真的我可要还手了!”
“别废话!你跟他们一起跑!”玛丝塔催马驱逐他,用剑身敲他的脑袋“当我舍不得打你!都怪你自作聪明才让我这么丢脸!”
“哎!好疼!”罗杰很快投降了,拼命跟在后面跑起来。
“你这混蛋!为什么骗我校长是打更的!”年特看见罗杰便和他跑并排,背着三十公斤重物累的满头大汗。
“那天我就算告诉你他是校长,你还不是一样想揍他!”
“那时他手里没有武器!至少我可以揍他之后去别的学校!啊!”
玛丝塔用剑扎他的屁股:“有力气留着跑步吧!你得比别人多跑一倍!哈哈!”
不知为什么,玛丝塔突然觉得自己年轻了。风神剑确实是威力无比,但是让他充满活力的不是宝剑,是那群可恶的年轻人。
“以后不许到处铺地毯!”
“哼!”阿滋娘娘腔地回应了一声,竟然跑得很快,背着三十公斤的东西踏着小碎步,毫不费力。
玛丝塔惊诧了一下,突然发现有人一面跑一面紧紧抱着一个盆栽,还有人气冲冲拎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随时像是要去砍人。他很想强迫他们改掉恶习,但是经验告诉他这些学生似乎有一点儿不寻常。
“也许多了解他们一点儿会更好。反正他们累得受不了就会把手里的东西扔掉了。”这样想着,玛丝塔催马跟在后面。一大群女佣拿着茶点毛巾等在山坡上,见到玛丝塔经过就一起吐出舌头做鬼脸。
“世道真的变了!”
玛丝塔凝望着远方,握紧了手中的剑。
“但是我永远要做英雄玛丝塔。”
“哎哟!”
年特是被马背回来的,关于如何拼死爬上马背,或是马自己把他驮回来的,他已经完全没有印象。
“怎么搞成这样?是很严酷的训练哪!不愧是幼狮骑士学院!”老板利诺全家人一起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搬回屋里。利茨拿毛巾用力给他擦脸,但是他已经睡得死沉了,这一觉就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如果没有人叫他起来,恐怕他还是醒不了。
“可恶!”年特拼命往嘴里扒拉东西“幸好您把昨天的晚饭留下来了,我饿得要命!”
“训练很累吧?果然想成为骑士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什么训练!根本是报复!”年特风卷残云,说话的时候嘴里塞满了东西“那个臭老头!想不到这么厉害!啊!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要持续到何时!”
“怎么会报复呢?”利诺感到非常奇怪,年特用“一言难尽”来代替长篇大论,对他而言,尽量多吃些东西比较重要。
反正顺利卖出了昨晚的剩饭,利诺就不问了。倒是利茨抱着布娃娃坐在一边,似乎很希望年特多说些什么。年特摸了摸她的头,咽下最后一口饭。
“我走了!哥哥晚上回来陪你玩!”年特骑上马绝尘而去,直奔学校。利茨跑到外面一直望着,老板也颇为羡慕:“哇,真有精神,年轻人真好”“好马!还可以照料受重伤的主人!”听到门外马嘶的声音,望着躺倒在地上的年特,利诺一点儿也不羡慕了。
从那时起,年特就每天累得爬不起来才能回来,利诺一家很快就习惯了。年特每天都是第二天早上才能醒来,所以利诺每次都把晚饭留一份到早晨给他。
“臭老头!这个仇我记下了!等我毕业回到领地”
“真的是在报复吧”利诺相信了“你没考虑过换所学校?”
“开玩笑!我从来没有半途而废过!”年特咬牙切齿“总有一天我要狠狠揍他一顿!”
晚上,年特再次倒在店门之外
哈马斯晚上睡得不太好,经常想起那首深奥的古诗。
“眼神犀利,才思敏捷,有浓厚的贵族风范,我应该问一下他的名字。该不会是教皇派进来搞垮我的学院吧?”
哈马斯把面包伸进牛奶里,旁边的女儿叫了起来:“爸爸!你像个没牙老头!”王子们都知道他心事重重,却不像公主这般敢说话。
哈马斯最喜欢女儿这点,他把面包咬得到处流牛奶:“你别管,我要把你风风光光地许配给马车夫!”
“讨厌!你噎死好了!”安卓美公主不再理他,哈马斯擦擦嘴,有人低低耳语:“陛下,玫瑰郡的信使来了,有赛格大公的亲笔信。”
“嗯?快叫进来!”哈马斯高兴得要命,顿时什么也不想了“最近玫瑰郡都是特好的消息,还是赛格厉害,是我的好朋友!”
侍从知道王上对玫瑰郡使者向来另眼相看,扯着嗓子大喊:“玫瑰郡信差到!”
一个信使风尘仆仆走进大殿,华服锦囊,满脸都是骄傲之色。他来到哈马斯面前,像骑士一样行半跪礼,小心翼翼地呈上一卷书信。
“宗教改革?自行组建没有魔法的新教会?”哈马斯太高兴了,几乎要念出声来,到后来用力地拍桌子“太绝了!哈哈,哈哈,喔!年特要来了!”
“爸爸,瞧您的样子,信使还在,太失态了!”安卓美将编成麻花的头发整了整,掏出一些金币给信使“远道而来,一定累了,先去休息吧!”
信使满脸诧异,不敢接金币:“王上恕我无礼,少领主的马好,比我走在前面,早该到了,难道还没有来向您请过安?”
“还没有。不过我倒不在乎,跟我说说,他现在长什么样?”
“这”信使不是诗人,倒把他难住了,不过有一样东西很方便地救了他“王上,对于我玫瑰郡,今天是特别的一年。”
“哦,新的一磅币。”哈马斯擦了擦手,接了过来“很特别。”
那是一枚铸造得空前精细的金币“罗斯门德年特十九周岁”从头发到眼神都镌刻了出来,正面是头像,背面是骑马射箭的姿势。
“是他?哈哈”哈马斯太高兴了,仰天大笑起来。
“让我看看!”安卓美公主一把将金币抢走,一位王子却叫起来:“父王,这太嚣张了,我们都没有”
“王子殿下,”信使解释道“这并不是流通币,而且只限于我们郡内作为奖励限量铸造。”
哈马斯很为自己的儿子们头疼,他们年幼无知又总是很难让他满意,此刻不禁大骂起来:“笨蛋!赛格经过我批准的,而且新银元上有我的头像,模子早就已经拟好了!只是不想教皇的头也出现才没铸。”大小王子们都不敢吱声,哈马斯扭头问信使:“他的腿好了?”
“托王上的福,奇怪地被人治好了,我们都很高兴。”
“你们怎么看你们的少领主?”
“就像山玫瑰一样骄傲!”信使回答“就是我们最老的爵爷也对他毕恭毕敬。”
公主突然递过一只钱袋:“我用一百金币跟你换,那枚金币归我吧!”
哈马斯一怔,那只金币已经被女儿揣进兜里了,显然不肯再掏出来,便示意信使收下,戏謔地对女儿说:“我叫他去做马车夫吧?”
“想做我的马车夫可不是摆个姿势就行!”公主一甩头发“哼”着走掉了,信使惴惴不安,不知道是不是年特因为疏于礼节将要被罚,感觉上又不像。
哈马斯心情正好,问道:“等下带我的信回去,还有别的事吗?”
信使知道他此时必是有求必应,便连忙提出赛格大公特别交代的事:“王上,大公想向您借用宫廷最好的画师。”
“是为了祖玛儿画像被毁的事情吧?”
“是,已经画了很多幅都不满意。”
“这么多年也难为他了,我当时也很难过。”哈马斯想起年轻的时候祖玛儿美貌绝伦,他和赛格一起追求她的往事历历在目,如今音容笑貌犹在心头,祖玛儿却已经早逝,不禁思绪万千。长叹一声“我还有一幅肖像,赛格是想要吧?等下叫画师和你一起回去,不要叫赛格等急了。”
“谢谢王上!”信使欢天喜地告退了,赛格说过办成了他就升职,这比一千金币还要好。
哈马斯站起身来,兴高采烈“备车!我要去幼狮学院看一看。”
哈马斯远远望着,几个月来,他每个星期都来看。天字一班背着已经加到五十公斤的重物围绕跑马场跑了两圈之后,把背包放在秤上一一检查。
哈马斯特地注意了那个娘娘腔,发现他跑的竟然不慢,虽然身体消瘦,扭来扭去,一路发出哀怨的声音,力量和耐力却挺强。别人都跑完了休息的时候,年特却还在继续跑,一面投来“给你死”的眼神。
“为什么他要特别加量?”
“因为他是整片南瓜地里最金黄的一颗。”玛丝塔回答“我不是傻瓜,您来这里主要是看他,要是让他闲着就没看头了。”
“有道理。不过,这个样子他都没有时间来觐见我,我还想和他说话呢,不要太过火了。”
“那您不必太担心,而且,还是不要见他的好,让他觉得自己尊贵又自觉,总不如像牛一样打着长得快。”
“那就狠狠地鞭策他好了,不然对不起殷切的期望啊。”
“还有一件事希望陛下原谅。”
“说吧!”
“今年的比武大会我们恐怕很难取胜。”
“为什么?”莱特尼斯王哈马斯颇感意外,因为据他了解玛丝塔以前是很要面子的,就算赢不了也不会主动说出来。
“您知道教皇大人已经把米蕾妮娅接来了吧?”
“听说了,闹得很轰动呢,他也在努力巩固自己的势力。哼,他早就紧张得不得了了。”
“米蕾妮娅十三岁被称作西方圣少女,是天才魔法少女,西方主教的得意弟子,现在正在圣女学园进修。只要有她在,我们今年送去的骑士是不可能获胜的。”
“那个教皇的宠儿进了圣女学园吗?哼,用惟一的一朵蓝铃花装点百草园,怪不得今年教廷的学徒人数暴涨。今年就算了,以后呢?”
“就要看他们了。”玛丝塔望了一眼还在受刑的年特“尤其是他,被您这么看中,应该有些能力吧?”
“是个好南瓜!我就跟你押一把!不过还是要注意,我很看中他的头脑,不要让他变成牛,我要他做我的骑士!”
“如果涨潮的话应该是全世界一起涨吧?教皇的处境想必同您一样,也一定在拼命培养人才。所以您不能有丝毫仁慈。我用我的英雄之名向您保证,他会成为让教皇睡不着觉的人。”
年特拼命跑着,汗水浸透了衣衫,偶尔会随着他摆动的双臂落在地上。他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反正他会招架下来。他还有力气向前冲,就好像是想要追赶自己的命运。
不管怎么说,生命是一望无际的大海,看不到边缘。因为有了欢乐,有了忧愁,还有痛苦,海才会掀起波涛,生命才有色彩,所以,理想也好,爱情也罢,惟有去追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