坛面前的,更有几人似也有些身手,从腰间抽出刀剑来与那山贼相抗了十几回合,却终于不敌,被摁倒在地。
唯有一人始终站在交战圈旁,垂手静静而立,不发一言。
山贼注意到了此人,这个人一直走在这伙商队的前列,想必是领头的,可眼下他们队中其余人等皆已跪地求饶,为何这人却置若罔闻、直身而立?
山贼不满地走过去拔出刀来,正欲大喝一声,震他一震,却见那人转过身来,徐徐将那如水月华一般的目光投了过来。
仿佛有早秋温润的微风拂过,带着一抹薄如蝉翼的轻柔瘙痒,在心间漾开。
那人不蹙眉,不讨饶,不谄笑,分明是平静无波的神情,却感到似乎有隐忍的深沉的情感从那过于动人的眼眸里倾泻出来,让人移不开目光。
他微微动了动唇,只闻清泉从石上流过,环佩在月下叮当:“各位义士可是为这些桂花酿而来?”
再明白不过的废话,山贼稳住身形,回过神来之际,却一个两个都忙不迭地连连道是。
那人点了点头,又道:“桂花酿由各位义士自取便是,只请各位放我们诸人一条生路。”
山贼想了想,大家伙低头商量了一番,忙又抬起头回答道:“我们向来只谋财不害命,看你们如此有眼色啊不……如此有、有风范,自是不会与你们为难的。”
“好。”那人终于稍稍挑起了唇角,笑意轻浅,好似宁静幽美的湖面泛起一朵细小的水花,“各位如此仗义,在下也不能不报各位刀下留人之恩。此间所运的桂花酿虽好,却与平常清酒不同,若要饮出妙处来,还须一番复杂制作手艺,唯在下同商友知晓。”
他顿了顿,看向对面山贼,眼睫轻不可见地颤了一下:“在下愿跟随各位义士上山,亲手为各位制酒饮乐。”
山贼一愣,待听清穆崇玉口中所言之时,不禁眉眼笑开了花,心尖颤悠悠地答道:“……好、好呀……”
眼下日已西沉,最后一丝落日的余晖也慢慢收拢,铺天盖地的暮色笼罩下来。
商队里的三十人推着酒车在前,那数十个鹰头寨的山贼看守在后,穆崇玉也不紧不慢地坠在商队的最后。
“劳烦……敢问这位仁兄……啊不义士……”一个身材高大孔武的男人抓耳挠腮了半天,见穆崇玉视线转了过来,忙道:“敢问这位兄台贵姓?叫什么?家住哪里?”
穆崇玉轻轻笑了一下,道:“免贵姓穆,叫……”他略微停顿,继而又道:“穆某在家中行三,这位义士叫我穆三便是。祖籍江东,常年游居各处,做点生意以糊口罢了。”
“哦,原来如此。”周围一众山贼纷纷应道。
他们在山下见这青年美色,本就想着要找法子“请”上山来,不说干什么吧,放着这样如今乱世上难得一见的美人,岂能让他从眼皮子底下跑了?
没想到……嘿嘿,美人居然不请自来了。
不过……“江东?我家也在江东!”有人惊讶呼道,另有不少人纷纷应和。
穆崇玉讶然地挑眉看过去,便见那惊呼之人憨厚一笑,解释道:“一年前江东犯了洪灾,我家的田全被冲没了,家里就剩我一个,我便跟着其他村里人来回流荡,到得此处,不得已就……”
执此说辞者另有十数人,或是家中良田破产,或是为避徭役,不一而足。
“不过嘛,这做了土匪才知土匪的好处,逍遥自在不受拘束,穆兄弟,既然大家都是江东的,不若你就留在我鹰头寨,有我们老乡罩着,自不会叫你吃亏,啊?哈哈哈。”
一人起哄道,立即招来众人应和,惹得前面不得已做了劳力的穆崇玉一众部下们,纷纷转过身来,忍不住怒瞪这起子贼胆包天的山贼。
穆崇玉却是沉默不发一言。他垂下眼睑,额前一缕碎发掉落,在脸上映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竟惹得这哄闹成一团的山贼们也不禁噤了声,忙收起那副嬉皮笑脸的德行,加紧着步伐赶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