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穆崇玉不让他们偷鸡摸狗、打家劫舍,看着他们一点一点放下害人之刀,拿起了耕田的锄头,教给他们自力更生。
穆崇玉教给他们军纪军法,带领他们打败了北渝的走狗。
穆崇玉有时候过于严苛,严苛得叫他们心生厌恶,可有时候又过于宽仁,宽仁得让他们无地自容;有时候病恹恹的,脆弱得仿佛一根稻草就能压垮,有时候却坚韧无比,仿佛任何事情都不能让他屈服半分……
甚至就像是现在,明明因为之前带领他们外出打猎而受了风寒,突然倒地不醒,可偏要挣扎着病体排兵布阵,日夜操劳,不曾休息。
他们大燕的陛下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吗?
有人恍惚记起,穆崇玉曾经对他们说过什么:事在人为,志起人心,世事太平,天下大定。
现在想来,这样的话合该从穆崇玉的嘴里说出。
陈康四喉咙动了动,他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看到手下们齐刷刷跪下,纷纷道:“陛下/皇上/三爷不走,我们也不走!”
他们都是庶民,不懂正规的宫廷礼仪,只知道见了圣明君主要跪下,对穆崇玉的称呼也参差不齐,可也因为这,透露的才是自己的一片赤诚之心。
当年在南燕治下,过得日子虽称不上是荣华富贵,可好歹也算衣食无忧、自给自足。南燕朝廷也从未有过乱收苛捐杂税、暴敛横赋之事。再有偶尔大旱、洪涝时节,田地里收成欠佳,便有当地县官开仓赈济,布施恩德。
他们都曾受过穆崇玉这位君主的仁德之恩。虽然之前从未接触过穆崇玉,可在乱世飘零无依的他们,又有哪一天不曾怀念从前在南燕的太平日子?
他们心虽未立复国之志,可情却时常感怀旧国之恩。
而穆崇玉有当初的仁德在前,有如今的侠义在后,他们又焉能弃之而不顾,只管着自己逃命去了?
陈康四也赶紧跟着跪下,口中咕哝道:“就是,北渝那皇帝老儿来了才好,看老子不把他打回原形!也让他们尝尝我南燕匪军的厉害!”
他这一说,又引得一众人附和:“没错,贺渊能打得,徐立辉能打得,北渝人怎么就打不得了?我黑云山形势险峻、易守难攻,再加之天寒地冻,就算是外面的鸟儿飞来也要冻死在里面,北渝人又没长两个脑袋,怎么就怕得要逃出老窝了?”
土匪爷们说起话来糙得很,可穆崇玉听了,却蓦地怔住了。
他没想到他们……他本以为说了实话之后,会听到这些人的抱怨、咒骂,骂他给他们招惹来了无妄之灾,骂他欺瞒了他们那么久,他还准备了一堆长篇大论打算安抚他们,可没想到……
沈青看到穆崇玉的表情,以为他心生不快,便喝道:“笑话!北渝人虽没长两个脑袋,可他们有精兵强将,我们有么?他们一万人闯不进来,派五万人、十万人又将如何?现在放不下你们的老窝,等到北渝打过来,恐怕就晚了!”
这一番话喊得鹰头寨又安静下来,跪了一地的众人纷纷不甘心地垂下头去,暗暗磨牙。
半晌仍有人不服气,小声道:“可就算这样,我们也不能自私逃命,这不是梁山好汉该做的事儿!”
那人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盯着沈青。
登时又引来波浪般的附议之声:“没错,既为梁山好汉,就不能背信弃义!要走一起走!”
一路上还遇到不少流民,他们得了沈青一行人赠与的银子,登时感念无比,又念及自己实在无家可归,便要跟着沈青而去。沈青无法,本想着黑云山此时也正处在艰难时刻,多养一口人就多一个负担,可又想到那人总是满含忧虑的双眸,犹豫了半晌,终是点头答应了。
如此一来,他们出去的时候是财粮满车,意气风发,回来的时候已经车内空空,却多了一串跟着回来的尾巴。
穆崇玉对此当然是不在意的,他并没有把他们当成负担,反而嘱咐他们好好休息,再跟着沈青去领事情做。
这个时节要做的、要解决的大事唯有一件,那就是鹰头寨现今上上下下一千多号人(包括上次虎口岭一战的降俘)的生计问题。
粮仓里的粮食已经见底了,顶多再能维持十天半个月,这样下去,等不到来年开春播种,他们这些人就已经无粮可食了。
穆崇玉说不心忧是假的。然而即便情况已经迫在眉睫,他也万万不会允许自己去侵占普通平民的粮食。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