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然达到了极点,虽然她明白要出发去追凰儿,需要时间准备,但她真的是一刻也等不下去。沈绥带着她回了城营驿馆,便开始着手打点行装,准备即刻出发。在此期间,她一人沉默地坐在一旁,一言不发,泪水在干燥的空气里干涸,她双目红肿,精神恍惚。沈绥不忍去看,她只是逼迫自己忙碌起来,逼迫自己不要去思考,如此,她才能在溺水窒息般的愧疚自责与焦虑伤痛中喘一口气。
在呼延卓马和忽陀的辅助下,他们先是传讯回了后方,让凉州、鄯州两处的千羽门立刻派人来援。随后他们委托蒋将军替他们寻到了十匹骆驼,三匹常走沙漠的老马,一辆用于沙漠载重的宽幅轮毂车。
沈绥、呼延卓马、忽陀、从云、从雨、颦娘、老年粟特人向导以及三名精干的千羽门精英分别骑了九匹骆驼,其中从雨和颦娘合骑了一匹。第十匹骆驼用来驮大小包袱与行李辎重。两匹老马用来拉宽幅轮毂车,车子本是平板车,沈绥在其上支起了一顶简易的毛毡篷子,以抵御沙漠中强烈的日照与风沙,张若菡、无涯与沈缙坐于车上,负责照看昏迷的千鹤。最后一匹老马身上挂了鸟笼,其中有三只鸽子,一只黄雀,这些是传讯时备用的鸟雀,由一名千羽门兄弟负责骑马看顾。
司马承祯出发时,带走了十二名千羽门的弟兄,如今剩下六名弟兄,其中一位负责看守白六娘,已然被杀。沈绥托付蒋将军将其火化收敛,待她归来,自会将弟兄带回去安葬。他最后还留下一名弟兄在城中负责后方联络,接引前来支援的凉州、鄯州千羽同门。
沈绥还试图与蒋将军交涉,希望他能借兵给自己,奈何蒋将军有守城的军命在身,无论是他还是沈绥,都无权随意调动军队,因而只得作罢。但是他也知道沈绥等人此去凶险,因而尽量为沈绥等人备齐了物资,算是聊表心意。
就这样,一行十四人,匆匆忙忙地出发了。直至他们离去,前方司马承祯、玄微子等人的黑羽快鹰也未曾传讯回来,沈绥心中的阴霾已然愈来愈大。
早间发现孩子失踪,他们以最快的速度,从午后未初时分出发,开始向着西北方向挺进。这个方向是沈绥定下的,年长的粟特商人已然与忽陀一道在前方带路,但是呼延卓马有些忧心:
“门主,您能确定他们把孩子带去了楼兰古城吗?如若不是,咱们岂不是大错特错。”
“不,就是楼兰古城,抱走孩子的是白六娘和她的同伙,在此时此地,他们只会去总坛。”
“为何?”呼延卓马不解,“白六娘是大教皇的人,可总坛是圣女的地盘呀?”
“不,圣女出不了总坛必然有十分特殊的原因,她操控总坛大阵只是白六娘与萧垲的一面之词,我们不可尽信。在那总坛之中,或许有着我们无法想象的状况,一路将我们引至总坛,若说是声东击西未免太过牵强,等莲婢产下孩子,将孩子掳走至总坛的目的其实很明确。”
“到底是圣女掳走了孩子,还是大教皇掳走了孩子,我都糊涂了。”呼延卓马叹口气道。
“至少,那个杀害并假扮蓝鸲、引导我们的人,是白六娘的同伙,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两个人一个在外,一个在内,里应外合,一手促成了凰儿的诞生。如果白六娘确实是大教皇的同伙,那么假蓝鸲也是,进一步推论,想要孩子的是大教皇。如果白六娘并不是大教皇的人,那么事情就复杂了。她有可能是圣女的人,也有可能并不属于大教皇、圣女的任何一方。前者,是圣女谋划了这一切。后者……则可能是圣女之外的人,一直在处心积虑地谋划,而且以圣女之名行事,藏在了最暗处。”
“还有第三方?”呼延卓马懵了。
“只是猜测,我隐隐感觉,假蓝鸲与白六娘如此复杂的表现,从侧面透露出了第三方的存在。”沈绥道,她沙哑的嗓音在风沙呼啸中显得有些虚弱,眉目间的疲惫已然无法遮掩。
风沙漫漫,烈日炎炎,队伍顶着酷烈的天气前行在茫茫大漠之中。水,在这里比黄金还要珍贵,每个人都在尽量地节省体力,避免开口说话,以减少饮水。队伍中,严峻沉默的气氛使每个人面上的神情都十分凝重。
数个时辰后,夜幕降临,气温骤降。四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沈绥命令队伍原地停下,扎营休息。夜晚的大漠危机四伏,切不可因急切而冒进。天空明朗无云,苍茫大漠的夜空,星辰无比清晰,连片的星辰大幕,带来一种迷幻般的魅力,沈绥望着夜空,焦灼的心情逐渐得到了缓解。
她缓缓跪在了沙地上,向着南方跪拜。凰儿,你定是南方朱雀星宿托生,神命加身,有上苍护佑。为娘为你起名善安,愿上苍聆听我卑微的祈求,保你一世长安。
她连连叩拜九下,最后双手结下道家祈福的结印,低声诵吟“无上太乙度厄救苦天尊”,伏在沙地上,半晌未曾起身。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柔软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那手在颤抖,沈绥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压抑着隐隐的泣音。
“赤糸……对不起……”
沈绥缓缓抬起身,望向身侧之人,张若菡就跪在她身畔,凄美的面庞上有两行清泪滑落。沈绥一瞬泪湿眼眶,颤声道:
“你怎的……又与我说对不起……你该怪我的,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不……”张若菡将她哭泣的面庞揽入怀中,“我们谁都不要怪谁,咱们把凰儿救回来,我们一家三口,再也不要分开。”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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