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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心跳一百八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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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信传说吗?一杯红茶就可以实现你的任何愿望。

    ——聂云

    屠龙战士岳喜

    公历新年。

    盛大的元旦篝火晚会在立中的操场举行,自发组成的学生乐队在舞台上吹拉弹唱着各式歌曲。赵天也抱着把破吉他在台上有板有眼地大弹特弹,乍一看,还挺象一个浪人;再一看,就只象只弹吉他的猴子。这是唐丁的原话。

    从安卡波卡到对面的女生看过来,从我心永恒到笨小孩,篝火旁的学生三五成群地聊天高歌,每隔五支曲子就站起来跳舞。岳喜早就在长木棒上穿铁丝,铁丝上穿好了加好作料的牛肉。用篝火烤牛肉实在是人生一大乐趣。岳喜烤的牛肉引得大家的唾液分泌,人越聚越多。

    岳喜笑着声明:“人人有份,不过每串我都要吃一小块。”隔着篝火,一群男生正在高唱“对面的岳喜看过来,看过来”岳喜皱眉叫道:“会给你们吃牛肉的,闭嘴。”男生们大笑,接着高唱:“对面的罗吉看过来,看过来”

    烤牛肉滋滋冒油,牛肉的香味在空中散开,奏乐的学生咽着口水奏乐。是谁在哪儿烤肉?音乐一拐弯变成笑傲江湖。

    岳喜把牛肉递给吴越:“帮忙把剩下的烤完。”她擦擦手,被篝火映红的脸上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去哪儿?”吴越回头问道。

    “溜达溜达。”岳喜展眉笑道。其实,她是想看聂云到哪儿去了。周末在教堂偶遇后,聂云每次看她总是一副不自在的样子,就像老鼠见到猫,见鬼了。

    远离篝火的花园里,腊梅正悄然盛放。岳喜穿过黑暗的小径走向体育馆。体育馆灯火通明。岳喜轻轻推开了篮球馆的门。

    聂云果然在这里练球。

    聂云全神贯注于篮框,眼光锐利。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球场像战场,和队员的完美配合固然重要,但是提升自己的层次更为重要。往往决定两支水平相当的球队胜负的,是球队的王牌,王牌对王牌,他起跳。

    跳得好高!岳喜暗叹。聂云的弹跳能力是立中篮球社最好的。

    岳喜拍手赞叹:“好球!”

    聂云慢慢转过头,慢慢展开一个微笑:“是你。”

    岳喜盯着聂云,笑意从眼睛里漾开,布满脸和头发:“新年快乐!”她欣欣然转过身走掉了。恩,心情不错。干点什么呢?

    聂云望着岳喜的背影,一丝笑意挂在嘴角:“新年快乐!”他对空气说。聂云收拾好东西走出体育馆。他找到一个电话亭,心中有一串数字闪过。

    校园这一角寂静无比,草木的气味在空气中浮动。远处的电脑中心的灯亮着。飞机从学校上空掠过。记得有一次岳喜兴高采烈地指着天空高叫“流星”结果那流星老不下来,那是飞机。

    他低头按电话号码,电话接通了。

    聂云的手颤抖了一下。

    接电话的是个男人,他问:“喂,你找谁?”聂云沉声说:“爸爸,新年快乐!”在对方激动的呼吸声中,他挂断了电话。望望布满星星的天空,聂云又按了一组数字:“妈,是你吗?我很好我给爸打了电话新年快乐!”

    岳喜吹着口哨晃至操场,迎面碰上了唐丁。唐丁笑眯眯地问:“岳喜,去哪儿?”

    “不知道。”岳喜答道。

    “去玩电脑怎么样?反正你和我都没穿校服。”唐丁提议。

    “去哪儿玩?”岳喜搭着唐丁的肩问。

    “育中那条街上的电脑厅。”唐丁觉得手痒。她算是好学生了,一学期光顾电脑厅的次数屈指可数。她的观点是:电脑可以玩,但不能玩上瘾。干任何事情都是过犹不及。

    育中的街上正摆开着夜市,热闹非凡,沿街的镭射厅,卡拉ok厅里塞满了育中学生。据说,这条街上有不少人就是靠育中学生富起来的。古人云: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现在是电脑厅生意最好的时候。

    唐丁和岳喜驾轻就熟地找好位置就玩了起来。放纵一天吧,明天再恢复紧张到要上吊的学习状态。

    正打得不亦乐乎的当口,一只手伸过来关掉了岳喜的电脑。岳喜缓缓转过头对上了一张怒发冲冠的脸。对方是穿着育才中学校服的男生,那男生是王道明。

    “你怎么把头发剪掉了?”王道明怒道。

    魏佑生吹着笛子,罗吉在笛声中起舞。大家在篝火旁屏住呼吸欣赏。魏佑生盘腿而坐,还挺有几分书生意气。他吹得一手好笛子,这还是跟着他爸爸学的。爸爸常说可一日无肉不可一日无笛。爸爸是返城知青,身体极差,魏佑生十一岁那年,他就手握长笛两袖清风地走了。为了让在天上的爸爸快乐,他天天吹笛,因为妈妈说,笛声可以直达天上。

    一曲跳罢,魏佑生站起身来走了出去。他要回家吹笛给妈妈听,吹笛给爸爸听。

    “魏佑生太酷了,就这么一声不响地走了。”吴越笑道。

    罗吉告戒吴越:“每个人有自己的事情。”不经意间,罗吉想起了日本的青木浩二,真想和他再次共舞。

    岳喜回过头,伸手重新打开电脑开关。

    “你怎么把头发剪了?”王道明俯视着岳喜。

    岳喜沉默,继续玩她的游戏,这人八成是把自己当成岳双了。岳双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个家伙。

    王道明伸手再度关上了电脑。

    “我说,”岳喜一字一顿地说道“别烦我。”

    “一个女孩居然晚上跑来玩电脑,真不像话!”王道明教训岳喜。唐丁一看岳喜这边的情况,心中可以说是欢喜无限。一个是自诩天才的急噪笨哥哥,一个是我行我素的岳喜,而且,笨哥哥一定把岳喜当作岳双了。好戏连台!她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傻瓜照相机。她是不会错过任何精彩镜头的。

    唐丁暗笑。她这个哥哥平时是酷到不能再酷的。可是,他本性难改,脾气坏到极点。以前只是对自己发火,现在也学会对外面的人发火了。好现象,这才像花季少年嘛。

    “喂,你这是什么”王道明的左手拍上了岳喜的肩。岳喜猛地凝住身形抓住王道明的手顺势往下一拉一压,来了个漂亮的过肩摔。

    唐丁成功地拍下这精彩的一瞬。电脑厅里的叫好声和掌声震天。

    王道明狼狈地爬起来,差点想一头撞死。他居然被一个女生过肩摔。当然,他也明白这个女生不是岳双了。

    王道明冷冷地抬头选了一个笑得最响的育中男生奉送了一拳。

    岳喜摇头,笑吟吟地送了王道明四个字:“丢人现眼。”她轻抚短发。头也不回地跨出电脑厅的大门。刚才自己的那记过肩摔真帅,这招是从在警局刑事组工作的林叔叔那里学来的。

    好不容易等到王道明打架打完的唐丁打着哈欠问:“你丢不丢脸?以职业打手的敬业精神和身手来洗刷高中生?”

    王道明心情不好地蹲在地上:“我装优等生也装够了。”他看妹妹“好久不见。”

    “老妹,刚才的那个女孩是谁?”王道明问。

    “什么女孩?”唐丁问。

    “那个,”王道明咬牙切齿地继续道:“把我过肩摔的女孩。”

    “一百块。”唐丁开价。

    王道明怒视着笑嘻嘻的妹妹。他顺从地掏出一百块钱,交到唐丁手里。

    “她叫岳喜,岳双的双胞胎妹妹。”唐丁做天真可爱状“岳喜和岳双是同卵孪生姐妹耶。”哈哈,哥哥的自尊心被岳喜打击得所剩无几。

    “那么她”王道明想再问。

    “一百块。”带着可爱的笑脸,唐丁又伸出手。

    岳喜逛回立志中学,篝火晚会的最后一项活动正要开始。

    这项活动叫做借物跑。

    “喂,岳喜!过来参加比赛。”赵天在起跑线上大喊。看样子高一年级的学生都参加比赛了。

    聂云看岳喜示意她参加,岳喜点头。这么一大群人开跑,不踩死几个就算万幸了。大家都像百万雄师过长江一般有股慷慨悲凉的气势。

    岳喜充满斗志地站在起跑线上。

    借物跑是这样的,先距两百米至借物筐,选取一张纸条再找到纸条上写着的物品然后冲想五百米外的终点。

    聂云冲至借物筐,他打开纸条。他站定在借物筐旁。岳喜紧接着冲过来,她抓起一张纸条:黑色牛仔裤。她想起聂云身上穿的和牛仔裤。“快冲!”聂云突然抓住她的左手奔向终点。

    岳喜不明所以地跑向终点,风从他们的头发间穿过。奔跑,奔跑。岳喜迈开长腿飞奔,越冲越快。她才不会输给聂云。

    这两个人手牵着手冲向终点。快撞线了,加速!岳喜觉得左手温暖无比,似乎可以就这样奔向任何地方。

    他们是第一对冲过终点的。

    聂云沉默地摊开手中的纸条。在火光的映照下,岳喜看到纸条上的一行字:一头亮丽的短发。

    岳喜嘴角动了动,她把自己手中的纸条交给聂云,转身向裁判要奖品。

    看着岳喜的背影,聂云不安地展开纸条。接着,他笑了。

    拿着奖品,也就是两个钥匙扣,岳喜走向聂云。她再他面前站起:“我们是最好的!”

    “是,我们是最好的!”聂云觉得岳喜动人无比。

    钥匙扣泛着银色光芒,它们也是最好的

    快餐店红茶传说

    穿着橘红色的工作装,聂云摇身一变成了这家快餐店的打工仔。寒假他不想回家,留在这个城市打工挣足学费,生活费是聂云的首要目标。

    洛琪敲桌子。她是女大学生,打工是为了不让自己太闲。她敲着木纹桌面调侃聂云:“自从你来打工以后,快餐店的女生都增加了两成。”

    聂云不苟言笑地擦杯子。洛琪就是喜欢看他窘迫的样子,他就偏偏不让她看。其实,到快餐店打工的几个学生都有点儿特立独行。洛琪的穿着打扮是新潮到极点的,每天早晨快餐店的一项娱乐就是看洛琪表演一天一次的服装秀。

    而另一个负责烤鸡腿的小奇是那种笑不离口,似乎不知忧虑为何物的高二生。九十年代末的中学生不象八十年代的中学生动不动就想去流浪,流浪成了一种笑话。九十年代末的中学生会先尝试打工尝试旅行。对他们而言,用自己的双手做事远胜过空想。

    聂云仔细地擦着玻璃杯。这时,门铃响了。聂云看着擦得闪闪发亮的杯子们会心一笑。他抬头看顾客。这是个已过中年的男子,质料上乘的呢衣显得有些旧。他努力地微笑,让自己有悠闲的样子。可是,他僵硬的微笑瞒不过聂云的观察。

    “请问,您要来点什么?”聂云礼貌地问。最近,他逐渐学会对人微笑。

    “我泡杯红茶吧。”那个中年男子慌乱地说道。他紧紧地抱着黑色的旧提包,窗玻璃反射的强光似乎让他受不了。

    一辆救护车呼啸着从街上冲过。那个男子明显地陷入一种恐慌的情绪中,他撞倒了桌上的花瓶。聂云知道这种恐慌——失手刺伤父亲的那几夜,这种鸣响曾让他彻夜难眠。

    红茶端上来了。聂云照料其他的顾客,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瞥着这个奇怪的顾客。这时,他看到一件有趣的事正在上演:那个中年男子准备付帐离开,伸进口袋里的手开始蠕动,可是那手蠕动了半天拿出来后也只有一只手,他脸上的表情极为复杂。聂云曾在岳喜脸上看到过这副表情。最后,岳喜把一群人扔在火锅店一个人跑了。

    “先生,这杯红茶我请客。”聂云对那个中年男子道。他拿着快餐店赠送客人的一枝马蹄莲送给那个中年人“祝您一路平安。”那人惊讶地看着聂云,嘴唇哆嗦着似乎要说什么。接着,他下定决心似的拉开黑色皮包的拉链抽出一张百元大钞。聂云眼快地瞥到。那是一提包钱。

    “不用。这是我请您的。”聂云笑着,他的手坚决地将钞票推还给那个中年男子。他说“把这花送给您的女儿吧。”那个中年男子的眼中有奇异的苦涩,大步走出了快餐店。

    聂云兼职家教,也就是教一个小学六年级的学生数学——从小到大数学考试的高分让他顺利地找到这份工作。时间是每晚八点到九点。这年头普通家庭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可是,头可断血可流孩子不能将就。中国的父母们为了自己的孩子是不惜一切代价的。

    聂云打量四周,他将在这个阳台改成的书房里授课。文具整齐地放着,一个小女生怯生生地看他。这个小学六年级的女孩叫丁茜茜,一看就是那种乖巧到麻木的小孩。茜茜的母亲是个面部僵硬说话语气强而有力的女性,用脚趾想也知道丁父是个妻管严。丁母给聂云泡了杯茶就进卧室休息去了。

    和颜悦色地对丁茜茜笑笑,聂云摊开书道:“茜茜,今天聂老师给你讲追态式应用题。”

    茜茜怯生生地看了聂云一眼马上低下头。老师帅就是有麻烦,讲了一小时,聂云抬头问茜茜:“数学其实很简单,对不对?”

    茜茜猛点头,她突然道:“聂老师,你好象流川枫。”聂云正在喝茶,闻言一怔,紧接着就把茶水喷在了地上。如今的小女生还真恐怖,他道:“聂老师刚好也会点篮球。”

    茜茜眼睛发亮:“聂老师是立志中学的,一定知道立中篮球社是全市最棒的篮球社,连大学里的篮球社也比不上。”

    聂云打消了告诉茜茜自己就是立中篮球社的人的念头。他笑道:“茜茜,聂老师要走了。”

    茜茜眼中的亮光消失,她嘴唇紧抿,然后礼貌地道:“聂老师再见!”语气中居然有掩饰不住的寂寞。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会寂寞吗?聂云温和地看着茜茜:“茜茜,聂老师就是立中篮球社的。”

    茜茜小脸发光:“真的?”

    聂云点头,做了一个篮球的姿势:“而且是很强的那种。”

    茜茜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娃娃脸上那双眼睛弯呀弯的。她正要说什么就被妈妈尖利的叫骂声打断:“你还好意思回来?br>

    茜茜的脸迅速黯淡下来。聂云想想,决定再坐一坐,免得出去碰到这等尴尬场面。

    “我出去走了走。”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这声音显得疲惫到极点,平淡的语气没有一点反抗意味。

    “家里快断粮了,你还有闲情逸致出去走走?”丁母尖声问“女儿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前几年叫你捞钱捞钱你就是不肯,现在人家家里倒是存了几十万不用愁了。你呢?你呢?”

    “我”那个男人的声音无力。

    “你要当清官?好,拿钱来!”丁母似乎在推丈夫,有椅子被撞倒的声音。

    聂云决定先回去,这样吵下去还不知他们会扯到哪儿去。

    他人隐私少知为妙。他走出书房,礼貌地向丁母告辞:“我先走了。”不经意地瞥了丁父一眼,聂云楞了楞。丁父就是那个喝红茶的男人。他静静离开。

    第二天清晨,是上班族们的上班时间。喝红茶的男人又坐在原来的位置上。

    老规矩,聂云奉上一杯红茶。他在心中简称那丁父为红茶男。

    红茶男问:“我可以请你喝杯红茶吗?”

    聂云向洛琪比了个手势表示洛琪代一下他的班。他坐下,脸上是善意的微笑:“那是没问题的。”

    红茶男脸上是少有的笑容。他感激地看向聂云:“昨天谢谢你。”

    聂云俊美的面容上是淡然的表情,干净整洁的手指被太阳照得呈半透明状。

    “我知识突然想和你成为朋友。”聂云放下红茶诚恳地说道。

    “朋友?前几年我朋友很多,这几年朋友的影子都看不到。没想到你会想和我做朋友。”红茶男有些激动。他眼睛有了些许光彩,背似乎也直了些。两个人就这样安闲地喝红茶,不再说话。

    是夜。聂云给茜茜带了仿快餐店招牌甜品“天使果冻”红色的果冻上是切割成翅膀状的奇异果。

    茜茜开心地问:“这真的是送给我的吗?”她怀疑地看着这美好的果冻。

    “尝尝看,味道不错的。”聂云把勺子递给茜茜。

    “真正好味道。”茜茜心满意足地叹气,俏皮地引用了一句广告词。她万分不舍地看着果冻:“剩下的,我要留给爸爸和妈妈,也许那样他们就不会吵架了。”

    聂云轻拍茜茜的头:“开始学习,好吗?茜茜数学学好了,也许茜茜的爸爸和妈妈就不会吵架了。”知识也许,自己玩篮球玩得不错,可是爸爸和妈妈病没有快乐地在一起。

    并不是为所爱的人做些事,他就会快乐的。

    第三天,黄昏时分。洛琪脱下工作服,穿着连身裙摇曳多姿地走了。聂云暗想,女孩的勇气真恐怖,大冷的天也敢穿裙子招摇过市。这时,快餐店的门被推开,红茶男走了进来。

    红茶男问聂云:“到公园走走好吗?”

    聂云的换班时间已到。他偏头凝视红茶男:“当然,可以。”不知为什么,他喜欢听红茶男说话,他也想问红茶男一些自己想了太久的问题。

    公园里的冬季是美的,深绿的草地上,寒气上升,又被风吹散;湖水泛着细细密密的涟漪,鸽子们吃着面包屑,快活自在地扑哧欢叫;白石地上映着淡淡的树影,鸟儿们飞过天空的影子打在地上。

    聂云穿着灰皮甲克坐在长椅上看红茶男喂鸽子。红茶男神情安详,眼中有孩子般的快乐。他喂完鸽子坐回椅子上:“不介意听老头子讲讲故事吧?”

    聂云一笑,他作洗耳恭听状。

    “有个男人曾在一个小厂当厂长,那几年,厂里效益好,他把心思全扑在厂里。他的妻子很快乐,以为自己找了个好丈夫。那时,他们的女儿九岁。后来,厂里效益不再好了,妻子劝他弄点钱存着以免日后衣食没有着落。他拒绝了。他认为人最重要的是活得清清白白。”红茶男点燃根烟,烟雾弥漫开去。

    “后来,那个厂垮了。再后来,他成了妻子口中没用的男人。他就在想:钱真的那么重要吗?答案是:真的。有一天,他被他打工的那家公司开除了。带着结算清楚的当月工资,他走上街,逛。除了逛还是逛。他想给老婆买件象样的衣服,他想给女儿买双棉鞋。”红茶男痛苦地低下头“那一刻,他认定自己是个没用的男人。后来,他在巷子里碰到卖假钞的一个男人。他做了一件他做梦也不会干的事。他打昏了卖假钞的人抢走了满皮包的假钞。因为那是”红茶男脸上是凄惨的笑“钱。”

    “他把工资和假钞放在一起。他不敢回家,他推开一家快餐店走了进去。”红茶男长吁了一口气。

    “那么,那包假钞呢?”聂云淡淡地问。他注视着碧绿的湖水。

    “他藏起来了,不敢给妻子也不敢用。”红茶男在笑“他真的很没用。”

    “我想问你好多事。”聂云安抚地拍红茶男的肩。

    “为你所爱的人干他希望你干的事,可是他并不快乐。该怎么办?”聂云问。

    “他有他不快乐的原因。问题是他希望你干的事业是你喜欢干的事吗?”红茶男问。

    “是的。”聂云回答。

    红茶男看他一眼,仰天吐出一口烟雾:“那就干吧。”抢钱是不是自己想干的事呢?

    “我喜欢篮球,因为爸爸希望我成为最优秀的篮球运动员。才开始是因为爸爸喜欢篮球所以我喜欢篮球,可是我渐渐发现我比爸爸更喜欢篮球。有一天,我回家,我看见爸爸殴打妈妈。他下岗靠妈妈挣钱过活,所以他快疯了。”聂云从红茶男口袋里翻出一包烟拿了一根抽了起来“我看到桌上的刀,我用那把刀刺进他的小腹。”曾经是噩梦一样的经历被他自己从口中说出还是有撕裂血肉的痛楚。红茶男聆听着,不发一言,只是在听聂云说到用刀刺向他父亲时嘴角抽动。

    “我最爱的爸爸倒在我脚旁。从我五岁开始,他就教我打球。而我在用刀刺他的时候我居然在想”聂云皱着眉近乎绝望地吐出三个字“杀了他!”

    “在医院急诊室外的长椅旁,我的妈妈恐慌得象个小孩。我才知道妈妈多么爱爸爸。没有人怪我。爸妈对医生说那是意外。我却不能原谅自己,我也不能原谅爸爸和妈妈,我甚至不愿碰篮球。”聂云看着红茶男“于是我来到这个城市,为了忘掉发生过的事。可是,我怎么也忘不掉。”

    “可是现在你能把发生的事告诉我,这不正表明你在开始忘记了吗?”红茶男了然地问:“是什么帮了你?”

    “朋友。”聂云微微一笑“她鼓励我,当然是用她奇特的方式。看,我现在会笑了。”聂云露出一口白牙,他把烟按熄。抽烟不好,岳喜说过的。

    红茶男看着聂云,半晌他大笑:“美男子,加油啊!”他知道眼前这个男孩正用自己的故事告诉他一些东西。

    一错不能再错。

    聂云兴致勃勃地提议:“我们来玩打水漂。”

    红茶男卷起衣袖:“来吧!”他在想,如果自己有个儿子,一定会是聂云这样的。

    第四天晚上。

    聂云推开红茶男家的们。他看到的是一对带泪相拥的夫妇,丁茜的妈妈脸上焕发出一种惊人的美。他没有打听那包假钞的下落。相信红茶男已经有自己的处理方法。

    茜茜活泼地笑道:“聂老师,爸爸给我买了一双新鞋。”

    快乐的新鞋通往幸福的彼岸。

    情人节闹剧

    火星沙漏。阳光下,岳喜眯着眼看着透明沙漏里流动的红色河粒。这是聂云送给她的情人节礼物。

    聂云端着盘子在快餐店里忙得不亦乐乎,女孩男孩则心情愉快地要着“玫瑰套餐”里的各式甜品,比如说:“爱你一万年”“甜心”赵天端一碟水果拼盘问聂云:“它叫什么名字?”

    “情深到未来。”聂云闷闷地回答。他眼明手快地让过端饮料的快餐店女老板。今天的生意好得活像其他快餐店都关门了。这情人节有什么好过的?不过,老板娘宣布今天发双倍工资,有钱赚也挺不错的。

    空气中是玫瑰的浓香,阳光洒了一地。赵天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喝果汁——他很想收到情人节礼物,特别是岳喜送的情人节礼物。不过,依岳喜的个性,只怕是女生送她巧克力还差不多。

    同来打工的洛琪把三份包装精美的巧克力扔进聂云怀里:“女生送你的。”

    聂云面无表情地把巧克力随手递给赵天:“请你吃。”

    赵天看着面前凭空冒出的巧克力还没回过神来,他眼神古怪地看着聂云,手心直冒冷汗:“你在情人节送我巧克力?我是男生耶!”

    洛琪大笑。聂云皱眉:“神经病。我又不是gay。”他神态自如地穿梭于人群中“谁要了‘梦幻朱古力’?”

    洛琪又掏出一份巧克力:“赵天,这是我送你的。”她笑眯眯地看着赵天。

    赵天又开始冒冷汗:“洛琪,不要吓我。”

    在岳喜爸爸的利诱之下,岳喜窝在厨房里做着花生巧克力,岳双则抽空画妹妹的背影速写。岳喜穿着她那一百零一条牛仔裤套着她那件破甲克,岳双则穿着大衣,大衣里面是一件有一件的厚毛衣。没办法,岳喜不怕冷,岳双却怕冷得要命。

    岳双看表,王道明说过八点给她打电话。这个

    蛋说了什么“我要追你”的鬼话后就消失了二十天,电话留言说是去天山。王道明不够朋友,三天两头发封电子邮件过来,不过内容就是纯粹的旅游手记。呜,多日不见还有些挂念他,尤其挂念他许诺要带回来的天山雪莲。

    这时,电话铃响了。岳双兔子中弹一样跳了起来:“我来接!”

    “喂,你找谁?”岳双问。

    “找你。”

    “干什么?”

    “我要你请我吃巧克力。”

    “你付钱。”

    “好!快点滚下来,我在楼下。”

    岳双把话筒拿远了一点,声音那么大。

    “怎么了?”岳喜从厨房里探出了头。

    “今天天气不错。”岳双答非所问。她快速地穿鞋“我出去了。”她顺手拿了两块花生巧克力装在纸袋里。

    皮肤晒黑却精神奕奕的王道明穿着一身休闲装在楼下站着对岳喜微笑。很难得,他的头发不太整齐。

    “什么时候回来的?”岳双笑问。

    “昨晚。”王道明简洁地回答。

    “喂,不给我一个拥抱欢迎我回来?”王道明笑问。

    “不可能。再说你可是有洁癖的。”岳双笑眯眯地伸手“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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