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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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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的一声巨响, 小小一把手|枪, 居然能发出这种响声,击碎前排右侧的车窗,崩烂了反光镜——却被司机偏头躲开!

    江水眠反手把枪扔给卢嵇,胳膊绕过座椅一把扣住那司机的脖子!

    卢嵇定睛一看,这人压根不是平日开车的小武!他抓起手|枪,朝副驾驶座位猛开两枪, 却感觉前头伸出一双手, 猛地扣住他手腕一拧, 以惊人的巧劲轻而易举夺过枪去。

    对方拿了枪却不用,而是扔出了车窗!

    是会武的人!

    给卢嵇开车随行的两人从来不多说话。wěi zhuāng的这两个shā shǒu, 气息、身量和习惯都学的很像,他压根没意识到。而江水眠从上了车就发现了不对劲——她怎么看出来的?

    难道他们那些武林高手真能感觉到杀气?

    前头两个人猛地踩住刹车, 英租边界的无人大街,黑车打了个漂移, 抓地声尖锐,两个车轮攀上人行道停在了梧桐树下。江水眠一只手死死勒住那司机的脖颈,另一只手脱下自己只有一点跟的白色绸缎鞋子,拿木跟直接打向副驾驶位置上的男子!

    她回头居然朝卢嵇怒道:“你就带一把花口撸子就敢上街!疯了吧你!”中国人民起的诨名花口撸子,其实就是大名鼎鼎的勃朗宁m1910,小巧迷你巴掌大, 萨拉热窝事件刺杀用的就是这玩意儿。

    就一把没丁丁长的小手|枪能他妈有什么屁用啊!

    卢嵇让她骂懵了:“???”这是江水眠?

    这两个人似乎无论如何没想到娇小的卢太太是这种狠角色, 一时间也懵了。

    而江水眠察觉这两个人, 一是因为她有观察人的习惯, 驾驶座的男子带着黑帽,露出下巴的形状却有点不像她以前见过的卢嵇的随从,脖子也比一般人稍粗。二是对方的呼吸,有明显压抑住的感觉,好像在刻意模仿平静的样子。

    只是这两人怕是拳术的高手,提前观察过卢嵇的两个随从,模仿的动作方式都极为相似,让她也有些迷惑。

    不过最后还是因为司机的手指——没有常用枪的人那种食指侧面的老茧,反而虎口很厚……

    司机快被勒的半死,那双虎口很厚的大手拼命往后想要抓住江水眠的头发,副驾驶座位上的青年想救他,手中一把类似于刺剑的细窄兵器,刀柄雕着极其精致的花纹,一挥刀划烂座椅头顶部门,朝江水眠侧脑击来。

    她不得不松手,朝后一缩。趁此空档,卢嵇一把将她拽到自己怀里来,猛地抠开她刚刚坐着的座位,在座位下靠后侧,位置扁窄的凹槽里,放着一把英七七!

    卢嵇刚抓住枪柄,江水眠猛地拉开车门,狠狠推了他一把,将他推出车外!

    她自己也不管裙摆被撕破还光着一只脚,紧接着滚下车来。

    卢嵇这才反应过来。

    他手里这把英七七,就是颇有名气李恩菲尔德步|枪,不加cì dāo都枪长一米一,在车内就算是能抬起来枪口对准,对方在狭窄空间内避开枪口,顺着枪下挥刀的可能性也极大。

    如此跌出车外,他只要扫射就行了。

    只是——他的大别克啊!

    心里哀嚎归哀嚎,卢嵇当然也不差这点钱,保命要紧,他猛地朝车前部分开枪。

    江水眠本来想骂——卢嵇好歹也是个军火头头,搞一把bar似的强火力的半自动步|枪不行么,整一把上个世纪末就上战场的旋转后拉式手动步|枪,怎么不拿明朝的火|枪跟人家杠呢!

    心里这想法才一冒,就看着卢嵇右手食指拉动枪栓,拿中指去扣扳机,枪托抵肩,江水眠就看着他手动作快的几乎看不清,火光在枪口一连片的闪,五六发子弹已经泄出去,生生让一把手动步|枪打出了半自动都比不了的速度!

    江水眠目瞪口呆。

    这差距,可谓是艺高人胆大,凭本事用手划船比汽轮快——

    不愧单身三十年,手速果然是某人强项啊。

    这不是战场而是在街上,连天巨响震得旁边梧桐树都要抖三抖,卢嵇专心致志,就听见了枪声中传来江水眠的笑声:“傻了吧哈哈哈哈哈爷有枪!”

    卢嵇:“???”

    这他妈是江水眠在说话?

    开了六七枪,近距离下前座的车门已经轰烂,卢嵇端着枪朝后退了两步,江水眠光着一只脚,正在那儿往自己裙摆底下掏。

    卢嵇对江水眠使眼色,她居然接收不到,裙摆都快掀到膝盖,终于掏出来两把带护手的短刀,握在手里。

    要不是不想打草惊蛇暴露位置,他也真想吼一句:你这两把小刀拌沙拉都不够使,还比不上我的花口撸子呢!

    江水眠在那儿提了提自己的袜子,似乎也想转头抱怨两句什么,考虑一下现状,还是住了嘴,挪动方向,朝车门的方向看去。他们在车右侧,前车窗玻璃早已碎了一地,一边车门嘎吱转半圈,掉下来,里头并没有人。

    那两个人逃出来了?!

    从这个方向看不到人影,旁边粗壮的梧桐树下有连片的黑影做庇护,枝叶聒噪。

    车后缓缓站出一个青年,就是刚刚在副驾驶上的人,帽子不知道掉到哪里,长头发结作发辫却没有剃前头,额侧还有刚刚江水眠拿鞋跟打的痕迹,穿着显然是从卢嵇随从身上扒下来的西装。

    长发青年娃娃脸,个子不太高,一笑一对儿梨涡,道:“你是?”

    他们来杀卢嵇的,不可能不知道卢嵇是谁,显然问的是江水眠。

    江水眠撕着裙子道:“我是他六姨太。”

    卢嵇:“……”你就忘不了六姨太这个梗了是吧!

    长发青年:“哦。看来他够聪明的。不知道你父亲是?”

    江水眠:“我爹要是没人埋,都烂了十年了。跟你说你也不知道。”

    长发青年:“我单名沛,叫我阿沛就是。不知您师承哪一派。我走过许多地方,没听说过谁招女弟子,最多也就只有教自己女儿两手的。”

    江水眠:“我师父没名气。教我纯粹是找不到别人愿意跟他学。”

    找两个会武的来刺杀,原因很简单。

    江水眠进家当天就查看过,卢家花园面积大,看起来下人不多,但安防做的还不错,看来是卢嵇这些年没少遇见刺杀,长了记性。想要杀他,或许就只能在他出门时下手。

    而卢嵇的司机和随行的人,都是使枪的高手,一般人很难对付。

    再加上平日里,车不是停在政府部门就是在大街上,想要替换身份上车暗杀,不是容易的事儿。

    对方瞄上石园应该不是第一天了。

    石园这帮徐家孩子,基本都是没什么实权的富二代,安防自然做的跟玩似的。只要找到高手进入石园,替换掉卢嵇的司机和随从,基本就可以混上车。

    今日徐士山又弄的一出闹剧,让石园下人都集中在楼上,更容易让他们溜进来。

    本可能打算在石园内就动手,或许对方也没想到卢嵇平日里并不跟车上的司机对话,还能让他们开车开出去一段。

    看来以后卢嵇上车,要先跟自家司机来段商务饶舌了。

    阿沛笑起来两眼跟月牙似的,道:“我也是出来混日子。若是你能赢我,我便也懂江湖规矩,作为手下败将,自然会辞了这活计。”

    江水眠听见这话,如同时隔三十年在电视上看到马景涛喊台词,满脸尴尬。

    “江湖”“规矩”这些词实在是用烂了。

    她敷衍道:“行行行。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卢嵇却想到,如果他手底下两个人被杀了,衣服都换上了,那两个人的枪肯定也在他们手里。如今只露面了一个,这是等着打的时候,另一个在背后放冷枪?

    他刚要开口,江水眠回过头来,朝他笑了笑。

    他和江水眠从第一次见面,就有莫名的默契。她一笑,他就懂了。

    还有一人隐藏在暗处不知位置。卢嵇手里这把英七七属于手动步|枪中载弹量相当高的,却也只有十发子弹,如今只剩三发。

    江水眠就是想引诱对方开枪,枪口的火光好让卢嵇能判别那人的位置,将他解决掉。

    阿沛缓缓抬起手里兵器,辫子从肩上滑下去。卢嵇分不清楚那到底是刺剑还是什么,江水眠却看清了。

    那是一对锏。

    并不是门神画上秦琼手里的鞭锏,而是一把尖锐光亮的四棱锏。最宽处不过二指的四棱铁棍,却是能轻而易举击碎rì běn刀刀刃的坚实,锏尖磨得尖利异常,兼有鞭锏的抽击和刺剑的穿刺功效。

    这是古代战场上的破甲利器。

    在接下来的无防具械斗中,江水眠被它碰到,不死也残。

    抽击可以使得身穿片甲锁甲的战士,甲胄无损而骨肉俱碎。

    穿刺可以使其轻而易举穿透大部分的板甲铁甲。

    在明清时代渐渐流入民间,成为了民间爱用的兵器之一,在明清的侠客里,也渐渐多了锏的名号。

    所谓的shā shǒu锏,就是指身边的大件长兵损坏以后,将锏投掷而出,刺穿对方的技巧。

    而真正的械斗,可不像是比拳那样和和气气。

    它代表着你只能用手里的wǔ qì进行攻击和防御,一旦wǔ qì和人体接触,很难像武侠里,有那种堪堪擦过去衣服皮肤的戏码,不是血窟窿就是肉翻皮。

    而且用这样的wǔ qì,想必不是普通武人。

    江水眠必须要看仔细,琢磨明白。

    阿沛手中的锏,刀柄两侧有和锏身平行的短铁叉当护手,使得锏身看起来像个中间极长三叉戟,这样的设计,是可以短暂的叉住对方的兵器做格挡的。而江水眠的一对bǐ shǒu,两侧也有这样的设计。

    从他们二人的兵器性质上来说,其实攻击思路很像,都是利用一把wǔ qì控制住对方兵器,用另一把wǔ qì攻击。可双方都是这样想的,就很难打下去。

    她还来得及多想,阿沛已经抽锏过来了。

    卢嵇稍微往后退了一部分,他尽力把自己也藏在树影下,避免自己位置太明显。

    如果江水眠看起来危险,他有自信能够开枪打中移动中的长发青年。

    不过,卢嵇心底并不觉得江水眠会输。

    他见过她拿刀许多次,虽然她那么娇小,但卢嵇从不觉得她会在这方面是弱者。

    江水眠穿着英国产的蕾丝边白袜,只剩一只的小白鞋早踢到一边去了,光脚往后退了半步。阿沛手中的锏已然朝她刺来,江水眠不上前,只躲。

    同样攻击思路的兵器,她的长度是bǐ shǒu,比较起来就是跳起来打人膝盖,完全不具有优势,只能看看这人是否有什么破绽。

    她躲了几步,就快贴在了卢嵇千疮百孔的大别克上,阿沛手中锏快到身前,她顺着车皮滚开,一身小白裙都给卢嵇擦了车,拉开hòu mén想挡他一下。哐哐两声,一击一刺,车窗碎成渣渣,车门被扎穿了一个洞。

    长发青年扎穿了后,轻轻松松就能拔出刀去。

    现在江水眠不想比武了。她开始眼红对方手里这把锏了。

    眼红的同时,她也看出点门道了。

    锏一般都相当重,少则五六斤,多则七八斤重。听起来比不上里的关公舞大刀,但要是能耍起来双锏,基本什么大kǎn dāo都会在他手里跟玩儿似的。

    这么重的兵器,累的不是挥起来,而是讲究抗拒惯性。

    重wǔ qì惯性大,挥击时扫出的扇形也就大,将wǔ qì拿回到身前准备出下一招的时间就更长,就会给了对手攻击的间隙。这长发青年的身材显然也不具备将两把这样重的wǔ qì玩的如小刀的力气,他想避免这种状况,依靠的就是刀柄末端的球形设计。

    既然不能抗拒惯性,干脆就握住刀柄,顺着惯性稍加一点力气,就让锏快速的顺着手腕绕一圈,重新握回手中。

    江水眠现在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她一直在倒退,阿沛几乎要烦了,却看她忽然一改常态,扑了上来!

    一把短匕与他左手的长锏相抵,护手的铁钩纠缠,挡在一边,两人都是空门大开——

    他正要挥起右手,却看着江水眠贴的极近,近的连她脖子上带的吊坠他都能看清!

    二人右手兵器击在一处,却不是刀刃相接,而是江水眠的刀柄扣住了他的刀柄下部,反手一拧,趁着他将锏调转方向时候兵器离心力最大的瞬间,将右手的锏生生从他手中拔|出来!

    长发青年也是近距离看见她的脸愣了片刻,没提防,她紧接着一脚踹向长发青年腿间,他本能的朝后退步,江水眠本来也没指望踢成,迅速退步,拉开了距离。

    阿沛呆了呆:“你是……”

    江水眠才不管他,两只手三件兵器,她将自己其中一只bǐ shǒu扔出去,钉在卢嵇旁边梧桐树的树干上。

    现在,她手里只有一把短匕,一把长锏,攻击的花样和招式,瞬间多了起来。而对方只剩下了一把长锏,攻击和防御只能靠这一把兵器了。

    卢嵇只感觉bǐ shǒu扔来的小风,吹动了他不听管教的碎发:“……”

    也不知道她是对自己技术很有自信,还是压根不在乎扎歪了之后再嫁。

    然而就是这个角度,江水眠面对他,背对着对方的枪手。

    卢嵇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他把枪口对准长发青年,正要出言提醒江水眠,忽然看到路对面树荫下,枪口白光一闪,照亮了对方的一点侧脸!

    江水眠好似心里早已有数,往旁边让迅速让了大半步。

    阿沛好像也是早已有数,猛地侧跳几步让出卢嵇枪口刚刚对准的位置来。

    卢嵇连忙转过枪口去,朝着对面树荫下刚刚开枪的位置,拉动枪栓,开出一枪去!

    砰的一声,听见“咴儿咴儿”几声马叫似的嘶哑哀嚎,应该是肺被打穿了。人倒下了,枪掉在地上的声音如在耳边。

    江水眠笑道:“咱俩也不用谁鄙视谁。都是两个不按规矩来的混蛋。”

    阿沛阴着脸,又笑起来:“你的不守规矩,是有师门传承的。也不知道你师父过得好不好?”

    江水眠倒是不怕别人认出来:“天津人民都很关心他老人家啊。”

    正说着,卢嵇从黑暗中走出两步,端着步|枪,看了江水眠脏兮兮的袜子一眼:“让开。别冒险了。”

    江水眠老老实实让开,嘴上抱怨:“我这连两下都没打呢。”

    阿沛一笑,转头对江水眠道:“要知道你在,我肯定不会两个人就敢来。”

    卢嵇猛地开枪,阿沛就地一翻,躲开后,手撑着车盖,就朝旁边人家的院墙飞奔!江水眠连忙追上,挽的发髻都散开。那长发青年简直是壁虎附身,猴子转世,她情急之下,伸手将锏猛然掷出去,阿沛似乎预料到,回手将手中长锏一拨,击飞了她投掷出来的兵器。

    与此同时,卢嵇又开枪,最后一发子弹击中了他小腿,快追上的江水眠脸上溅了几滴热血,那青年闷哼一声,长锏脱手,跌到围墙另一侧。

    卢嵇喊她,她却充耳不闻,脚底都黑了的小白袜蹬着墙,也要翻过去追。

    卢嵇赶到墙下,就看着江水眠一脸气的要死的表情,正蹬着栏杆,拽自己被栏杆挂住的裙摆。她还发起脾气来了:“人已经跑了!我再也不要穿这种东西了!”

    卢嵇把枪背到身后,踩在旁边石台上,把她从栏杆上抱下来,忍不住嘲笑:“你自己不还觉得挺美的么?说要配帽子配项链的也是你啊。”

    江水眠抱住他脖子,踮着脚也够不着地,蹬着腿道:“你快把我那身厨房帮工的旧衣裳还回来吧。”

    她两条胳膊有点发凉,汗津津的揽在他脖子上。卢嵇觉得自己激起了一身静电,却没松手,干脆像她小时候那样抱着她。

    卢嵇笑归笑,钳住她,努力严肃下来道:“你就敢把后背对准敌人?就为了引诱他开枪?”

    江水眠摇摇手指:“这就是你不懂了,我们科学习武派,要讲究事实证据。他的手|枪,子弹也就初速每秒200米左右,而今天气温大概二十五度,声音传播的速度大概是每秒340米,我凭借的就是时间差,听到声音躲子弹——哎疼疼疼!”

    她那根得意洋洋的手指握在卢嵇手里。

    卢嵇挑眉:“你的后背到他枪口才多远?十几米?他手里的柯尔特初速每秒260多米,要不要我现在给你列个式子,算算这个时间差到底是零点零几秒?一般人反应到挪开,最起码要零点六秒,你在这儿跟我讲科学。你读过几年书啊!”

    他也没用多大的劲儿,江水眠借机扑在他怀里哀嚎不已:“我、我就是想着他枪法肯定很差,再加上我随时都准备移动!我赌的嘛!”

    卢嵇气笑了:“要不下次你站阳台上,也跟我赌一赌,我几枪能打死你。你要是赢了,我让你找五个小白脸带回家,我当老六!”

    江水眠惊喜:“真的呀?哎哎哎疼疼疼,你自己说的啊!我没当真!”

    他松开了手,江水眠也不是刚刚跟人拿刀对砍的样子了,装的那叫一个柔弱,嘟囔道:“我这科学派忽悠那些没文化的还是挺好使得,遇见你算我倒霉行了吧。你知道是谁来杀你的么?”

    卢嵇:“想杀我的人很多。这个人你认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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