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甭着急。以后有的是时间。老弟这一次梅河之行,可真叫人开了眼呢!”
萧然早就知道这样的大事瞒不过这位第一权臣的手眼,心里早有准备,但是估摸着他也不可能知道的太详细,便试探着道:“运气好罢了。正赶上一场大雨,叛军自个儿又起了内讧,我算是落了个现成便宜。”
端华在一旁皱着眉道:“老弟忒大胆了吧?上回记得回奏说火器营已经解散了,感情还握在你手里。想不到你早就留了一手啊!”萧然撇撇嘴道:“我倒乐得逍遥,只恐恭王不肯放过我。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
肃顺沉声道:“你真的要对付老六?上回说话到现在,也有不少日子了。还没见老弟有什么动静,怕不是闲来说笑的吧?”
萧然冷笑着道:“彼此彼此。你不是还答应我要回銮的么?到现在也快一个月了吧,还是没定下个准信儿。保不齐也是故意诓我?”
肃顺脸一沉,瞧了萧然半晌,忽然哈哈大笑,道:“好。快人快语!老弟你还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起身来回踱了几步,道:“本来我这边定好,二十九是个黄道吉日,可以回銮。只是恭王最近又上了折子,要赴行在叩谒梓宫。这其中地关窍,老弟是个聪明人,我步说你也能明白。所以这事暂时搁了下来,我也是迫不得已。”
萧然淡淡的道:“恭王不出京。我便有天大的本事,也很难下手。”
话音虽轻,但在肃顺、端华几人听来,却不啻于一枚重磅炸弹。着实都吃了一惊。端华似乎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追问了一句:“你是说,对鬼子六下手?”
萧然皱眉道:“郑王爷,怎么我说的不够清楚么?”
肃顺跟兰轻卓都沉吟未语。载自以为聪明,在一旁冷笑道:“萧公公这是耍的哪门子花枪?让老六到承德来再下手,天底下的人都知道是咱们做的手脚,嘿嘿,这招一石二鸟,未免有些儿戏了吧?”
萧然不屑的瞥了他一眼,道:“我不跟智商低的人说话。中堂大人,你看呢?”
“你!”载垣虽然没听过智商这个词,可也能听出来是在嘲笑自己愚蠢,顿时勃然大怒,一拍茶几就要发作。肃顺摆了摆手道:“萧老弟地意思,当然不会是在承德,那不是逼得皇帝没法回銮了么!只是老六这一次出京,必然带有层层护卫,动手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承德望前是城,清谷,苍梧,等过了阳,可就是京城了。不知老弟的意思,在哪里动手比较稳妥?”
“过了阳。”萧然毫不犹豫的道。
“啊!”几个人都低低叫出声来。兰轻卓道:“那可是恭王的地盘,岂不是送死么?”
“但也只有这样,才能瞒过其他人的耳目。”萧然眉毛一挑,十分肯定地道“并且过了阳,恭王自认为到了家了,必然会放松警惕。在他认为最不可能的时候动手,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端华嗤一声冷笑,低声道:“不自量力!”这个主意在他们看来,估计是想都没敢想。肃顺手中起码还有个亲军,而萧然充其量是原火器营百八十号人的残部,想去虎口拔牙,无疑是拿鸡蛋碰石头。萧然听了这冷笑,也不分辨,只是淡淡的道:“郑王爷,您要不要试试?”
端华立时变了脸色。肃顺皱眉道:“自己人,不
|色,让人佩服的紧。不过除奸大计总非儿戏,我看还应从长计议。另外恭王这一次赴行在,时间也的确是太仓促了些,我看”
没等说完,萧然打断他道:“你说地是定年号的事情?”
几个人顿时互相看了一眼。肃顺迟疑了一下,道:“为何有此一问?”
萧然笑了笑,颇为玩味的道:“才中堂还把我算做是自己人,怎么明知故问?”顿了一顿,道:“现如今朝廷面临最大地问题,是官钱票不值钱,银价飞涨,以至于民心不稳。如果早早定下了年号。才能够早铸新钱。官钱票不是不值钱吗?咱们就不用票子,用现钱。这样一来,银价马上可以回平,物价跟着就会往下掉。物价一掉,人心自然就安定了。到时小民拥戴,四方称颂,您肃中堂地地位便很难动摇了。即便是不对恭王动手,他也一时半会儿的没办法与您抗衡了吧?”
肃顺不单是顾命大臣,同时还兼着户部满尚书跟内务府大臣,制钱一事归他正管。而他之所以对年号催办的紧。为的也就是这样一个目的。须知扳倒一位权臣,必须先蛀空其根基,若是象肃顺这么一办,先自将根底夯实了,恭王再想动他,不单会惹来朝中清议。更会有一帮在野大老的参劾,甚至是四方民众的反对。萧然对钱财天生地敏感,所以这一番分析,竟是分毫不差。
肃顺盯着萧然瞧了半晌,才自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老弟这份才具,真是不简单呐!不错,我是有这个打算。可惜年号的事情现在还没有着落。这件事还正要请你帮忙呢。凭你的口才,在两宫太后面前陈奏一番,应该不是难事。只是另有一样,目下朝廷缺铜缺得厉害。想早铸新钱,还真是麻烦的很。”
萧然低头想了一会儿,道:“铜这东西,如果大张旗鼓的采购,恐怕会引起猜疑,不过若是少量分批采办,运进京来,应该不是难事。我想现在京里也不是真的没有铜钱,无非是有钱的人藏着不肯拿出来。只要新钱一出,他们这囤积居奇的心思也就落了空,自然而然的,市面上的铜钱就会多了。这么一招,算不算是抛砖引玉?”
兰轻卓首先动容。萧然地这几句话,的确是切中要害,只要铜钱能够在市面上流通,那么下一步的采购跟制钱就基本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肃顺也点了点头,道:“是个办法。老弟这一招,高明的紧。”
萧然道:“成啊,那事情就这么着了。年号的事,回头我跟太后那边说说,成不成的不敢保。那么回銮地事,中堂怎么说?”
“拿掉恭王,十天之内回銮,如何?”
“一言为定!”萧然抻了个拦腰,道:“该说的说过了,路上乏得紧,咱家先回宫歇着去了。告辞。哎,对了,那两个女孩儿中堂可说明儿送到杨柳巷去的,你可别反悔啊!”肃顺还没说话,兰轻卓先在一旁抢着道:“中堂如何会骗你?放心,这事明儿一早我亲自去办就是。”
萧然笑着做了个揖,道:“如此,可就劳烦兰大哥了。咱家先行一步,不打扰各位爷的雅兴了。”说着领着林清儿便欲离开。端华跟载两个本来就有着几分焦急的神色,有心探问一下家小,但当着肃顺的面儿可就不大敢抢话。这时看他要走,也顾不得了,端华抢前一步拦住道:“你想就这么走么?那事也该给个交代吧”
林清儿寸步不离的跟着萧然,全身的神经都绷得紧紧地,凝神戒备。见了端华这突然的举动,也不及细想,左手闪电般的扣住他肩窝处,右手抵在肋下骨缝儿,两手用力一措一扳,竟将端华四平八稳的一个胖大身子登时翻了个个儿,手足俱软动弹不得。这两处都是人身要害,端地是痛彻心肺,端华忍不住杀猪一样叫了起来,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肃顺等人勃然变色,只见林清儿伸手扣在他咽喉,另一只手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压在他脖子上。这么一个清秀文静的女孩子,只一瞬间,眼神变的冰冷恐怖,浑身都似散发出一种无形的气息,一时都情不自禁的退了两步。倒是萧然笑着扶起端华,道:“这姑娘脾气不好,一天不杀人,就浑身难受的紧,而且专爱喝生血,还得是新鲜冒热气的那种。郑王爷,咱们可别惹她啊,万一闹出了乱子,可就不好了。你说是不是?”
端华吓的脸儿都青了,萧然每说一句,他身子就跟着哆嗦一下。半天才颤声道:“我,我可没惹她。就是想问问你我们几个的家小,可还好么?”
“不错不错,有吃有喝,都好得很。咦,中堂,最近你儿子可又胖了呢!”哈哈一笑,道:“回銮也快了,等回头到了京城,大家都能见面儿,放心好了。”
说完朝众人一揖,领着林清儿扬长走出门,仍旧由那乘小轿送回宫中。肃顺等人亲送到门口,待他去的远了,这才回屋,一时你看我我看你的,都没有话说。
“中堂,您说他会不会是跟恭王联手,布的这么一个局?”良久,兰轻卓小心翼翼的道。
“不会。”肃顺毫不犹豫的道“凭这家伙的本事,如果肯跟恭王联手,根本就用不着等到现在了。我看他这一回,真的是铁了心要对付老六了。”
“这”兰轻卓似乎有些疑惑,迟疑着道:“归根结底,他毕竟还是个太监的身份,这辈子也不会再有出头的机会。这样去冒险,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眉山,有句话叫做狗急跳墙。如果猜得不错,正是老六把他给逼到了这一步。养虎为患,看来这个鬼子六聪明一世,这一次却真真正正的要栽在这个亲手攥养的猛虎手里了!”
“猛虎?”端华到底咽不下刚才受的气。想起萧然见着美女时那色眯眯的样子,忍不住道:“六哥这么说,也太抬举他了。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小人而已”
“是啊,到底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瞧他那出息,顶多也就是逍遥混世、猎艳宫中罢了!对了六哥,以后怎么着,难不成真的任由这个假太监在宫闱里厮混?”
肃顺微微一笑,道:“眉山,你怎么看?”
兰轻卓向两位王爷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低声道:“过犹不及。”
载垣啊了一声,道:“眉山,你说他刚才在演戏?”
肃顺拍了拍兰轻卓的肩膀,笑道:“知我者眉山也!”忽然眉毛一抖,白胖的脸上顿时浮起一阵阴骛,冷笑着道:“他想要的,应该不只是混迹宫闱这么简单吧?可惜我不是恭王,这一回,怕是要让你大失所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