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一切一点都不好笑。迎面而来的——不是跑过来,而是踏步过来的——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着西裤,衬衫领带已经破破烂烂。西裤是灰色的,而衬衫和领带的颜色已经无法辨认,全都破烂不堪还染着血迹。这人的右手拿着把类似屠宰刀的东西,十八英寸的刀锋让人胆寒。克雷几乎可以肯定自己见过这把刀,就在刚才从考普利广场酒店会面结束后返回的路上,他看到那把刀陈列在“心灵厨房”商店的橱窗里。那橱窗里排列整齐的刀具(瑞典钢材!刀具前面的浮雕卡片如是说)在隐蔽射灯直泻而下的熠熠灯光中闪闪发亮,而这把刀显然是自橱窗里取出来之后久经“考验”——或者说历尽沧桑,现在已经血迹斑斑,驽钝无光。
那衣衫褴褛的男子挥舞着尖刀,迈着坚实的步子向他们靠近了,刀锋在空气里划着短促而起伏的弧线。只有那么一次他没这么划弧线,而是将刀锋刺向自己。
一股殷红的鲜血如小溪般从破烂衬衫下的新伤口中涌出,那半截领带拍打着胸口。
这个人终于走近了,像偏僻山乡里的牧师一样恐吓他们,如同受到神明启示般叫喊着谁也听不懂的语言。
“艾拉!”他高喊着。“艾拉—艾拉—啊—巴巴拉纳兹!啊—巴巴拉为什么?
啊—帮纳洛腼腆?卡扎拉!卡扎拉—坎!呸!晒—呸!“接着他又握着尖刀摆在自己的右臀部旁,然后再举起。可能克雷的视觉过于发达,这时他突然间就预先看到如注的鲜血倾流而下的样子。那男子继续迈着坚实而夸张的踏步,在这个十月的午后,像疯子一样扑过来,手里的尖刀不知刺向何方。
“小心!”那个小胡子男人又叫了起来,但拿刀的男人却没有小心,那个小胡子矮个子男人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危险境地;小个子是克雷里德尔自从这场疯狂开始时所碰到的第一个正常人。而刚才这个小个子居然对这样的疯子说话,在这种情况下,需要很大的勇气。小个子呆立在原地,金丝边眼镜后眼睛瞪得很大。那个疯子向他走过来就是因为他们是两个人,而小个子看上去身材矮小,似乎是唾手可得的猎物?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那个嘴里叽里咕噜的男子似乎还没有完全发疯。突然之间,克雷又激动又害怕,就像是他站在学校篱笆墙外看见一个大个子正准备欺负一个弱小的孩子一样。
“小心啊!”小个子几乎是哀号着,尽管死亡步步逼近,但他仍然没有避让,那死亡的阴影刚刚从一个叫“心灵厨房”的地方被释放出来,那里肯定可以刷大来卡(diner?sclub)和维萨卡(visa),如果有银行卡的话还可以使用个人支票。
克雷想都没想,又拿起了自己的画夹,拎着两个把手将它砸向那劈来的刀锋和他刚结识的穿斜纹呢绒西装的熟人之间。刀锋呼啸着直奔过来,接着是“嚓”
一声响,在离小个子的肚皮还有四英寸的地方戛然而止。那小个子这才缓过神来,缩到一旁,对着公共绿地奋力大叫着救命。
那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脸颊上有点赘肉,脖子很粗壮,似乎有两年多饮食和锻炼失去了平衡。他突然终止了自己疯狂的步伐,脸上写着茫然的疑惑,却丝毫没有吃惊,更别说讶异了。
克雷感到一种让人消沉的愤怒。那刀锋直穿过他所有的暗黑破坏神的图画(对于他来说,这些就是图画,而非草图或插图),而且那刀锋刺穿画夹发出的“嚓”声仿佛是一把刀刺穿了他心头某个特别的地方。这么想有点愚蠢,因为他所有的图画都有备份,包括那些四色泼彩画。可是,他的心情还是很糟糕。那个疯子的尖刀刺穿了魔法师约翰(当然是以自己的儿子来命名的)、巫师弗拉克、弗兰克、男孩民兵、瞌睡虫吉恩、毒药莎丽、莉丽阿斯托里、蓝女巫,当然还有“暗黑破坏神”雷达蒙。克雷所创造的这些辉煌人物生活在他那想象力的洞穴里,把他从在缅因州那些乡村学校里教艺术这种苦差事中解脱出来。
当那个疯子的瑞典尖刀刺破这些图片的时候,克雷发誓他听到了这些无辜的人物痛苦呻吟的声音。
他怒火冲天,(至少那一刻)不管那锋利的尖刀了,他一把将那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推后一步,用他的画夹当作盾牌。看到刀还插在上面,画夹弯成了个大大的v字,他越发愤怒了。
“布勒!”那疯子抱怨着,想把他的尖刀收回,可是刀插得太深,怎么也拔不出。“布勒克-亚姆多-兰姆卡扎拉啊-巴巴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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