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当那只巨大的黑蜘蛛带着一股令人恶心的微风,从网上迅速爬下来,是比尔把他们聚集在一起。斯坦利像孩子似地尖叫起来,棕色的大眼睛瞪得好大,拼命地用手指搓着脸颊。班恩一步一步向后退缩,一屁股撞在墙上。他感到冰凉的火焰沿着裤管向上蔓延,又慢慢地消退了。一切都像在梦中一样。当然这些并没有真正发生;只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噩梦。班思感到自己的双手好像被系上了沉重的负担,怎么也抬不起来。
理奇的目光落在那张大蛛网上。上面挂着许多吃剩下、腐烂的尸体。
贝弗莉和麦克紧紧地抱在一起,呆若木鸡,看着眼前的一切。
当那只蜘蛛落在地板上,向他们爬过来的时候,它的扭曲的身影映在墙上。
比尔的眼里充满怒火。他看了大家一眼,好像示意他们退下。
然后转过身,面对那只蜘蛛。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竟然朝它走了过去,没有跑,只是攥紧了拳头,走得很快。
“你、你、你杀、杀、杀了我弟、弟!”
“不要,比尔!”贝弗莉尖叫一声,挣脱了麦克,向比尔飞奔过去。“放开他!”她冲着那只蜘蛛高声喝道。“不许碰他!”
糟糕!贝弗莉!班恩也向前跑去,隐隐约约地感到艾迪就在他的左边,那只没有受伤的手里握着哮喘喷雾剂。
这时它扑向手无寸铁的比尔,将比尔整个人都理在它的影子里,前腿在空中挥舞。班恩伸手去抓贝弗莉的肩膀。她猛地转过身。
“帮帮他!”她高声叫道。
“怎么帮?”班恩高声反问道。他一回身,听到它急切的低叫,看着它深不可测、邪恶的眼睛,看到了它的壳之后的真面目——比蜘蛛可怕得多,令人发疯的光。他的勇气没了但是贝弗莉在请求他。贝弗莉,他爱她。
“找死啊,别管比尔了!”他尖声叫道。
一只手用力拍在他的后背,他差点摔倒。是理奇。虽然他的脸上还流着泪水,但是他还发疯似地笑个不停。“咱们去抓住他,干草堆!”理奇大声喊道。“chud!chud!”
她?班恩感到迷惑不解。她,他是这么说的吗?
他大声喊道:“好吧,但是那是什么意思?chud是什么意思?”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理奇大声叫着,跑向比尔,跑进它的阴影。
它蹲在后腿上,前腿在比尔的头顶不停地挥舞。斯坦利也被迫上前,看见比尔直视着它,他的蓝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它那双橘黄色、射出可怕的死光的眼睛。斯坦利停住脚步,明白除魔仪式——不管那是什么——已经开始了。
2
——你是谁,为什么来找我的麻烦?我是比尔邓邦。你知道我是谁,来此的目的。你杀了我弟弟,我来这里就是要杀了你。你杀错人了,婊子。
——我是永恒。我能吃掉整个世界。
是吗?果真如此?那么,你吃的就是最后一顿饭了。
——你没有力量;力量在这里;感觉一下,小毛孩,再说一遍你是怎么来杀上帝的。你认为你看到我了吗?你只能看到你所能想象得到的东西。你能看见我吗?那么,来吧!来吧,臭小子!来吧!
被扔了出去——(他)
不,不是被扔了出去,而是像子弹一样被射了出去。他被高高举起,扔到房子的那一边。这只是我的想象!他高声对自己说。我的身体还站在那里,与它对视,勇敢点,这只是幻觉,勇敢点,真实点,站直了,站直了——(砸)
耳边风声呼啸,猛地冲进了一段漆黑、滴水的管道,经过一个个交叉口,经过一堆堆白骨,就像火箭助燃的飞镖,飞向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的拳头)
无边无际的黑暗。这里的地板很硬很硬,好像打过蜡的硬橡胶。他就像游戏转盘上的一个跨码,旋转着向前滑去。他趴在永恒的舞厅地板上,永恒即是黑暗。
(柱子上)
——住口,你为什么说那些东西?那也帮不了你,傻小子。
还是觉得他看见了鬼!
——住口!
他一拳砸在柱子上,还是觉得他看见了鬼。
——住口!住口!我命令你,命令你,住口!
不喜欢,是吗?
比尔想:只要我能大声地把这句话说出来,一个字也不结巴,我就能挣脱这个幻觉——这不是幻觉,傻小子——这是永恒,我的永恒,你在这里迷了路,永远找不到回去的路;注定要在黑暗中流浪跟我面对面地交锋,就是这个下场。
但是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人。比尔感觉到了,奇怪地闻到了:前方的黑暗中有一个巨大的身影。一个壳。他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油然而生一种敬意;这是一种使它的魔力也相形见细的力量,比尔没有时间细想:求求你,求求你,不管你是什么,记住我是非常渺小的——他一路冲过去,看见一只海龟,壳上有各种耀眼的色彩。它的头慢慢地伸出壳来,比尔感到那个把他抛进这无边的黑暗中的怪物暗暗吃了一惊。海龟的眼睛很慈祥。比尔觉得它一定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比那个自称是永恒的它还要久远。
你是谁?
——我是海龟,孩子。我创造了这个宇宙,但是请不要责怪我;我的肚子很疼。
救救我!请你救救我!
——我不应该插手这些事情。
我弟弟——在这个无限广阔的宇宙中有他自己的位置;能量是永恒的,这一点连你这么大的孩子都懂。
他飞速向前滑行。听到它的叫骂,它的声音尖利、充满了憎恨。但是当海龟说话的时候,它的声音就完全消失了。海龟在与比尔的思想对话。他知道了还有“另一个”那个终结者住在比这个宇宙还要遥远的太虚中。这个终结者可能创造了这个只会观望的海龟和只知杀戮生命的它。这个终结者是宇宙之外的一股力量,超越一切力量的力量,是世界万物的缔造者。
他突然明白了:它要把他抛到这个宇宙边缘的那道墙的那边,抛进另外一个——(被海龟称做是无限广阔的宇宙)
它住的地方。在那里,他能看见它的真面目,无形的、摧毁一切的光。在那里他或者被杀死,或者他变得精神错乱但还有几分知觉,永远生活在它的无边无际、无影无踪、嗜杀成性的生命里。
请救救我!为了其他的人——你必须帮助你自己,孩子怎么做呢?请告诉我!怎么做?怎么做?怎么做?
他已经滑到海龟长着厚厚的鳞片的后腿,被它的巨大的脚指甲惊呆了——在那对罕见的黄蓝色的指甲里,漂动着银河。
求求你,你是善良的,我感觉得到,我相信你是善良的。我求你你不愿意帮助我吗?
——你已经知道了。只有chud和你的朋友。
求求你,哦,求求你。
——孩子,你必须把你的拳头砸在柱子上,还要坚信你看见了鬼我能告诉你的就是这些了。你来到这种地方,就应该抛开那些限制——他感到海龟的声音渐渐消失了。他已经从它的身边经过,滑向更深的黑暗。海龟的声音淹没在把他抛进这个黑暗的虚无中的怪物的声音里——蜘蛛的声音,它的声音。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小朋友?喜欢吗?喜欢遇到我的朋友海龟老头儿吗?我还以为那老东西几年前就死了,你觉得它能帮你吗?
不不不不他砸在不他砸——砸——啊——啊——在不——不许胡说!没时间了;趁现在还有点时间我们来谈谈,谈谈你自己,小朋友告诉我,你喜欢这里冷冰冰的黑暗吗?你喜欢这次宇宙之外的虚无中旅行吗?等你滑过去,小朋友!等你滑过去来到我住的地方!等着吧!等着死亡之光!你只要看一眼,就会发疯但是你会生活生活生活在死光之中在我的身体里
它一阵狂笑。比尔感到它的声音在消失,又在增强,好像他被推向远方,同时又被拉近。是的,他觉得是如此。因为当那些声音还清晰可辨的时候,他又奔向另外一个陌生的声音。那是死光的声音,他想。
——没时间了;趁现在还有机会,我们谈谈——他离那个会说人类语言的它越来越远,与它之间的这种神智清醒的交流很快就要中断了。他明白了它并不是只想把他送到真正的它所在的那个地方,而是要切断他们之间精神上的交流。如果那种默契被隔断了,他就彻底毁灭了。中断了交流也就没有获救的希望了。
离开它又在接近它。如果它想在这个地方吃掉小孩子,或者把他们吸进肚里,或者怎么样,那为什么不把他们都扔进这无边的虚无中来呢?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
因为它必须除掉与蜘蛛躯壳里的它对峙的那个孩子。蜘蛛躯壳中的它与被称做死光的立以某种方式联系着。当它在这里的时候,它是不可战胜的但是它也在地球上,在德里地下,是一种具体有形的东西任何有形的东西都可以被杀掉。
比尔滑向无边的黑暗,而且速度越来越快。为什么我总觉得它说的那么多都只不过是虚张声势?为什么?怎么会?
他明白了,也许只是也许。
海龟说了只有chud。假设这个就是?假设他们都死死地咬住了对方的舌头,不是实际上的,而是在意识里,精神上?假设如果它把比尔扔进遥远的太虚,扔进它的永恒无形的自我,那么这个仪式就结束了?它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攻击他,杀死他,同时赢得了一切。
——你干得不错,孩子,但是再迟一会儿,就没有时间了——太可怕了!吓死我了!吓坏了我们所有的人!
——滑行,滑行,他已经感觉到了,前面有一堵墙,在绵延无际的宇宙的尽头有一堵墙,越过那堵墙就是死光——别跟我说话,孩子,别跟自己说话——那会使你崩溃。咬紧了,如果你敢,如果你够勇敢,如果你还坚持得住咬紧了,孩子!
比尔咬紧了牙关——不是用他的牙齿,而是用意念的牙齿。
他压低声音,是那听起来全然不像他自己的声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大声喊道:“他一拳砸在柱子上,还是觉得他看见了鬼。
松开我厂他感到它在他的意识里发出一声尖叫——阴谋破产的狂怒,还有恐惧和痛苦。它还不习惯自己的计划被破坏;它从没遇到过这种事情。直到片刻之前,它从没想过可能会有这种事情。
比尔感到它因为他而痛苦万分,现在不是在拖,而是在推——想要甩掉他。
“一拳砸在柱子上,我说!”
“住口!”
“把我送回去!必须这么做!我命令你!命令你!”
它又发出一声尖叫,现在疼痛更加强烈了——一部分原因可能是因为它这一生一直在制造痛苦,以痛苦为生,自己却从未体验过这种感觉。
它还是把他往回推,想要摆脱他,就像以往它总是战无不胜,现在还是盲目、倔强地坚持自己的胜利。它还在推但是比尔感觉到速度已经慢下来了,一个奇怪的意象浮现在他的脑海:它那条像厚厚的橡胶皮带似的舌头在断裂、流血。他看见自己用牙齿紧紧地咬住那条舌头,脸浸在它的令人浑身痉挛的血液里,呼吸着它的令人窒息的恶臭的气味,但是还坚持着,坚持着。虽然它在痛苦。
愤怒地挣扎着,他还是不放松,不让它的舌头缩回去——(chud,这就是chud,坚韧、勇敢、忠诚、代表你的弟弟,你的朋友;相信,相信一切你曾经相信过的东西,相信只要你告诉警察体迷了路,他就会把你安全地护送到家;相信圣诞老人就住在北极,用他所收藏的那些喜欢恶作剧的孩子来做玩具;相信爸爸妈妈会重新爱你;相信只要有勇气,就能流利地说出每一句话;再也不是失败者,不用再躲在那个被称做“失败者俱乐部”的地洞里;不再躲在乔治的房间里,因为不能救他而痛哭流涕;相信自己,相信那种欲望的热烈)。
他突然在黑暗中放声大笑起来,不是那种歇斯底里的笑,而完全是惊叹、喜悦的笑。
“哦,我相信所有的一切!”他大声叫道。他的双臂高高地举过头顶,仰起脸,突然感到全身充满了力量。
他听到它又发出一声尖叫突然他被拖了回去,脑子里还在想着他的牙关紧闭,深深地嵌入它的舌头里。他飞过黑暗,耳边风声呼啸。
他被拉回去,又经过那只海龟,看见它的头已经缩进壳里;它的声音空洞、失真,好像它住的那个壳也是深不可测的永恒:——干得不错,孩子,但是现在我已经尽了全力;别让它逃掉。你知道能量是会减弱的;11岁能做的事情常常不可能再来一次海龟的声音越来越远了。只有疾驶而过的黑暗粗大的管道入口陈年、腐烂的霉味挂在脸上的蛛网岔口,一片漆黑,还有它的尖叫:一松开我!松开我!我会离开,永不骚扰此地。松开我!
疼,疼,疼——“伸出拳头!”比尔感到一阵狂喜,高声叫道。他能看见光了,但是越来越暗不一会儿,他看见自己和其他的人手拉着手站成一行。他看见自己身体下垂,仰着头,直视那只拼命扭动着躯体的蜘蛛。它的粗糙、带刺的长腿在地板上敲打着,嘴里吐着毒液。
它在痛苦地尖叫。
比尔对此深信不疑。
这时他猛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如此大的冲击力,使他一下松开艾迪和理奇的手,跪在地上,滑出好远,滑到蛛网的边沿。他想也没想,伸手抓住一根像电线杆那么粗的蛛丝,手顿时失去了知觉。
“别碰那东西,比尔!”班恩大声喊道。比尔猛地抽回手,手掌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他吃力地站起来,盯着那只蜘蛛。
它正仓皇逃跑,飞快地向房子后面光线黑暗的地方爬去。身后留下一滩污血;刚才他们目光的对峙已经使它身负重伤。
“比尔,蜘蛛网!”麦克高声叫道。“小心!”
他退后几步,抬头看见一根根蛛丝像肉滚滚的白蛇砸在地上,落在地上,便钻进地缝里,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大网塌落下来。
“蜘蛛!”比尔大声喊道。“它在哪里?”
他在意识里还能听到它的叫声,在痛苦地低泣;意识到它已经沿着他刚刚穿过的那条通道逃了回去——但是它是逃回把比尔扔出去的那个地方了还是躲起来了?死了?还是逃走了?
“上帝,光!”理奇叫道。“光要灭了!发生了什么,比尔?你去哪儿了?我们还以为你死了!”
比尔虽然还不清醒,但是他知道那不是真话:如果他们真的以为他死了,他们就会逃跑,分散开来,那么它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他们一个个捉回来。也许准确地说他们以为他死了,但是相信他还活着。
我们得弄清楚!如果它要死了,或者逃回它来自的地方,剩下的一部分它所在的地方,那就好了!但是如果它只是受了伤怎么办?如果它能复原怎么办?如——斯坦利的尖叫打断了他的思路。在微弱的光线下,比尔看到一根蛛丝砸在斯坦利的肩膀上。比尔还没抓到他,麦克纵身扑向这个矮小的男孩。他把斯坦利推向一边,那根蛛丝弹了回来,刮破了斯坦利的衬衫。
“回去吧!”班恩冲他大声叫道。“离开这里,马上就全塌下来了!”他一把抓住贝弗莉,拖着她往小门跑去;斯坦利也挣扎着站起来,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拉起艾迪,互相搀扶着,朝班恩他们跑过去。
头顶的蛛网都塌下来了。扯断的蛛丝落在地上,便失去了原形,发出嘶嘶的声响,泪失了。
麦克低着头,弯着腰,左右躲闪,艰难地站过蛛网。理奇跟着他。虽然他的头发都已经倒立起来,理奇还在不停地大笑。光线越来越暗,墙上的磷光也消失了。
“比尔!”麦克焦急地喊着。“快走!快离开这里!”
“要是它还没死怎么办?”比尔高声问道。“我们应该去追它,麦克!我们应该确认一下!”
一团蛛网像降落伞一样落下来。麦克一把抓住比尔的胳膊,把他拽了出去。
“它死了!”艾迪欢呼着。“我听见了,它要死了,它要死了。
我敢肯定!“
黑暗中理奇拉过比尔,紧紧地拥抱着他。他高兴地拍着比尔的背。“我也听见了——它要死了,老大!它要死了而且你也不结巴了!一点都不!你是怎么干的?到底是怎么——”
比尔的脑子晕乎乎的,他累极了。他从没感到这么累但是他的意识又听到了海龟那疲倦、奄奄一息的声音:我已经尽了全力;不要让它逃掉11岁能做的事情常常不可能再来一次。
“但是我们应该确定——”
他们拉起手,周围一片黑暗。但是在光线彻底消失之前的一刹那,他看到了贝弗莉脸上还有斯坦利的眼神里的怀疑。当最后一缕光线消失的时候,他们还能听到可怕的蛛网撕裂的声音。
3
——啊,你又来了,小伙子!但是你的头发怎么了?全秃了!
真可悲!人类的生命是多么凄惨短暂啊!每一个生命都是白痴写的薄薄的小册子!啧——啧!所有——我还是比尔邓邦。你杀了我弟弟,杀了斯坦利,还想杀麦克。
我告诉你吧:这一次不把你干掉,我绝不罢手。
——海龟很愚蠢,蠢得都不会撒谎。它跟你说了实话,小伙子机会只有一次。你打伤了我你让我大吃一惊。不会再有第二次了。是我把你找回来。我。
没错,是你叫我们回来的,但是你不是惟一的一个——你的朋友,老海龟它几年前就死了。这个老糊涂在它的壳里吐出一两个银河,噎死了。你很难过,是吗?也很奇怪。你开始当作家的时候,它就死了。你肯定感觉到它已经离去了,小伙子。
我不相信。
——哦,你会相信的你会亲眼看到。这一次,小伙子,我要让你看到一切,包括死光他感觉到它的声音越来越高——最后他感觉到了它的歇斯底里的愤怒,他害怕了。他集中精力,想要抓住它的意念的长舌,拼命地想重新找回儿时的信念,同时也明白了一个残酷的事实:上一次它毫无准备。而这一次即使并不只是它把他们找回来,毫无疑问它一直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比尔仍然——当他的目光注视着它的眼睛的时候,他感到了自己的愤怒,感到它身上的旧疤,感到它真的受了重伤,现在还在疼。
当它把他扔出去,当他的意识离开他的身体的时候,他一心要抓住它的舌头但是却失手了。
4
另外4个人呆若木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最初一切都是昔日的重视。开始时那只蜘蛛,好像要捉住比尔,一口把他吞下去。
突然又僵在那里。比尔的目光和它那宝石似的眼睛交织在一起。有一种接触难以猜测的接触。但是他们知道那是一场较量,意念的较量。
这时理奇抬头看见那张新织的蛛网,看见了第一点不同。
上面仍然挂着很多吃得剩下一半的尸体但是在~个高高的角落上挂着另一具尸体。理奇确信这具尸体是新鲜的,可能还活着。贝弗莉没有抬头——她的眼睛盯着比尔和蜘蛛一旦是即使在万分恐惧中,理奇也看出了贝弗莉和网上那个女人的相似之处。红褐色的长发。睁着眼睛,一动不动,毫无表情,口水顺着嘴角流在下巴上。她被拦腰挂在蛛网的一根主干线上。身体微微前倾,四肢无力地垂在空中。
理奇还看到另外一具尸体在蜘蛛网下,一个他从来没见过的男人但是他的意识一下子就发现他很像刚刚死去的亨利。鲍尔斯。
鲜血从那个陌生人的眼睛里流出来,在嘴角、下巴上结成血块。他突然贝弗莉发出一声尖叫:“出事了!出事了,快帮帮忙,看在上帝的份儿上,难道没有人能帮帮忙吗——”
理奇的目光猛地回到比尔和蜘蛛的身上她听到恐怖的笑声。比尔的表情有些异样,皮肤紫青,眼睛向上翻着,露出了眼白。
哦,比尔,你在哪儿?
理奇看到比尔的鼻子突然喷出一股血浓。他的嘴痛苦地扭曲着,想要大叫出来蜘蛛转过身,露出毒颚,又向他发动起进攻。
它要杀死比尔至少要杀死它的身体趁他的灵魂还在别处飘荡的时候,把他的灵魂永远关在外面。它就要赢了比尔,你在哪儿?看在上帝的份儿上,你在哪儿?
从一个遥不可及的地方,隐隐约约地传来比尔痛苦的尖叶
还有一句毫无意义的话,如此清晰,充满——(海龟死了,哦上帝,海龟真的死了)
绝望。
贝弗莉尖叫着,捂住耳朵,似乎要隔断那个渐渐远逝的声音。
蜘蛛抬起身,理奇闪电一般冲了上去,一边学着爱尔兰警察的声音:“这儿呢,这儿呢,好姑娘!看看你到底在干什么?再胡说,我就把你的衬裙脱下来,扯断你的舌头!”
蜘蛛的笑声更然而止,理奇感觉到愤怒和痛苦使它头痛欲裂。
正中痛处!理奇的心中涌起胜利的喜悦。它受伤了,怎么样啊,它受伤了,猜猜怎么着了?我抓住了它的舌头!比尔失手了,但是趁它不注意的时候,我抓住了——蜘蛛大声咆哮,理奇顿时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他的灵魂被抛出体外,抛进无尽的黑暗。理奇明白它想甩掉他,而且干得还真不错。恐惧和宇宙的荒谬在他心中油然升起。他想起贝弗莉教他玩游游球。现在他理奇就是个“游游人”在它的长舌上悠来荡去。这还不有趣吗?
理奇大笑起来,咬得更紧了。
蜘蛛痛苦地尖叫,拼命地摔打他,因为又一次被惊吓而愤怒地咆哮——它一直以为只有那个作家敢向它挑战。现在这个像小孩子一样狂笑不止的人居然趁它不备抓住了它。理奇感到自己在向下坠落。
——坚持一会儿,我们一起到那里去,不然我可不卖给你彩票。我发誓大家都会赢的。
他感到自己的牙齿咬得更紧。当它那尖利的犬牙嵌进他的舌头的时候,他感到一阵麻木的剧痛。天啊,还是很滑稽。即使被抛进这无边的黑暗,仅仅依靠这个可怕的怪物的舌头和他自己的世界联系着;即使它的毒牙造成的剧痛塞满了他的意识,还是滑稽得要死。看着吧,老爸老妈,你们能相信一个dj会飞吗?
哦,他在飞翔。
像猎犬摔打老鼠一样,理奇被怪物旋转着,飞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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