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去了一趟乡下庄子,一时赶不及回来,奴婢在这替他给您告个罪。”
这事本也就是辜七先前心中微有疑惑的地方,暗付过怎的在大门处没见着位公公,这会听她如此解释,便也释然了,“不碍事。”
不多时,秦绸又带了辜七去正房,房中布置富丽华贵,无一不是珍贵之物,连着墙上随意挂了的画也出自大家之手。辜七不过是扫了一眼,便知道这屋子的布置是花了心思的,非但是花了心思,更是花了大手笔。
等一应人都退了下去,屋中只剩下辜七和拂玉两人时,拂玉才憋不住咋舌惊叹:“小姐,这屋子布置得可真好,比原先在镇国公府的还要好呢!”
辜七如何看不出来,心道这位秦姑姑可绝非一般人物,想了想道:“你去准备些上等的香料。”
“小姐是要给秦姑姑的?”拂玉旋即明白了她这话的意思,又道:“也不知这雍城里有没有好的,奴婢记得当初太后娘娘有赐给过小姐一段极品沉香。”
辜七也记得,“倒是带出过来的,只是还在路上,挽玉和桑妈妈她们也不知几日才能到。你先准备了叫人送过去,也算是心意了。等那东西到了,再送秦姑姑也无妨。”
拂玉听着便应了下来,一念过后随即感慨道:“我昨儿听潇潇那样说还以为秦姑姑年纪颇大了,谁知道长得这样年轻。但人倒真是和气极了。”
——
且说秦绸是住在秋筱院的,同锦照堂隔开的距离并不远,可当中隔了半片梅林。那梅林里头又造了景,假山嶙峋,曲水潺潺,别致是别致,可走在里头倒是要留心脚下的。秦绸心里头装着事,没提防就崴了脚,起先还能忍着疼,到秋筱院前头时已经完全走不了了,脚踝的地方又红又肿。
院里头的李妈妈看见了忙叫小厨房里劈柴挑水力气大的婆子来扶人,直至将人送去了床上歇着,一刻不停的就直嚷嚷着的问:“姑姑怎么这么不当心,肿的这么厉害可是一时半会下不了床的。”念叨归念叨,到底脑子还没发昏,想到刚才在府门口的时候看见了曲潇。“姑姑先忍着,我去找曲潇那丫头来。”
秦绸此刻疼得脸色都发白了,额头上豆大的汗水直往下头掉,可仍是没忘叮嘱道:“不是多大的事儿,你低调些,别闹得阖府上下都知道了。”
“姑姑放宽了心,我快去快回。”按说这李妈妈如今五六十的年纪了,却喊着比自己年纪还小的秦绸为姑姑,言语也多是尊敬。
此人刚走,另一人便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是个模样俏丽的少女,扑在了秦绸的面前,见她露在外头红肿的伤处语气就愈发急了起来:“姑姑怎么才刚出去一会就成了这样?是不是……是不是她为难您了?”
“不要胡说,王妃的性子和软极了,怎的会为难我。不过是我先前回来的时候不小心脚下一滑摔了,不是什么大事。”秦绸语气和缓的同自己面前的少女解释,看她又是跪在她床前的,忙要将人拉起来:“你到底是将军府的小姐,我受不起。”
罗绛容是急得眼泪珠子都掉下来了,又听她说着这样见外的话,忍不住难过了起来:“我早就视您为亲姑姑一样了,您却一定要跟我这样生分吗?”说着说着,倒还真是戳了自己的伤心处,眼泪直往下掉。
此人正是安夷将军府的嫡小姐罗绛容,她父亲本就是裴池手下大员,当初若非此人的鼎力支持,裴池小小年纪赴藩必是会有更多曲折波澜的。而罗绛容自小就往来韶王府,对府中一草一木都熟稔得很,要不是这样,她也不会自恃与韶王殿下的关系不同于一般人。而罗绛容和韶王殿下敬重的秦姑姑关系交好,也就成了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两人说了没一会的话,就听见李妈妈的声音从外头远远的传来:“姑姑,曲潇来了。”
秦绸让罗绛容先去内室避一避,“你先前没出去见王妃,这会再叫人看见不妥。”罗绛容本是不肯,见秦姑姑一脸的坚持,只好顺着她的意思去了内室。只等曲潇走了之后,她才重新出来,“姑姑伤的这样重!不是说只是崴了脚么,怎么连筋骨也伤了?”
“到底是年纪大不中用了。”秦绸舌下压着刚才曲潇给的药丸,这才稍微止住了疼。李妈妈绞了帕子给她擦了额头上的冷汗,“姑姑哪里算老,真要是老,也是我这种半截身子下了黄土的婆子。”
罗绛容皱着英气的眉头,“姑姑一向小心,怎么会好好有了这遭事?”顿了一顿,她脸上的神色愈发不好,隐约透着怨恨之意。当日在楼船上的羞辱每日都她眼前晃动,让她时时刻刻都在受着折磨。“她那样的人在王府里,姑姑以后自己要多加当心。”
李妈妈停了手下的动作,方才她是没能近处跟那位韶王妃说上话的,只不过远远看了一眼,那般身材纤纤之人……当真行事会那样的歹毒?她不禁又朝向罗绛容问了起来:“罗小姐,王妃真是那样难相处……”
这李妈妈的话还未能问完,就让秦绸微严的眼色给制止了她余下那些大不敬的话。
罗绛容看见了却很有些不满,“姑姑,我先前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她就是刻薄嚣张,仗势欺人!”
“是不是你们之间有些什么误会?”秦绸皱着眉头的时候总叫人觉得是带了一股轻愁,像是笼了江南的烟雨,“……我刚才去见王妃,倒觉得王妃脾气不错。”
罗绛容听着“王妃”二字实在刺耳,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半晌低道:“不过是因为赐婚。”
秦绸看着她欲言又止,念着情分到底还是开了口:“绛容,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如若你真当我是姑姑,便听我一句劝……这种话,你往后还是别说了。不论如何,王妃已经是王妃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呜呜……”罗绛容眼泪直往下坠,扑在床沿上嚎啕大哭了起来。她怎会不知辜七已经是韶王妃了呢,当日在雍州听见这个消息,她几乎当场昏死了过去。她竟然要嫁给三哥哥了,竟然是她!皇帝赐婚,无论是谁或许她都能接受,可为什么偏偏是辜七!那时,她才意识到,什么赐婚恐怕都是此人精心布局,她肯定是在楼船上的时候便打了三哥哥的心思。
这人……真是好深的算计!
罗绛容越哭越是伤心,几乎上气不接下气,可是又能怎么办呢?又能怎么办呢!她没有辜七那样显赫的出身,没有疼她的太后娘娘……一股不甘而又无力的窒息感围绕着她,叫她整个人都颤栗不止,真是切肤之痛。
秦绸不知如何劝她才好,只能幽幽叹了一声。
——
且说辜七素来都有午睡的习惯,这一觉正好扫了连日赶路的疲乏,又遣人在净室内备水沐浴,重新换了衣裳。拂玉替她绾发,梳妆台上是几只装满了首饰的妆奁匣子,都是一应由秦姑姑准备了放在屋内的。
眼前的首饰,涵盖金银玉石,点翠掐丝,繁简兼顾。
“小姐……”拂玉正有一事要说,这也是她刚从曲潇的口中听说的:“奴婢刚才听说,秦姑姑从咱们这回去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伤了筋骨。”她倒也是看出了这位秦姑姑的不同寻常,气度不卑不亢,只刚一会的接触,也能看出府里上下没人对她不服气。因而才觉得这事紧要,需得要告诉自家小姐拿定夺。
“之前让你准备的香料备好了吗?”辜七挑了只琥珀扭珠云形钗递给她,轻轻开口问。
“还没备好。”拂玉虽是说着话,可手里头的动作却没停顿,双手灵巧的侍弄如鸦羽一般的缎发,接了那簪子插入发间。
“那便不要了,去看看库房有没有品相好的燕窝、人参之类的补品……过会我要去秋筱院。”辜七道。
“是。”
拂玉按照辜七所言出去办了,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便回来了,可双手空空,脸上还带了几分怒容:“那管库房的也不知生了几个胆子,奴婢明明说是王妃吩咐了奴婢去的,他非是不肯。说王府要开库房,非秦姑姑的钥匙,还说他不认得奴婢,怀疑奴婢那话的真假。”
辜七闻言一愣,转瞬便掩了过去,脸上也没显露什么,平平静静的。她转眼去看菱花铜镜当中的自己妆容,又抬手将鬓角的发丝挽到了耳后。
“小姐不生气?”拂玉见自家小姐非但不动怒,反倒是跟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辜七不甚在意地微微一笑,只是站起了身,语调平和的说道:“走吧,去秋筱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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