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角落的一扇门后冒了出来。
“什么意思?怎么你自己一个人在家?老爸他们呢?”放下手中的负担,他忽地瞪了弟弟一眼“你也太扯了,怎么连大门都不关?”
“铁定是老爸他出门时疏忽了,没将门给关好,他们去麦阿姨家泡茶聊天。好玩吗?我还以为你们又打算再延个几天才回来呢。”原本只预定玩两个星期,怎料得到玩上瘾了的他们足足玩了一个月才倦鸟知返,真是有够惬意的。
“有人是很想啦。”眼角勾了面露赧然的老婆,石德朗笑得开怀“差点我就被放牛吃草了。”
“乱说,我不是始终都紧跟在你这头牛的身边吗?”横了他一眼,靳穗嘟著嘴,望向小叔的表情却满是甜蜜“阿汉哥,这是送给你的礼物。”她自被石德朗搁在墙角的袋中拿出了个颇有份量且包装精美的大盒子。
“不错嘛,我也有礼物。”
“石伯呃爸爸跟妈妈也有。”
“唷,你这回总算是记得改口了。”
“就跟你说刚刚是一时忘了嘛。”斜睨了他一眼,她将手中的礼物递给小叔,
“阿汉哥,希望你喜欢。”
“里头是什么?”
眼中浮起一丝好奇,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那,阿朗自个儿偷偷摸摸瞒著我买的,问他他也不肯说。”
“礼物是阿朗挑的,”刹那间,石德汉不大确定自己要不要收下这个礼物。
“嗯,我想,你应该会喜欢,毕竟你们是兄弟,彼此的喜好应该都挺了解才是。”
“小嫂子,你也未免太瞧得起我们兄弟之间的了解了。”阿朗还会送什么好礼物给他?嗟,说不定里头是颗血淋淋的猪脑袋哩。
“怎么会呢?”
“对呀,你怎么可以用那种怀疑的眼神看自己的亲哥哥呢?喂,那东西可是我想了一个晚上的成果耶,你就笑纳吧。”石德朗给了他一个微笑——相当不怀好意地诡异笑容。
“呵呵,笑纳?”这下子,石德汉更不想收这个远道而来的礼物了“能不能先给个提示?”
“好呀,这有什么问题呢。”大大方方地一摆手,他一手搭上靳穗的肩膀,一手搔起下领“听好,这东西绝对是你朝思暮想也要弄上手的东西,了解了吧,千万别跟我们客气呀,收下吧。”
他想要的东西可多著呢,可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阿朗脸上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我朝思暮想的东西?”石德汉眯起了眼瞧着他。
“是呀。”忽地拢起了眉头,石德朗也学他眯起了眼“唉,完了,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一款哩!”
提示一,他朝思暮想的东西;提示二,这东西还有款式;提示三,也是最让人怀疑的,是阿朗脸上的笑意,这些提示林林总总的简直就代表著礼物铁定很烫手。
喝!这么说来,他——绝对——绝对——绝对不能收!
心中猛地燃起了这份彻头彻脑的体认,迅速地将礼物塞回石德朗手中,石德汉一脸坚决“我想,你们夫妻俩的心意我收了,这礼物嘿嘿嘿,你们自己拿回去享用吧。”
不是他思想邪恶,也不是他想像力太过变态,但谁知道向来都将兄弟情摆在墙角的阿朗会想出什么鬼点子来整他,算了,宁愿心疼万分地少收一份礼物,也胜过收到一些教人惊悚的恶心玩意儿。
“阿汉哥,你不要这礼物?”靳穗有些傻眼。
“对呀,你真不要?”明明就是一脸怪异的窃笑,石德朗硬还是挤出些遗憾。
“敬谢不敏,里头的玩意儿你自己笑纳吧。”
依他粗略的研判,里头的东西八成是情趣商品之类的东西,最有可能的说不定就是花样繁多的保险套,哼哼,他哪敢接受这份礼物呀,若一个不小心引得自己春心盎然,那他快乐悠哉的单身汉生活岂不是岌岌可危了!
“你确定不要?”
“少在那里诱惑我了,说不要就不要。”鼻半翘,石德汉很有骨气地重申拒绝。
“好吧。”故意重重地叹了声,石德朗快乐地摇晃著重回怀抱的礼物“既然你不想要,我就只好自己留著欣赏了。”
“欣赏”捕捉到他句耐人寻味的话,石德汉重新打量那引人疑责的礼物来了。
虽然有些情趣商品除了实用性外,也的确是兼具观赏性,可是,想想那么一大盒的保险套如果,里头真的是保险套的话嗤,阿朗不会真那么变态吧?
而且如果里头真是保险套,依那盒子的体积研判,他这辈子恐怕不必再花钱买那玩意儿了!
琢磨了几秒,石德汉反倒有些犹豫了。
“阿朗,你究竟买什么东西送阿汉哥?”忍不住,靳穗代两人提出疑问。
戏看到这,总觉得阿朗像是猫儿逗弄小老鼠般,满肚子恶作剧的坏水?
他耸了耸肩“没什么呀,只不过是一辆限量发售的十八世纪古董马车的模型,我请德国的朋友帮我弄到手的。”嘿嘿嘿,计谋成功,就知道阿汉这家伙疑心病重,只不过是笑得奇怪了些,就将他给唬得一愣一愣的
“我一直想要的那辆古董马车?!”倏地瞪大了眼,石德汉一蹬向前想来个出其不意的拦截。
“嘿,小人,你想做什么?”身手矫健的石德朗一个闪身,利落地偏过了他的袭击。
“拿回我的礼物呀。”
“什么你的礼物?哪有?”
“阿朗,这是阿汉哥的东西。”
“刚刚大家都听得一清二楚喽,他自己亲口说不要的,大丈夫一言九鼎,既然放弃,就不能再反悔了。”特意费工番心思购来,本就是要送给阿汉的,但谁教阿汉常讥他是头好壮壮、没啥脑子的大莽牛,不乘机耍耍阿汉怎么对得起自己呢?
瞧,眼下这家伙不就被他摆了一道!
“谁教你故意诓他,你不觉得这样子胜之不武?”不由分说地将盒子自他手中强抢过来,瞧他一脸的委屈与得意并陈,靳穗又好气又好笑地叹起气来“难怪你那天在饭店里神秘地抱著电话不放,原来就是联络这件事。”
“对呀,你才知道我有多尽心尽力啦,但人家又不领情,我只好”“不准。”睨了他一眼,靳穗面露歉意的将礼物重新双手奉还给石德汉“哪,阿汉哥,这是你的礼物。”
“亲爱的小穗,请接受我打从心底的感激。唉,有哥哥又如何呢,还是小嫂子对我最好,噢。”石德汉得意洋洋且毫不客气地将礼物纳入自个儿的势力范围。
“这这是阿朗买来送你的,我我又没出到什么力”
“小穗,你就别那么谦虚了,不是你,阿朗才不会那么简单就将东西还我。”
听著他的促狭,靳穗不禁逸出几声轻笑。这倒也是,阿朗铁定会再刁他好一会儿才肯甘心将东西还他。
可蓦然无语杵在旁的石德朗倒真是满心不舒服起来了,扪心自问,究竟何时他那向来朗拓的心态变窄了呢,他不想这么没风度的,只是小穗执意要将礼物还给阿汉的举止他颇不是滋味的打喉咙中轻声咕哝,愉悦的神情逐渐沉凝。
耳里听著阿汉温柔如风的嘲弄口吻,小穗闻言后下意识回眸嗔睨的娇羞模样
两人间的融洽感情教人一目了然,起码在他眼中就是这么感觉著。蓦然心中醋意陡然掀起了汹涌的波涛,不悦的轻愤逐渐蒙蔽住理智习善,石德朗胸口又冒起了浓浓的猜忌。
难道小穗对阿汉的感情真那么永无止境?不管他对她付出多少,一见到阿汉全都化为零?难道他终是休想夺回她的心?!
沉冷著脸,他不发一言的移开身,往自个儿房间走去
“咦”望着突然静默离去的丈夫,怔了半秒,靳德开口唉住了他“阿朗,你要上楼洗澡?”
他仍沉默地迳自离去。
“阿朗?”歉然的给了石德明个微笑,她纳闷地跟著他身后走回房间,疑惑地端详著他无端紧绷的背影,忽然觉得他的背似乎在冒著火气哩“阿朗,你现在就要洗了吗?”轻声询问,她已经自动自发地走向墙角那个放置著内衣裤的五斗柜。
石德朗犹是不发一言。
“要不要我替你放洗澡水?”
“烦死人了,我累了,想明天再洗不行吗?”
“可是”被他这顿莫名的脾气发得有些不知所措,她傻愣愣地杵在床前,帮他准备好的内衣裤捧在她手上。怎么了?阿朗好瑞端的在发什么脾气?
他忿忿的旋过身,正想再吼个几句就见到那张无措的茫然脸庞“妈的!”一把抢过她手中的衣物,他掉头就往盥洗室走。
气?还气个什么劲呀,一见到她那委屈的神情,他就连屁都放不出来了。
阿朗是在生她的气!虽然他没有说出口,但靳穗就是这么觉得,是非常确定他的怒火是针对她。可是为什么?刚刚不是还聊得好好的?怎么一眨眼他就看她不顺眼了?她是哪里做错了,或是说错了什么话?
脑海中的疑惑无人能解,她怔忡地跌坐床畔,满心全是傍徨无依的愕然。
幸福满满的蜜月就这么结束了?
净水洗去了石德朗一身的汗秽,却没能冲净他沉郁的坏心情,只穿了条内裤,
一打开浴室的门,静坐在床沿的身影让他顿了顿,微一犹豫他跨出浴室。
“你要睡了?”
若有似无地轻哼一声,石德朗没有瞧向她迳自爬上了床铺侧卧,宽阔的背身向著身旁的空间。
酸涩的难过来得又快又猛,紧咬著牙根靳穗用力地连吞了几口口水,抑住含著唇畔的质问。问?能问些什么?阿朗无声地将自己与她画上了一道防线,就在今晚,
她又能怎么样?将他踢下床,大声质问他究竟出了什么事?!
站起身,她静静地走进浴室,轻轻地关上门,全身虚软地坐在马桶盖上。
是她的命?她的过错?结婚届满一个月,她就得开始品尝冷战的滋味了?
石德朗并没有一爬上床就累得睡著了,起码一开始他也真的是辗转难眠,他知道小穗应该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迁怒给吓到了,甚至于觉得倍受委屈,要不她不会在浴室里待上这么久的一段时间,静悄悄地没出半点声音。
沟通、道歉、软言细语说些什么都好,他应该哄哄她的,但赌著一口渗了浓醋的闷气,他硬就是不肯张著大眼等她自浴室出来。
满肚子的醋意未退,此时此刻要他说出半句能将她哄得开心的甜言蜜语,他实在是做不到,只能以背相向,暗自闷著不爽的郁气,咒骂全天下的生物,除了小穗。破天荒地撑了两、三个小时,感受到她在身后躺平的细微动静后,他总算是迷迷蒙蒙地陷入了不安的浅眠。
自新婚之夜起,他第一次没将靳穗拥进怀中同眠。
心里搁著事,他睡得相当不稳,翻来覆去仍觉得全身不舒坦,自浅眠中睡了一遭,朦朦胧胧却隐约有几声细琐哀伤的抽泣声传来,忽地他脑门一僵。
小穗竟暗自啜泣?!
胸口猛地一紧,不舍、心疼又自责的疾翻过身,石德朗用力的将她蜷缩成一团的身子揽进怀里。
“别哭。”
“我我没有。”
“还想骗人?小心说谎话鼻子是会变长的。”他情不自禁地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发你脾气的。”
“为什么?”
因为,我跌进醋海里去了;因为,我心爱的老婆跟我亲近的弟弟那和睦的一幕让我的心情自顶点降到谷底;因为“对不起,我觉得很累,大概是时差没能调回来,对不起,我不该将坏脾气发在你身上。”除了迭声对不起,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他在说谎,他在敷衍她,他在口是心非,他在企图粉饰太平,她很清楚惹他不悦的原因绝非他所说的这几项,可是她接受了他的理由。
若想讲,阿朗早就将心事飘出来了;若他不想讲,即便是软硬兼施的逼供也徒然是浪费精力罢了。
“小穗我对不起。”
“没关系,大家都累了。”低落的心情并未因他的贴近而消退,她紧咬下唇泪水仍悄声滑落。
淡淡的不安感不知打何处而来,她所感受到、所恐惧的是,它们的来势汹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