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广场像被盗的赃物似的藏匿在黑暗之地的西南角里。四排豪华的房屋依坡而建,包围着一个小小的花园,尖锐的铁栅栏把普通民众隔在了外面。这里的富人们在黑暗之地享有较高的社会地位——比起在下弗利特住着小屋,世世代代忍受着盗窃和抢劫的人的地位要高得多,只要他们下定决心,绝对能在野人街上买栋豪宅。
凌晨三点钟,这种体面的寂静被嗒嗒的马蹄声打破了。一辆马车飞奔进广场里,在广场北面的一栋房子边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了,两个年轻人爬下马车,站到了人行道上。其中一个——是个女孩,她简短地对车夫说了几句话,就走上了房子前面的台阶。马车飞快地离开了,另一个年轻人——那个男孩——借着街灯的光芒环视着周围。
“很好,”乔纳森说“不过,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让马车离开。”
芮奎拉在门边回过头来:“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宣扬他们跟我的主人有来往,尤其是在晚上的这个时候。我们应该跟这里的某个人谈谈。”
这个人究竟是谁?看来她并不是很想说。当他们走到乔纳森家所在的那条路尽头,登上等候在那里的马车后,小女仆就紧闭着嘴巴,拒绝回答他的问题。根据车厢侧面的纹饰来看,乔纳森猜测他们坐的是温德塔的私人马车,但返回黑暗之地的路线却很神秘。他试着透过车窗往外看看行进方向,但芮奎拉伸出手去,把百叶窗拉得严严实实。
“喂!为什么要这样?”
“我的主人到光明之地办事时,经常会走这条路线。按理说我不该知道这件事——要不是因为情况特殊,我会走另一条路。这么说的话,你没必要知道。”
马车在夜色中行进,乔纳森坐在温暖的车厢里,觉得有些不适应。这趟返回黑暗之地的旅程太过舒适,简直超出了他的预想。即使百叶窗被拉下来了,但在进入那片堕落的市镇时,他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个瞬间——那种感觉渗入了他的骨髓:他感到头晕目眩,就好像起身太猛了,但这并不让他讨厌,反而还有些兴奋。他瘫倒在座位上,合上眼睛,露出了微笑。过去,从现代的伦敦都市穿越到黑暗之地会让他难受又恶心,但他的身体早就适应了,并且正渴望着这种改变。他们继续在黑暗之地穿行,乔纳森能感受到这个市镇熟悉的气息:下水道里散发出浓重而陈腐的气味,寻找着脆弱的鼻孔和娇嫩的胃;模糊的尖叫声和警报声;弥漫在空气中的刺鼻的烟雾。
隔着马车,乔纳森还是逐渐意识到了某种新的东西,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紧张氛围。如果没有更好的说法,他会将其称之为恐惧。
此刻,他仍然沉浸在穿越的喜悦里。他跑上台阶,站在芮奎拉身边,观察着前门旁边的青铜铭牌。
“雨果-拉-莫特医生,”他大声念道“这个人是谁?”
“我主人的一个朋友。温德塔每次去光明之地前都会来找他。他可能知道些对我们有用的东西。”
乔纳森瞟了芮奎拉一眼:“‘朋友’?”
“算是吧。”她有些保留地回答。
小女仆拉了拉绳子,屋子里响起了一串铃声。他们静静地站着,期待着能听到脚步声,但前门毫无预兆地打开了。
“你好!”一个平和的声音用法语在门缝里说。
“拉-莫特医生?”芮奎拉问道“我是芮奎拉——温德塔的女仆。请原谅,这么晚了还来打扰您,先生,但事情紧急,我想知道您是否能为我提供些帮助。”
“时间并不重要,孩子,”黑暗中传来了温和的回答,略微带着欧洲口音“我还在工作。死亡和疾病可从来不会睡觉;所以,我也是如此。进来吧。”
门打开了,门后是一个长相怪异的男人。他个头很矮,蛋形的大脑袋上覆盖着几缕稀疏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两条瘦弱的腿艰难地支撑着硕大的肚子,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个俄罗斯玩具娃娃。他的袖子卷得高高的,正用一条毛巾擦拭着双手。他把乔纳森和芮奎拉迎进屋里,在他们身后锁上门,从上到下,依次推上了好几道沉重的门栓。
“还请你们原谅我这些防范措施,在这个地区生活,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对不对?居住在一栋好房子里不仅需要英镑和先令,还需要时刻保持警惕。”
说着,拉-莫特医生就带他们走上台阶,往三楼走去。楼上的书房是生物学的圣地:陈旧的医学教科书压弯了书架;墙上挂满了黑白相间的解剖图表;窗户附近,陈列柜里摆满了玻璃广口瓶,里面盛着黑乎乎的液体。房间另一头,帘子直垂到地板上,铺展在两面墙之间。
和外面的寒冷比起来,房间里热得异乎寻常。乔纳森解开了外套,拉-莫特医生熟稔地坐到了扶手椅上,做了个夸张的手势,就像是个玩杂耍的人要介绍自己的下一个把戏。
“好了,孩子,”他对芮奎拉说“你生了什么病?需要拉-莫特医生为你提供什么帮助?”
“我的身体状况很好,先生。我来找您是因为我的主人。您和他关系很密切,是吗?”
医生斜斜地抬起一根眉毛:“要我说,你的主人并没有很多朋友。当然了,詹姆士-开膛手就是其中之一,但我们都知道他出了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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