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他的侧脸在微光下美到不真实。
卡兰甚至觉得他和下面那些油画一样,是静止而永恒的,不会产生任何变化。她觉得自己不该来这儿看书,因为那个男人经常出现。
再等会儿,等他彻底熟睡,她就赶紧溜走,再也不来了。
卡兰一直屏息等着。
但是今天那个人睡得并不安稳。
他过几分钟就醒来一次,姿势稍稍变动,似乎睡了,又似乎没有。
卡兰不敢这样走出去。
她僵坐一整晚,第二天清早,等那个男人离开了书房,她才匆匆回到木屋。
天气转暖。
女仆长安排她做些室外的活儿,比如整理花房。比起这些事情,卡兰还是更想念图书馆里的精神食粮。
她找了点安神的干花,泡好茶,在男主人出现之前,把花茶放在他的杯子里,然后在书桌上点燃含有香精的蜡烛。
没有女仆知道他失眠吗?
她们怎么从来不准备这些?
卡兰有点疑惑,但是没有多想。她盼着那个男人早点睡去,这样她就能自由地探索书房。
希欧维尔觉得最近的书房有点变化。
他说不上来是哪里。
椅子好像更柔软了,靠背多了一层软垫,正好枕着他最近不大舒服的颈椎。女仆们总能掐着时间给他摆上一杯热腾腾的花茶,还在书桌上放好安神熏香。
离他手边最近的那几本书都是莫名其妙的戏剧。
他从来不看。
可能是收纳整理时不小心错放的。
他的椅背上偶尔挂着一块旧毯子,手感柔软舒适,闻起来不太像城堡里统一清洗的味道。
好像有点花香?
希欧维尔搞不清楚。
他没有多想。
本来他来书房过夜,就是为了不用多想。
他跟蒂林的矛盾越来越尖锐了。
他不想继续激化矛盾,只能主动回避她的怒火。
当然,他也不能因为这个夜不归宿,这样蒂林肯定接受不了。
所以他每天借口很忙,然后睡在书房里。
这里是他最后的避风港。
没有民主党,没有两个不省心的儿子,没有阴阳怪气的妻子,更没有年迈的女王和虎视眈眈的白雪公。
希欧维尔抱紧毯子,满足地安睡。
然后他感觉有人拉了一下他的毯子。
是被拉了一下吗?
他不太确定。
他累得不想睁开眼。
卡兰险些吓死在他面前。
她刚才见希欧维尔熟睡,就准备偷偷溜出去,结果被毯子绊了一下。幸好他睡得死,毫无反应。卡兰连忙将地上那一小截毯子捡起,小心翼翼地堆在他腿上。
她蹑手蹑脚地离开。
是的。
希欧维尔可以确定,他的毯子被某个人扯了一下。
不仅如此,那个人还把毯子捡起来,盖在了他的腿上。
他感觉到了。
那种轻柔又谨慎的触碰,应该是非常纤细的手指,很可能是女人。也许是辛勤的女仆午夜起来工作,给他盖了下毯子。
希欧维尔没有多想。
但是在不久后的某一天,他又一次感觉到了不对。
他闭眼浅眠,听见了细小的呼吸声。
很小声。
听起来有点不安定。
但这绝对不是什么风声或者幻听。
肯定是呼吸声。
他不安地睁开眼,四下张望,什么都没有找到。困意渐渐袭来,他又趴回去睡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奇怪的白噪音作祟,他这次睡得很熟,呼吸也渐渐与另一个声音同步,白天的所有疲倦都消失不见了,梦境黑甜纯净。
卡兰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犯了这种错误。
她在书房里睡着了。
就在那个书架后面,离希欧维尔不到两米远的地方!
她居然睡着了!
她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希欧维尔正好苏醒,身上的毯子慢慢滑落。他在日光中看起来像天神一般,侧颜疏离高远,毫无悲悯。
卡兰屏住呼吸,慢慢后退。
希欧维尔似乎往她这边看了一眼,但是没有走近。
他拿起手杖离开了。
卡兰松了口气,匆匆回到木屋。
在这天的早些时候,希欧维尔被一声呜咽惊醒了。
他站起来,循着声音的方向,绕过书架,发现后面蜷缩着一个黑发女孩。
他几乎要忘了这个奴隶的存在。
她看起来仍然那么脏乱,头发像杂草,指甲也没有好好修剪,蜷在地上就跟乞丐似的。她睡着了,但是被噩梦纠缠,表情惊恐又悲伤。
希欧维尔想用手杖把她戳醒。
他走近时,闻到了那块旧毯子的味道。
和城堡里的朽然气息不同,有股岩缝中生长的生气,还带点非常浅淡的花香。
希欧维尔突然意识到什么。
那杯花茶,那支熏香,那块旧毯子,还有那块特地缝过的枕垫那一道与他重合的呼吸。
他的书房里原来早就被另一人入侵了。
地上的奴隶在梦中发出一声抽噎。
“闭嘴。”希欧维尔声音低沉冷淡“吵死了。”
这句话好像传进了无法安睡者的耳中。
她很快平静下来,呼吸渐趋绵长。
希欧维尔站了一会儿,也重新回到桌边睡下。
这里是他最后的避风港。
他不想思考其他。
所以,睡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