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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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湘湘有点恼了傅峥，脸皮太厚了。

    好不容易把他给推上了楼，转身，便准备回教室。

    然而，就在转身的瞬间，她整个人完全僵住，从头凉到了脚。

    “王……王老师……”周湘湘下意识地攥紧了校服，声音都在发抖。

    班主任厚厚镜片下的眼睛，布满了对周湘湘的失望。

    周湘湘羞愧得不敢和老师对视，紧紧地咬着唇。

    周湘湘从小学习好，教过她的老师，没有不喜欢她的，从来没有哪个老师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失望、愤怒、恨铁不成钢。

    周湘湘垂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王老师沉默地瞪了她一会儿，语气非常严厉，“跟我到办公室来！”

    周湘湘垂着头跟在老师身后，进了办公室。

    一进去，王老师重重拍了下桌子，生气地瞪着周湘湘，“周湘湘！你太让我失望了！”

    王老师一发火，办公室里没有课上的老师们全都纷纷转过头来。

    大家一时都有些奇怪。王老师对学生发火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奇怪的是，这次对象，竟然是周湘湘，年纪第一名。

    周湘湘羞愧地垂着头，双手紧紧地攥着校服的衣摆。

    “周湘湘，我从初中就开始带你，这么多年，你的学习从来没让我操心过，和男生的交往也一直很有分寸，是个自强不息自尊自爱的好姑娘。我对你寄予厚望啊，不仅是我，整个学校都对你寄予厚望，把你当清华北大的苗子在培养！你呢，你就是这样回报学校回报老师对你的信任吗？

    当然，我也知道，你们这个年纪，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你们的那点懵懂的少男少女心思，我也能够理解。可但凡有点分寸的，都知道自己克制！克制克制是什么，你懂不懂？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再过几个月，马上就要升高三了，这个节骨眼上，你居然还敢和傅峥搅合在一起！

    那傅峥是什么人？整天不知所谓无所事事地混日子，你跟着那种人，能有什么好结果吗？他能给你带来什么正能量吗？！还敢跟他在学校公然地卿卿我我，你们把学校当成什么地方，啊？我看你简直是不知所谓不知羞耻！”

    “王老师，我错了……”周湘湘脸皮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

    王老师黑着脸瞪了周湘湘一眼，没有搭理她，摘下眼镜，头疼地撑着额。

    办公室出奇地安静。

    “王老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不知羞耻几个字，像一把利刃戳在周湘湘的心上，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良久，王老师终于再次抬起头来，语气已经变得很平静，“明天把家长喊起来吧。”

    周湘湘吓得脸色发白，不停地摇头，“不……王老师，不要，不要请家长，我求你了……”

    周湘湘家教很严，从小到大，爸爸妈妈对她唯一的要求，就是好好读书。

    周湘湘小时候，家境并不好。爸爸是泥水工，妈妈在工厂做流水线，因为自己没有文化，也尝到了没有文化的苦，所以就特别希望女儿能够好好读书，将来出人头地，不用受人白眼，不用像他们一样艰难地讨生活。

    即使现在做生意，家里条件好些了，可周父周母仍然对周湘湘要求严格。对他们来说，现在赚的钱，每一分钱都是用汗水换来的，刚刚创业那会儿，两口子推着饼车走街串巷，不论严寒酷暑，守着一口锅摊饼讨生活。现在规模做大了，开了食品公司，可当初创业时的个中心酸却不足为人道。

    周父从不想女儿继承他的事业，不想她将来挣多少钱，只希望女儿能好好读书，做个有文化的知识分子，将来做一份体面的工作，坐在办公室里，不必受风吹雨打、严寒酷暑，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

    周湘湘根本不敢想，爸爸妈妈要是知道她早恋，会对她多么失望，她没办法承受父母失望的眼神，一点也不能。

    她哭得浑身发抖，苦苦哀求，“王老师我求你了，不要告诉我爸爸妈妈，不要告诉他们……”

    王老师皱着眉，看着她问：“那你知道错了吗？”

    “知道，我知道！”周湘湘使劲点头。

    王老师沉默了一会儿，说：“行吧，我给你个机会，你自己好好整理一下，和傅峥断干净，这件事情，我就不告诉你父母。”

    周湘湘紧紧地咬着唇，眼泪流得更凶。

    “能做到吗？”

    “……能。”指尖掐进掌心，这一刻，周湘湘觉得自己的心痛得快要爆炸了。

    “行吧，我姑且相信你一次，回去上课吧，好好学习，不要让我失望。”

    周湘湘从办公室出来，流着眼泪浑浑噩噩地往楼上走。

    走到楼梯拐角的时候，双腿一软，扶着栏杆跌坐在楼梯上。

    眼神空洞地望着墙壁，突然，捂着脸，无声痛哭。

    ……

    周湘湘是下课才回到教室的。

    眼泪已经止住了，可眼睛却肿得像颗核桃。

    夏欢欢见周湘湘回来，忙问：“湘湘，你这节课去哪儿了？你眼睛怎么了？怎么哭了？”

    夏欢欢见周湘湘满眼通红，担心得不行。

    周湘湘摇头，什么也没说。

    一上午，周湘湘浑浑噩噩地度过了，课上，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中午放学，夏欢欢见周湘湘心情不好，也没再让她陪她去买东西了，从餐桌里拿出饭盒，“湘湘，去食堂吃饭吗？”

    周湘湘摇头，“不太想吃，你自己去吧。”

    夏欢欢很担心她，“湘湘，你多少吃点吧，下午还上课呢，要不，我给你打回来？”

    “不用了欢欢，我……我打算去请假，我有点累，想回家休息半天。”

    她需要时间好好整理一下心情。

    “啊？你没事吧？”周湘湘很少请假的，突然请假，实在让人担心。

    周湘湘摇头，从位置上站起来，往外走。

    去办公室请假，王老师倒是没有为难她，很爽快地就答应了，还说：“也好，你回家待半天，好好想想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从办公室出来，周湘湘便回教室收拾书包。

    正收拾着，傅峥短信发了过来，“媳妇儿，记得来给我加油啊。”

    周湘湘看着那一行字，眼睛一酸，眼泪又掉了下来。

    颤抖着手，将手机放进书包里，没有回信。

    周湘湘离开学校，在外面拦了一辆出租车，没有回傅峥家里，而是回了自己家。

    家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周湘湘关上门，顺着门板坐在地上。膝盖蜷缩着，双臂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胳膊，明明是炎热的季节，可她却忽然觉得冷。

    ……

    篮球赛打了快半个小时，整个操场都是女生加油打气的声音，傅峥的名字被喊得格外嘹亮。

    可这些加油的声音里，没有他家小可爱。

    傅峥打得有点发毛，不停地往场外看。

    中场休息的时候，陆炯跑过来，“哥，你在找什么啊？老走神。”

    刚刚连输了两个球，陆炯还觉得奇怪，结果发现这哥根本不在状态上，眼睛一直往场外飘。

    傅峥皱着眉，没应，转头就走向放衣服手机的地方，拿起手机，直接给周湘湘打电话。

    比赛都快结束了，还不来。

    周湘湘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电话响起来的时候，她盯着屏幕，犹豫着，没接。

    电话挂断，过了几秒，又响了起来。

    周湘湘仍然没接。

    傅峥疯了一样地不停打电话，手机在茶几上响个不停。周湘湘咬着唇，红着眼睛挂断了。

    刚开始没人听，傅峥还能以为是周湘湘没听见电话。可这突然挂断，却是摆明了看见了他的电话，但不接。

    傅峥皱着眉，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陆炯给他递水，在旁边说待会儿打球的战略。

    傅峥心里烦躁，一个字儿没听见去，继续给周湘湘打电话。

    这一次，电话没通，对面直接传来一道冰冷的机械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傅峥浑身一僵，整个人楞在那儿。

    周湘湘，搞什么鬼？！

    “哥，上场了。”陆炯拉了傅峥一下，傅峥猛地甩开他，黑着脸快速地往场外走去。

    “咋回事儿啊，哥？不打了啊？！”

    从操场回来，傅峥直接往周湘湘教室跑，到门口的时候，正好碰到吃完饭回来的夏欢欢。

    傅峥一把抓住她，“周湘湘呢？”

    夏欢欢楞了一下，道：“湘湘请假回家了呀，她没告诉你吗？”

    傅峥眉头紧皱，“好好的，怎么会请假？”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她好像心情不太好。”

    傅峥飞快地从学校跑出来，坐车，直接回家。

    一进屋就大声喊周湘湘的名字。

    容姨从洗衣房里出来，“呀，你怎么回来了？下午不上课啊？”

    “周湘湘呢？”傅峥问。

    “湘湘，湘湘没回来啊，怎么了？”

    瞬间，傅峥拳头紧握，大步往楼上跑。

    猛地推开周湘湘的房门，房间里空荡荡的，被子叠得还是早上的样子。

    傅峥忽然心慌，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容姨走上来，“到底怎么了啊？湘湘出什么事了吗？”

    傅峥心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周湘湘。

    回家？没有回这里，难道是回自己家了吗？

    傅峥猛地一震，忙问：“容姨，你知道周湘湘家住哪里吗？”

    “不知道啊。”

    傅峥：“……”

    傅峥立刻给爸爸打了电话，问周湘湘家住哪里。他爸可能在忙，没接电话，但给他发了个地址，顺带问了句怎么了。

    他没回短信，飞快地往外跑。

    周湘湘侧躺在沙发上，身子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眼泪顺着眼角流进头发里，心里堵得难受。

    她以为自己没有那么喜欢傅峥的，可想到跟他分手，心里就一抽一抽地疼。

    他给她的那些甜蜜，是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她痛经，他给她熬姜糖水，熬粥还烫伤了自己的手。他带她去吃她从来没吃过的小龙虾，怕她弄脏手，一个一个剥给她吃。她怕打雷，他一整晚都抱着她，温柔地在她耳边安慰着。他逼她吃早饭，当时虽然不开心，可她知道他是心疼她……

    他亲吻她的时候，她虽然害羞，可仿佛听见了心底花开的声音。

    她不想和他分手的，可是她害怕……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周湘湘哭得正厉害。

    “周湘湘，是我，傅峥。”

    周湘湘听见声音，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眼泪挂在脸上，怔怔地望着门口。

    “周湘湘，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开下门，我有话跟你说。”傅峥又拍了两下门，语气很着急。

    周湘湘双手紧紧地扣在沙发里，犹豫了很大一会儿，才终于站起身来，擦干眼泪，往门口走。

    门打开，傅峥就看见周湘湘通红的眼睛，一看就哭得很厉害。

    他刚刚本来还在生气，可一看见周湘湘哭得满眼通红的样子，心顿时软了下去，他急忙握住她的手，心疼地到帮她擦脸上的泪痕，“怎么回事？怎么哭了？”

    周湘湘心里酸胀得难受，抽出手，往后退了一步，和傅峥保持距离。

    傅峥眉心拧了起来，“周湘湘，你什么意思？”

    周湘湘咬着唇，刚刚才忍下的眼泪又开始在眼眶打转，喉咙像被火烧着似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不敢和傅峥对视，垂着头，很久也没有吭声。

    傅峥隐隐有不详的预感，他看着她，低声问：“怎么不接我电话？不是说好了来给我加油的吗？”

    周湘湘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来，眼眶通红地望着傅峥，哽咽道：“傅峥……对不起……”

    “对不起？周湘湘，你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你什么意思？!”傅峥炸毛，情绪在崩溃边缘。

    周湘湘双手垂在身侧，紧紧捏成拳头，鼓着勇气，终于将那句话说了出来，“傅峥，我们分手吧。”

    傅峥怔怔地看着她，没有发火，也没没有歇斯底地地质问，平静得有些吓人。

    突然，他笑了一声，“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他看着周湘湘，眼睛红得能滴出血来。

    “傅峥，你别这样……”周湘湘看着傅峥这样子，心里特害怕。她宁愿他发火，宁愿他骂她，可他这样出奇的平静，像一块儿巨石压在她的心上，压得她呼吸不上来。

    好像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

    “为什么？”傅峥开口问，语气依然平静，仿佛一切在他的意料之中。

    周湘湘抿了抿唇，哽咽道：“我们的事情，被王老师知道了，他让我请家长……傅峥，我害怕，我爸爸会打我的。”

    “所以你就选择抛弃我吗？”傅峥的语气，说不出的伤心。他看着周湘湘的眼神，也是伤心，怎么也藏不住。

    周湘湘垂着头，肩膀微微发抖，“对不起，对不起傅峥……我……我现在，只想好好读书，等高考完，如果你还愿意要我，我们……”

    “你想让我等吗？周湘湘，我为什么要等你？”

    周湘湘心头一慌，忙摇头，“不……不用，你不愿意，也……也没关系……”

    “……”傅峥目光深深地看着她，一句话也没说，也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周湘湘又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他，小声地说：“傅峥，你回去吧。”

    关门的时候，周湘湘和傅峥都认真地望着彼此，却谁都没有说话……

    门关上，周湘湘强忍的眼泪终于克制不住地涌了出来。她浑身瘫软，顺着门板坐到地上，右手紧紧地捂住心口，心里仿佛空了一大块儿。

    周湘湘在地上坐了一会儿，拖着疲倦的身子上了楼。

    她心里难受，钻进被窝里躲起来。

    可能是哭得太累了，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了，外头哗啦啦地下着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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