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美玲手肘撑在栏杆上,栏杆外装着半开的大窗户,外面的风吹过来,把陈玉兰的头发吹乱了,像盘根错节的藤蔓。
“我错了。”
美玲脸对着窗外,眼睛酸胀,没一会哽咽了:“我没想到是我自己把元康弄死了,我好后悔啊,要是死的是我就好了。”
她定定看窗,楼层很高,云淡风轻,好像和天很近。下面的车和人像芝麻一样,美玲静了好一会,陈玉兰心里越来越紧张,问她:“你在想什么?”
美玲没回答,陈玉兰觉得她精神不好,好像不是正常人一样。正常人不会找死,但美玲现在分明是想跳楼寻死。
陈玉兰后背一阵发冷,头皮也发麻了。她不想死,更不想和美玲一块死。
“你冷静。”
美玲笑了下:“我很冷静啊。”
她手到窗外去,好像抓住了风。另外的手死死绕着陈玉兰的头发,也到了窗外。陈玉兰眼睛对着窗户,看到了里面自己的脸。她的腰半躺在栏杆上,脚后跟悬空,整个人挂了起来。
她想落地,但头皮痛得不得了,想头皮舒服,脚得踮起来。
她紧闭着眼,安抚一般地说:“美玲你把我放开好不好?你不是想看元康?我带你进去。”
美玲摇摇头没说话,她想看元康,但不想看到他活死人一样躺着不动。
陈玉兰说:“元康做了手术,他肯定要康复的,你不要悲观,他不会死的。”
美玲手动了动,不等陈玉兰反应,忽然重新紧了起来。
她说:“他不会死,但怎么也变不回去了!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陈玉兰心一下子掉下去,美玲把她抓得更紧,她觉得自己的头发像是要连根拔起一样,头皮也快要裂开。
巨大的痛觉覆盖下来,陈玉兰一下子掉了眼泪。
这时忽然闻到很浓的蛋炒饭味,很快头皮软了下来,头发也松了。
陈玉兰睁眼看,李英俊快速跑过来,手上拿着一次性木筷,新买的蛋炒饭用力扔到了美玲后脑上,美玲摸了下自己后面的头发,很烫手。
反应过来时,李英俊已经把陈玉兰带走了。
他什么也没说,打开病房门,把陈玉兰扔进去,然后猛地关上门。陈玉兰心一紧,感觉头顶的房梁和四处的墙壁都震了三震。她想把门打开,外面李英俊黑下脸,很低地命令:“别动!”
陈玉兰一下子把手收回,心里直打鼓。
她知道李英俊发火了。
隔着病房门,陈玉兰不知道外面怎么了。静静等了一会,她把门悄无声息地开出一道缝,看到美玲半趴在栏杆上,手反在背后,李英俊很容易把她扣住,另外的手拿着手机。
陈玉兰想他是不是要给郑卫明打电话,提了提气重新把门关好。
她过去看了看元康,仪器动着,但他没动。陈玉兰也没动,好像出了神。忽然,后面李英俊把她环住,什么也没说,陈玉兰感受到他热热的鼻息。
“你给郑卫明打电话了?他把美玲接回去了吗?”
李英俊摇头,说:“没有。”
陈玉兰斜眼看了看他:“?”
他说:“我报警了。”
陈玉兰:“?!”
李英俊把陈玉兰板正,神色很严肃,一字一句地交代:“我找护工到这守着,你给我回去。”
陈玉兰张了张嘴,李英俊率先说:“没什么好商量的。”
他直接走到铁柜旁,把里面陈玉兰的东西取出来装包,说:“你自己过来看看,把要带回去的全带回去。”
他快速地翻箱倒柜,找到离婚证,里面贴着陈玉兰的白底一寸照,她脸上没什么神色,整个人淡淡的。
看了一会,他喊陈玉兰过来,然后说:“重要的东西放随身的包里,别弄丢了。”
陈玉兰没反应。
李英俊回身看了看,她站在元康旁边,眼睛紧盯着元康的嘴,忽然惊喊:“说话了?是不是说话了?”
李英俊忙过去看,元康的嘴动了动,听不太清楚。
陈玉兰问:“是不是要喝水?”
她自作主张地把水倒进杯子里,元康吃力地摇了下头。
“到底说什么?”
她把自己靠过去,元康重复说了一遍。
李英俊也把自己矮下,听到元康说了一句话五个字:“想你,很想你。”
好像他忽然回来的时候一样。
陈玉兰喉咙发紧,没一会眼睛模糊了,但元康笑了。
李英俊看了看他们,什么也没说,心里变了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