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力量。
“好。”赵晋扬应道,声音不大,应下的内容让这个字掷地有声。搁在腿上的左手握成拳,似乎让承诺更有力,露在桌上的右手跟着动了动,忍住了握拳的冲动。“老大,如果有那么一天,不用你请,我自己离开。离开警队,离开连雅。”
雷毅端起那杯白酒,“男子汉一言既出——”
赵晋扬将杯子满上,跟他碰杯,“驷马难追。”
两个男人同时扬首,杯子空了。
一个婚姻的誓约立得跟军令状一般,到了最末,许连雅多少有点哭笑不得,仿佛两人才是主角。
雷毅终于露出舒心的笑,拍了拍赵晋扬的肩头,满腔话语,一时又不知如何开头。
赵晋扬又给他倒满酒,顺口说:“来,老大。”
雷毅呵呵笑,带了点冷嘲,“还叫老大?”
赵晋扬愣了一下,自己的酒也顾不上倒了。
瞅他平日的机灵劲都没了,许连雅又恼又想笑,但想到那声称呼对他的意义,心又软了。也许从小到大他都没用过那个称呼,也许父亲只是他心头的一个剪影和憧憬,无法具象化。
他的任何犹豫和退缩,她都可以理解,并想护着这份小心翼翼的心情。
许连雅解围般说:“你急什么,都还没领——”
“爸……”
这会轮到许连雅脑袋被放空,不知该做何反应。
“爸,我再敬您一杯。”第一声开了口,后面听上去少了几分踟蹰的滞涩。赵晋扬双颊微红,不知因为酒力还是心情,笑容因为那抹粉红显得格外柔和,像映在夕光里。
开头那股就要拔剑相对的气氛消失殆尽,两个男人像回到往日的状态,笑呵呵又对酌起来,酒逢知己千杯少一般。可又比往日多了点黏稠的融洽。
“我去上个洗手间。”许连雅抛下一句,便起身出外面。
她蹭鼻子的小动作没溜过两个警察敏锐的眼睛,像是哭了。
赵晋扬像要站起来,雷毅拦住,低声说:“她没事,女人嘛,多愁善感的。来,喝酒喝酒。”
赵晋扬又往门口看了两眼,才收回神。
许连雅自然没哭,可也到了边缘。
镜子里的人眼睛起了雾,有些发红。
她独立,不代表她不需要家人的认可和支撑。漂泊异乡多年,她以为已经练就了坚韧的神经,毕业开店遇阻时没有哭,在赵晋扬那儿受挫时也没有哭,如今却被这看似平凡的境遇惹得鼻头发酸。一个人再坚强,外面风雨撼不动,内心的渴求得以满足时,不设防的悸动仍能将人化成一滩暖水。
她应该高兴的。许连雅对着镜子挤出一个笑,有点难看,笑容像心头情绪的出口,一旦发出再也收不住。
她很高兴的。她的父亲认可了她的决定。
走出洗手间,许连雅低着头凭印象往回走。
走廊铺着地毯,脚步声很淡,近了许连雅才发现来人的影子。她往旁边让了让,抬眼正撞见一条纹身花哨的手臂,她按捺住好奇心,撇开眼往自己包厢走。
“哭完了?”雷毅见她进来,便开玩笑道。
两个人的脸颊似乎比刚才又红了几分。
“没哭。”许连雅倔道,“别光顾喝酒,多少吃点菜。”
雷毅笑得别有深意,拍拍赵晋扬的背,笑道:“听到了没?让你多吃点菜。”
“……”赵晋扬睨了她一眼,也笑,许连雅竟也品出了羞赧的味道,心中更恼,淡淡地白了一眼。
雷毅的话随着下肚的白酒越来越多,看得出心情奇好,有时扯上一些只有他和赵晋扬听得懂的话题,有时许连雅甚至分不清究竟她是他女儿,还是他是他儿子。
雷毅放下杯筷,忽然一手拉过许连雅,一手拉过赵晋扬。
“阿扬,我可将我宝贝女人交给你了。”
许连雅的手被交到赵晋扬的手心,她马上感觉到了握力,那只有点粗糙的手甚至故意捏了捏她。
许连雅不禁嘀咕,“怎么整得跟婚礼一样。”
“婚礼上就轮不到我把你交出去了,傻孩子。”酒精的魔力让雷毅比平日煽情多了,他两只手如锁链一般,覆在两人之上。
不知怎么的,许连雅感觉到加持意味,这段感情仿佛得到了庇护和祝福。
“你要敢负了她,我就把你削成泥。”
赵晋扬说:“让我爸削我都可以。”
雷毅怔了怔,拍拍他们的手哈哈大笑,“臭小子!等我找我亲家喝茶的时候一定好好告你一状。”笑着笑着带上了狡黠的意味,“过我这关容易,想过她妈那关,你可得好好做做功课了。”
赵晋扬:“……”
许连雅看雷毅在兴头上,从包里取出卡片相机,她本来要带到店里,一时忘了拿出来。
“爸,我们拍张合照可以吗?”
雷毅平素太谨慎了,她甚至做好被拒的准备。
“难得和你们在一起,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
雷毅皱了皱眉,却没半点生气,“傻丫头,下次就是你们结婚的时候了。”
许连雅都当他拒绝了,雷毅理了理衣领,说:“来吧。怎么照?要不要喊服务员来帮忙?”
“不用。”
许连雅把白酒的包装盒拿到桌对面,正对着雷毅和赵晋扬中间,她把相机搁在上头,调好镜头和倒计时。
指示灯开始闪烁,许连雅快步走到两人身后,微微俯身,两手分别搭在他们的肩头。
闪光灯晃了一下,许连雅过去把相机拿过来给他们看。
雷毅看了好一会,嘴里喃喃:“真是好久没照相了……”
他拍拍脸颊让自己清醒,说:“来,我给你们拍几张。”
想来还是两人第一次合照,又在父亲面前,赵晋扬和许连雅都有些难为情,雷毅不满地说:“哎,不认识对方了?坐得跟司机和副驾一样。”
“……”
“……”
赵晋扬一把揽过坐到雷毅位置的许连雅,小声说:“配合点,笑一笑啊。”
许连雅瞪了他一眼,像在埋怨,有本事你笑。
赵晋扬忽然又搂进了一些,在她头发上亲了亲。许连雅浑身鸡皮疙瘩都被他炸直了。
简直胆大包天。
哪知雷毅赞许地说:“这才对嘛……”
许连雅:“……”
后面又换赵晋扬给父女俩拍。
两个平日不爱曝光的男人,今晚简直花光了这辈子的照相点。
两瓶白酒见了底,雷毅到底上了年纪,起身时已有点摇晃。赵晋扬赶忙搀着他,雷毅不愿意示弱,要挣开他。两人就这么推搡着出了饭店。
许连雅从包里掏出车钥匙给开了车门,赵晋扬把雷毅扶上了后座,看到她还在包里翻找。
他问怎么了。
“相机,”许连雅说,“相机没在包里。”
“我用完放你桌边了。”
许连雅也跟着回忆,杯盘狼藉的,相机的印象很模糊,“可能我忘了收进来。”
她把包包拉好,说:“等我会,我进去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