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曲

    　　一个星期天的早晨，微风徐徐推开轻柔的雾纱，逐渐露出村庄的轮廓。一缕炊烟袅袅升起。树上的鸟雀叽叽喳喳地欢鸣，既似为迷人的晨景，又像在传颂一个动人的故事。

    沈小旺正在忙碌：一张胖乎乎的小脸，蒙满了烟灰，豆大的汗珠流淌出几条小河。一个早上，他扫地，挑水，弄早饭。这会儿，他到门外透下凉，准备照料老人起床。如同形影不离似的，他不愿见到的张小兵偏偏又碰上了。

    小兵在班上别的不怎么样，挑刺寻衅、说怪话却是无人能出其右。他那双似鹰眼般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个不停，仿佛总是在搜索他要嘲讽的对象。

    “唉！‘小雷锋’又帮老婆婆啦。真是好棒啊！上不了报太可惜了，太可惜了。”

    小旺一阵恶心，大声反驳：“我不是为了登报！”

    “嘿嘿，”小兵笑了一声“不为登报，那就为得好处。”

    “得好处？什么好处？”

    “还能瞒得住我！？你不是吃老婆婆的鸡蛋吗？”小兵边做鬼脸，边笑，耸耸肩膀，摆出一副无事不晓的架势，故意度着八字步慢悠悠地扬长而去。

    小旺气得跑回自己家中，趴在床上哭了。他平时也听到一些闲话，却没象今早这么伤心、委屈。

    “我真的有让人讥笑的过错吗？”他一边揉搓着被角，一边又呆呆地回想。

    离他家不远处住着一位七八十岁的孤寡老人，都叫她“老婆婆”她靠救济生活，背驼腰曲，只能双手抓住一只小方竹椅走路：每迈出一步，就要将竹椅往前挪一下，然后再扶住椅子往前走一步。村上的人都很同情老人，有的给老人送点吃的，有的抽空帮老人一下忙。小旺妈妈更是三天两头到老人家去，又是打扫，又是洗衣，又帮老人弄吃的。

    学校里正在进行“学习雷锋”的活动。小旺心想，妈妈太辛苦了：在外要忙田里的事，又要在村办工厂做工；在家还要服侍爷爷、奶奶，带好妹妹，而爸爸又病逝了。我要照料好老婆婆，让妈喘喘气，做个学习雷锋的好孩子。

    “妈妈，老婆婆我来照顾她。”

    “傻孩子，快毕业了，你功课那么紧。还是妈去。”

    “妈，学雷锋叔叔要见行动。功课，我不会耽误的。课堂测验，我都得了第一名。我保证不会掉下来。老师说了，光是成绩好，其他方面做不好，就不算真好，要提高整体素质。我是少先队员，更要带头学习雷锋，多做好事。让我去帮帮老婆婆吧。她真可怜！有一次，她突然跌倒。我赶紧把她扶起来。她直夸赞我，夸赞你。一次，我走过她门口，她塞给两只茶蛋。我不拿，她说她会生气。她硬是剥了蛋壳，要我吃。看我吃了，她高兴地笑了，脸上的皱纹像朵菊花。我说，我妈太忙，以后我来帮你。她激动得泪水直流，还说有我这样好孙子就好了。我说，你就把我当自己的孙子吧。她拉住我的手，不知说什么。她的手在抖动。我知道，她实在太激动了。妈，让我去帮帮她老人家吧。”

    “你真是妈的好儿子！”小旺妈一把搂住他。

    学校要了解小旺的事迹，要向报社投稿。小兵就去反映，说他是为了得好处才去做好事的，不应该登报；还到处渲染。今晨，小兵的当面挖苦伤了他的心。多么冤屈！他想着想着，泪水哗然而下。他擦去泪一抬头，看到墙上雷锋做好事的张贴画，立马站起来，往老婆婆家奔去，因为他想到老婆婆还在床上，要人帮她起床。

    冉冉升起的太阳把耀眼的金辉洒满大地。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叫得更欢了，正在唱着悦耳的晨曲。

    写于1979年6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