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月后
“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一声怒斥,非但没吓坏坐在梯子上的女人,她还扬眉笑着。
“老爷!”她居高临下地笑望着他。“老爷,你道水宓找到了什么?”
“我只道自从你认起字来,成天埋首书堆,你在那里找些什么?”徐苍离略嫌吃醋地等她爬下来。
霍水宓眉开眼笑地,剩最后两个阶梯时,直接飞进徐苍离的怀里。她仰起脸蛋,说道:“老爷,你猜猜看嘛,若是猜中,水宓有奖。”
“奖赏?!”他的眉扬起来。“什么奖赏?”手臂自然环住她的腰。
她想了会,又笑“老爷想要什么?”
“今晚别去月玺那儿。”
“那怎行?!”她叫:“是老爷自个儿允诺的,一个月里的初七,水宓可以陪着女儿聊天、谈心。”
“那也不必挑晚上。大白天的,你爱谈多久便谈多久。”
“当娘的,都该陪着女儿睡觉。老爷不知那滋味多好,左边是月玺、右边是红红,聊着贴己事,聊着聊着就入眠,那像一家子的感觉,如果老爷喜欢,今晚我也叫向阳陪着你睡好了。”
“胡扯!”徐苍离微笑道,眼角瞄到那本蒙尘的祖谱。“这半个月来你埋首于此,就为了找祖谱!”
“对啊,老爷,你先放我下来,我好翻给你瞧瞧。”她微微红着脸。
徐苍离放她落地,她还是黏在他的身边,翻开祖谱的某一页。“老爷,你瞧!”她的语气兴奋。
“瞧什么?上头皆是徐家祖先。”
“是啊。”细长的手指停在一行名字上头。“瞧,老爷的祖先里这个叫徐不闻的,上头写着他有二分之一的异邦血统呢!”
“那又如何?”
“虽然他的娘并没登录在祖谱里,但由此可知他的娘亲不是中原人氏。”
“嗯,可以这么说。”
霍水宓随即搁下这一本,跑到桌前拿起另一本,再跑回来。“老爷,这上头也有哩,老爷的曾曾曾曾曾祖宗是红发蓝眼的遗腹子。”
“是吗?”
她点头。“老爷,这可证明了你也是有外族血统。”
“你讨厌外族人?”
“不!”怎么她老觉得老爷好像明知她要说什么,却捉弄她。“我是指,老爷虽是黑发黑眼,外貌瞧起来是中原人氏,但毕竟也曾有过这种血统,难保你的子嗣中不会再有貌似异族人的孩子。”
“你是说,将来我和你的孩子也有可能是红发蓝眼?”
“没错不。”她的脸红咚咚的。“我不是指这个。我的意思是,向阳的眼虽带蓝,红红的头发是红色的,但他们绝对是徐家人。”
“所以?”
“别老叫着月玺、向阳名时。脸老臭臭的。”她很大胆地说出来了。“没有一个亲爹会对自个儿的儿女摆着臭脸的。”
“你想为他们出头!”
“对!”终于大声说出来了。这几个月老爷绝口不提那日发生的事,但老爷不提,总会有人提的,好比那多事的王总管,充当代言人。“悄悄”地同她提起,那一日老爷隐身不出面救人,是为顾及向阳颜面;如果出面了,事敞开了,那么即使老爷不计较,向阳也难以再面对老爷。这样心思细密的老爷怎能不教她心甘情愿地倾付所有情感呢?
“老爷怎会让夫人动刀?若不是向阳少爷忽然冒出来,杀鸡又岂须用到牛刀,奴才先上前一刀毙了那姓尹的呀呀,夫人,奴才可不是在骂你是牛哟!”私下,王莫离是这样告密的。
也从那回以后,老爷明显地待向阳他们好了,偶尔也会同他们说几句话,每日只要老爷不出门,总会一家子一块用饭的,他当真是听见了向阳的肺腑之言,但老觉得老爷还不太像亲爹该有的模样。
虽她什么忙也没法帮,但至少在查祖谱上能尽她的绵薄之力。
“需不需要先为你的夫婿出头?”
“老爷?”霍水宓奇怪地仰首瞅他。“老爷也需水宓出头吗!”
徐苍离叹息。
“我很可怜”话还没说完,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你笑什么?”
霍水宓笑呛了好几次,才勉强成句:“老爷你这副模样好可爱呢!”
“可爱?!”
“是啊,像是讨鱼吃的小猫咪。”“嗤”地一声。又掩嘴笑了起来。
“你的胆子倒是愈来愈大了。”
“是老爷纵容我,让水宓的胆子愈养愈大的。而且”她顿了顿,才接着说道:“是老爷教我作人该学得自私点”
“等等,我何时教过你自私了?”
“老爷,你忘了吗?”她一副“你别想耍赖”的样子。“是老爷给我一家子人的,以往虽然有二娘、有爹在,可水宓老感到孤孤单单的,现下有家人了,老会想着怎样才能继续保有这一家子的人,用什么方法才能让这一家子变得更好,水宓可不允许任何一个外人欺负了咱们其中一个。”她期待地看着他。
“这倒怪了。我娶回来的女人何时开始会玩起点子来?”徐苍离自言,而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愈黏愈近的身子,如同红红似的随时想跳进他的怀里。“所以?”
“所以”她鼓起勇气。“所以我先斩后奏啊,老爷,你怎么受伤了?”临时心虚,所以转移目标,瞄到老爷的手背、手指净是咬痕。她睁大眼,不舍地抚着他的手背。“老爷,又是给猫咬伤的吗?怎么上回才被猫咬,现下又有新的伤口?”
“这是只小醉猫咬的。”
“醉猫?我可从没见过府里有过猫”好怪,老爷怎会用这种眼神笑望注视着她?
这几个月来她是习惯接受老爷会说笑话,虽然说得不怎么好笑,可至少老爷开始注意这个家来了。不过,就是一点不好,老爷愈来愈像王总管,净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怎会没有?那只小醉猫野得很。”他俯下头,鼻息喷在她开始泛红的脸蛋上。
“每每有要求时,不敢当着面说,就让王总管送上一坛陈年老酒,以为自个儿没醉,却老爱扑向她可怜的老爷,又咬又啃的,唉”
“啊,啊啊”霍水宓半启着嘴,小鹿眼睁着老大。“老爷老爷你在说什么啊?”奇怪。这情景好生的熟悉,就像是昨夜
“老爷,你你你”张口结舌的,他轻啜她呆然的脸蛋,见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咬上她的唇。“嗯哼,成日不见踪影,如今教我逮到这只小醉猫,你说,我该不该回报一下”
忽地
“喂,你这娘们不是说好了”徐向阳一头撞进来,铜铃大眼见到爹青天白日之下动手动嘴的,他及时收住步,往后退。
“向阳,别走!”霍水宓终于回过神,红着脸推开老爷。“向阳要教我玩风筝,老爷来不来?”
“哼,你的日子倒挺充实的。”
喝,老爷又吃醋了。她掩嘴偷笑,见徐向阳不自在地站在那儿等着,霍水宓又埋怨地瞪了老爷一眼,贴在他身边,小声道:“老爷,你的脸又臭了起来。”
不臭才怪!成日就见她陪着那群孩子,他身有公事无暇陪她,让那群孩子跟着她排遣寂寞也就罢了,待他有空闲时,她还是没空理会他,那就有些过份了!
现下。只怕他在她心中的地位尚不及这一家子人,虽然“这一家子”也包括他在内,但心底总有几分不是滋味。
“老爷!”她悄声叫道,拳头小力地撞了他一下。
“去吧!我可不爱玩那玩意。”现下她连他也不怕了,她还会怕什么?
“向阳。走吧。”霍水宓跃跃欲试。听王总管说,放风筝是京城上流人家在玩的,没玩过,这算是头一遭新的体验。她放开徐苍离的手,往外走去,徐苍离扭曲了脸。
这当人相公的愈来愈没吸引力,是他老了,还是变魏了?
“咦?哦,好!”徐向阳仍是不自在地往外走去。如果知道爹想霸着小后娘不放,死他都不敢来打搅爹。
“向阳!”忽地,身后传来徐苍离的声音,他马上一百八十度转弯,又敬又爱地看徐苍离。
“爹。”他舔舔唇,推了小后娘一把。这个蠢女人,明明爹就是想要她陪着,她看出吗?死女人,想害死他是不是?
“你好像挺闲的?”
“我是的,爹,我是很闲。”
就算立时要他往湖里跳,只要是老爷的话,他没有不允的。霍水宓瞧了瞧他僵直的身子,再看看老爷不太自然的脸庞。还是不要插手吧!她眼带调皮地站在那儿,某些时刻,有了第三者,可就不好沟通了。
“你几岁了!”
“快十五了!”徐向阳战战兢兢地回答。
“十五?不小了。改从明儿个起,就跟着我学做些生意吧!”
徐向阳的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一时之间说不出成形的句子来。他是不是在作梦?!
“怎么?”徐苍离的眉拱了起来。“不愿意吗?”
“不不不不,我愿意,我愿意!”终于找回声音,徐向阳喘息地叫道:“我愿意、愿意!”天啊!如果不是在爹面前,他一定跳到半空中去!这是梦吗?!是梦吗?!如果是梦,那就教他继续做下去吧!
“咯,老爷,你还有话要说吗?如果说完了,我可要带向阳去放风筝了。”
徐苍离瞪了她一眼,沉声道:“去吧。”
霍水宓掩嘴笑着,拉着向阳往山丘方向走去。
“向阳,这下你可好,可以成天黏着老爷了。”
“黏?”他边走边叫道:“我怎会同你一样,动不动就黏上爹?这是跟着爹学作生意,可不是没事有事就缠着爹”
显然他是把她当作同辈看待,一点也不生疏,徐苍离唇畔绽出一抹笑意。瞧来他的娘子在这徐宅是愈混愈得人心了
“爹到底知不知道啊?”远远飘来徐向阳的叫声:“爹不可能答允你招左邻右舍那些多嘴家伙过门用宴的啦,你私底下做,万一教爹知道了”
徐苍离怔了怔,吸收这番话的言下之意,他的黑眼立即瞇了起来,疾奔至门槛前。
“水宓!”他吼道。莫怪她之前说什么先斩后奏的!
霍水宓回首,看徐苍离的表情分明是听见徐向阳说话了。她扮了个笑脸,朝徐苍离吐了吐舌,拉起徐向阳的手先行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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