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太太和新来的老师在办公室里谈话后,聂舷和子平对望一眼,她随即尴尬地转开视线。
“如果你觉得困扰就不必送我,到门口这么一小段路还难不倒我。”子平看出她的不自在,体贴地说。
“请你别误会,我并不觉得困扰。”她赶忙解释。
“是吗?我看你挺不愿意的。”他半是戏弄地说。
“我只是我想你可能还在生我的气,不愿意跟我说话。”聂舷怯怯地说。
“我是挺气你的不自爱。”子平笑笑承认。
“不自爱?”她在铁门前停下脚步,疑惑地望着他。
“你一见到我就又献身又献吻,哪个正经的女人会对陌生男人这么积极?”他拿出墨镜戴上,让聂舷看不到他眼中的善意。
“对不起。”聂舷难为情地道歉,脸颊再度烧红,让他有点担心她会因此脑充血。
“够了,你老在跟我道歉。”子平忍不住翻个白眼“其实我还真该谢谢你这么肯定我的男性魅力呢!”
“你的确是很有魅力。”见他似乎不再在意她昨晚的糗态,聂舷大胆道。虽然她否认聂嫣说她已喜欢上冯子平的说词,但她无法否认自己欣赏他的为人。
子平双臂抱胸与她四目相对好一会儿,他知道这是真心的赞美,但她真让他讶异和好奇,什么样的女人可以又羞怯又大胆?
“别误会,我只是说实话,我想一定有不少女人这么称赞你吧!”见他不语,她开始担心自己这么说不妥当。
唉!为什么她过去跟男人交谈的机会这么少?
“我只是在想,你真是个矛盾的女人。”他不置可否的笑笑。
“为什么?”她有点不安地问道。
“一会儿害羞、一会儿大胆,哪个才是真的你?’”
聂舷难为情地咬着唇,不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
“你对传统观念似乎有异样的坚持,”子平继续发表他的观察心得。“却又在腰际刺了个想要振翅高飞的刺青,怎么,你这么想突破现状?”
“你看到了?”聂舷杏眼圆睁地瞪着他。
“我是看到了。”他点头承认。“你刚刺上去没几天吧?还有点红肿,但色泽匀称、手工很细,传神得让我觉得那好像就是你心里所渴望代表的意义。”
“呃我”她因心事被识破而结巴“你你好厉害,第一次在pub遇见你那天,我妹妹才带我去刺的。”
天哪!刺在后腰的用意在于不会轻易被人发现,但冯子平才认识她第二天就看到了,还神准地猜中那所代表的含意,而他甚至不是她的情人。
“那可真巧,刺完后你就对我毛手毛脚。”子平开玩笑的说。
聂舷闻言脸又红了,子平见状,无声地呻吟一声,这女人可真容易脸红。
“我开玩笑的,别介意。快进办公室吧,太阳很大,我怕你中暑,更怕你心脏病发作。”
“你怎么知道我有”这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这么了解她所有的秘密。
“我上网查了一下你说的透纳氏症。”子平捺着性子解释,她除了容易脸红,还容易惊讶。“上面说透纳氏患者常带有心血管异常的疾病,加上那天在我工作室,你昏睡前说了一句‘又发作了’,所以我猜你心脏有问题。刚问了一下你干妈,她也证实了我的猜测。”
聂舷哑口无言,不得不承认他真如聂嫣所说,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吓呆了?”子平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心里不由提升起一股不祥之感,每次她一出现这种呆滞神情,下一刻便是口出惊人之语或有惊人之举。
“我还有什么事是你不知道的?”她一脸的惊惶。
幸好,她这次并未有什么惊人之举,子平在心里悄悄地松了口气。
“别想太多,这些都只是凑巧。”他安抚道。
“这不公平,我对你一无所知。”她像孩子似的抗议,那股不祥之感再次揪住子平的心脏。
“呃不尽然,你知道我是摄影师。”话一出口,他便气自己提出这么个薄弱的辩驳。
“那又怎样?比起你知道我的事只是九牛一毛。”她现在的脸色可不红,神情也没有方才的娇羞,这让他严重怀疑她有双重人格倾向。
“小姐,你冷静点好吗?”子平被激得上火,但仍试图讲理。“我知道你较多的事又怎样?我又不会把你的秘密登到杂志上,就算登了,我怀疑会有人想知道一个凡夫俗子的隐私。”
“我的意思是朋友间的了解该是双向的。”聂舷的低吼让他的怒火平息。
“你是说你把我当成朋友?”子平问得谨慎,心里其实也有点纳闷,她怎么会把一个看尽她糗态,又对她少有好脸色的陌生男人当朋友?
“你不是坏人,我为什么不能把你当朋友?”她不解地看着她。
“你评断得太快了吧?我们才认识几天。”对她的话,其实他有些受宠若惊。
“你的意思是我不配当你的朋友?”聂舷受伤地问。
子平开始觉得他们俩有严重的沟通问题。
“你别扭曲我的意思。”他无力的闭上眼,等他张开眼睛,聂舷的手已经伸到他面前。
“你是我遇见最讲理的男人,撇开前些天的不愉快,我们交个朋友好吗?”她诚心诚意的问道。
子平看看她的手,再看看她认真的表情,这女人长到二十八岁还这么天真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他考虑着要不要告诉她男人总是说一套、做一套。
不过看她期待的神情,他仍不忍心打破她对男人还存有的美好遐思,还是别戳破她的期望,让她慢慢从经验中学习吧!包何况也不是所有男人都像她在pub遇到的那么混蛋。
于是他伸手与她交握。
罗太太的婚纱照订在礼拜六拍摄,因为也要拍外景,所以他们当天一大早就得开始工作。
聂舷接到罗太太的电话时,正难得的赖在床上懒得起身,因为她满脑子想着子平看透她秘密的事。
罗太太提议聂嫣前去参观拍摄工作,毕竟她也准备要结婚了。
聂嫣欣然答应,然后打电话把煜询找来,硬拉着聂舷一起到高美馆参观拍摄工作。
“为什么我也要去?”聂舷听到妹妹命令她换衣服时,莫名其妙地问“又不是我要结婚。”
“你算是去提前预习。”
“这也提前得太早了吧?连个对象也没有。”
“别吵!”聂嫣恶声地打断她的嚷叫“反正摄影师和今天的主角你都认识,预习兼参观有什么关系?快去换衣服,不然你就穿这样去。”
聂舷瞪大眼睛,低头看着身上宽松的睡衣。
“穿这样出门哪能看?”
“既然如此,你就换套能看的。”聂嫣说完便砰地一声关上房门。
聂舷先是瞪着房门好半晌,才悻悻然地打开衣柜,突然要她出门,她完全拿不定主意该穿什么衣服好。
结果她挑了十五分钟才换上一件牛仔裤和透气的棉质衬衫。
“这一身衣服要换这么久?!”当聂嫣看到她走进客厅时,忍不住不耐的脾气问道。
“这样穿哪里不对?”聂舷无辜地打量自己的穿着,煜询站在聂嫣身后忍着笑,让她更加不解。
“我以为你是因为要见冯子平,所以才花这么久时间挑一套漂亮衣服穿,没想到却是这种轻装打扮。”聂嫣高声说出不满。
幸好她们的父母都去当义工不在家,不然聂舷又得解释谁是冯子平。
“我哪有说要去见他?是你硬要拉我出门的。”她不悦地反驳。
“别吵了。”煜询介入两姐妹间要求停战。“我们快出门吧,要不然等我们赶到时,他们搞不好已经拍完了。”说完,他把聂嫣拉出大门,聂舷嘟起嘴跟上去,结果两姐妹还是在车里争论直到抵达目的地。
子平一行人在高美馆的餐厅外取景,这里有具欧洲风情的户外座位,常成为拍婚纱照的最佳取景场地,虽然来此用餐或参观美术馆的人对此景已见怪不怪,但仍是会盯着拍照的新人猛瞧。
周末的高美馆涌进不少人,在聂舷他们抵达前,已有许多好奇的人驻足围观,但不知是子平哄人工夫一流或主角本身并不怯场,一对新人在众目睽睽下,pose摆得自然又亲昵。
小黛朝聂舷挥手,示意他们找个位置坐下。三个人小心谨慎地经过子平背后,也许已习惯如此工作,他不受打搅的继续对新人发出指示。
“拍多久了?”聂嫣轻声问道。
“才刚拍不到十分钟。”小黛看看表“化妆和选礼服就花掉不少时间,这次case有点赶。”
“全部拍好要多久?”聂嫣再度发问。
“一天。室内景呢,还得换装、补妆,可累了!”
聂嫣接着询问价钱,小黛的回答让她瞪大眼睛,并和煜询对望一眼。
不过聂舷没有在听他们的对话,她的注意力全摆在穿着一身雪白婚纱、容光焕发的罗太太上。
她相信他们两人此刻一定汗流浃背、燠热难当,大热天穿着厚重、看似不透气的白纱,新郎的纯白燕尾服也没能让他凉快到哪去,聂舷看见汗水正沿着何先生的额际滴落。
为什么他们俩仍一脸甜蜜地相互依偎,任由摄影师使唤?是即将厮守一生的喜悦使然吗?干妈曾说到这年纪还穿白纱拍照有点不好意思,但何先生说想看她穿白纱,结果尽管干妈感觉别扭,仍为丈夫穿上它,并幸福地在他怀里微笑。
这就是爱情?让人为爱人牺牲、妥协,只为博君一笑,也从对方的笑容中获得幸福的感觉,仿佛这一生以此为志,梦想实现的那一刻,心里便得到满足。
但现实的部分呢?结婚不可能只是两个人的事,它让两个互不相识的家族从全然陌生,一夕之间变得密不可分,两人相处还好沟通,一旦扯上家族呢?公婆与岳父母、妯娌姑嫂。叔伯姻亲,这些可不是说个三两句便能解决的问题。
罗太太说她已年届半百,何先生也已有一个刚成年的儿子,她不打算再生孩子了,有园里一群孩子和丈夫陪伴她度过晚年她已心满意足。聂舷跟她有相似的想法,也许她应该等个二十年再找丈夫。
但她不想再等二十年才初尝恋爱的甜蜜。
小黛被叫去帮新娘补妆,她还没离开,聂舷便看到干妈拿起面纸替何先生擦汗,而何先生也替她抚平额际松脱的发丝。
一阵既温暖又苦涩的感觉掠过聂舷的心,他们对彼此的感情溢于言表,同时爱着也被爱,之前她一直强烈感受到自己未曾被如此爱过,但现在她更发现自己不曾这样去爱过一个人。
“姐!”聂嫣伸手在她眼前用力一挥,把聂舷吓得回过神来。
“什么?”聂舷茫然地望着她。
“你干嘛盯着你干妈发呆?”聂嫣疑惑地问道,她本来还以为聂舷会直盯着冯子平不放呢!
“喔,没有,我在想事情。”聂舷敷衍道,不自在地用手顺顺头发。
“天气好热,我和煜询要进美术馆逛逛,你来不来?”聂舷举起手扇风,煜询则在一旁对着无云的天空皱眉。
“不了,我懒得动。”聂舷瞄一眼他们握紧的手后拒绝,她不想当电灯泡,也不想加深自己形单影只的苦涩。
“怎么?舍不得离开冯子平啊?”聂嫣小声地调侃道。
“你别闹了!”聂舷红着脸瞪她“我们昨天才说好要当朋友。”与其说是他们说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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