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子吗?
飞扬自认没有那么大的肚量,干脆趁此机会回乡,说不定说不定还能藉此了断自己对莫如风那份始终割舍不下的绝望感情。
哪里晓得人都还没完全踏进家门,她就后悔了。
是对如风那股几乎无时无刻不存在于心中的强烈思念,令她明白了一个道理,并正视到一个事实:逃避从来就都不是最好的办法,穷此一生,她恐怕都已经没有办法忘掉莫如风。
无法再继续逃避,那么“勇敢面对”就自然而然的成为最好,也几乎是唯一的选择。
对,今夜就趁花会之便,离开成都府到重庆府去,那里有“华盖”分舵。如风若照依依所言已经到四川来,那么就一定会去华盖分舵,自己不如到那里去找他,跟他把一切说个分明。
依依在短戋上并没有详述如风此行的主要目的,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与她无关,因为她相信表哥夫妇必会尊重她的恳求,没有对第三个人提及她那封留书的内容。
包何况她在信中也只约略交代了晓霜姨妈和自己母亲的关系,对于父亲是全蜀首富一事则只字未提。这次依依能够将信寄到悠然园,更是因为她前些日子才发出回四川以来的第一封信给依依之故,不过在信中,她依然没有提及父亲的名号,共说自己“一办完事”就会“马上返回楚云庄”
而如风到四川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呢?不会跟她一样,也只是想回睽违多年的家乡来走走而已吧?
算了,多想无益,还不如直接找到他,再问个明白。不论两人这次见面后的结果会如何,至少她都已经可以了无遗憾的告诉自己:我终究尽全力试过了。
飞扬摸了一下紧缠在袍内腰间的皮鞭,发现心意一决,就连一时半刻都无法再耽搁,随即找到了母亲说:“娘,我想到东大门侧的茶园去一下,这儿人挤,我有些透不过气来。”
“这样啊?”落梅关切的说:“要不要娘陪你”“不必了。”由于拒绝得太快,飞扬赶紧再解释道:“您要在这里等爹回来,不是吗?如果他凑巧在我们都走开的时候回来,教他到哪儿去找我们?”
“说的也是。那要不要尚雷或尚霖陪你”
“不用了,”飞扬为自己必须欺骗这么信任她的母亲,而心生不忍起来,只好强抑离愁别绪的挤出笑容来说:“不用了啦,娘,我这么大个人,只不过是要到宫后去逛逛,哪里用得着人陪?您还是让弟弟他们安心的赏花吧。”
“好,就依你,快去快回啊。”落梅不忘吩咐道。
“知道了,”飞扬在心底说:我也希望此行一切顺利,能够早去早回。“娘。”
“右护法,她来了。”汪洋压低声音说“自己送上门来,倒省了我们再大费工夫。”
“我晓得了。汪洋,你回前头去守着,得手后,卢镜会朝空丢出你们华盖分舵的通信火炮,你看到以后马上撤离,同舵里去和你们的李副舵主会合,并帮我带个口信给欧阳舵主。”
“但凭右护法吩咐。”
“就说我少则十日,多则半月,一定会给他进一步的音讯,在那之前,请他暂时先别和庄内联络。”他实在害怕欧阳鑫会一听到个风吹草动,就身先士卒的杀进悠然园,更担心楚天阔会不辞千里的赶来助自己一臂之力。
“是。”
“有劳你了,我们开始行动。”如风把本来挂在颈间的黑巾往上垃,遮住了鼻口,双眸则牢牢盯住那渐行渐近的冷尚云。
飞扬匆匆来到一棵马尾松后,庆幸宫后头人迹罕至,只待把外袍一脱,就可以
“别动,姑娘。”
这是什么?想要劫财的心贼,或是妄想劫色的登徒子?飞扬在心中冷笑道:不管是哪一种,可惜你这回都非但休想得逞,还要栽个大肋斗了。
感觉到她似乎有反抗的意图,如风的右手即刻将匕首往她腰间再推进一些,左手则往她鼻口掩过来。
“我叫你别动。”他的口气更冷冽了。
但飞扬却因为他那贴近自己耳边所下的第二道威胁听来耳熟,而愣了一下:这个声音?这个声音!
“冷姑娘,得罪了。”
没有错,这个声音分明是!震惊的飞扬第一个反应便是想回身看个究竟,但鼻前却已掩来一方发出淡淡清香的白帕。
飞扬但觉眼前的意外一波接一波,这气味分明也是她所熟悉的“暮烟”那对别人而言,或许是一种葯力特强的迷香,但是对于和庄内其他所有的兄弟一样,平时都有服用解葯“朝雾”的飞扬来说,却顶多只能让她的身子暂时无法动弹,而不能令她失去知觉。
问题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
心里头转着千百个问题,反应便不如平常灵活,不过稍稍这么一下迟疑,那方布巾就已完全掩上她的口鼻。
“你放心,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绝对不会伤害你。冷姑娘,现在,就请你暂时先睡一下吧。”
他把自己当成是谁?飞扬想要开口叫他,不料这个念头才起,她就发现“暮烟”已经发挥了功效,不但令她四肢瘫软、浑身无力,竟然连双唇都无法掀动!
震惊诧异的飞扬,也很快的就发现眼前自己所能做的事情实在不多。干脆顺着他的心意,佯装昏迷不醒,看看他葫芦里头卖的到底是什么葯好了。
她闭上眼睛,任由他把她横抱起来。这梦寐以求的一刻啊,为什么偏偏是发生在这么莫名其妙的情况下?!
“如风,真有你的!”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以后,飞扬才听到马车前头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说。
“哪里,还不都要谢谢你们三位的帮忙,等将来回你们舵里去的时候,我一定要在欧阳面前,大大的褒扬你和汪洋以及副舵主一番。”
欧阳?是欧阳鑫,华盖分舵的舵主,这么说现在和他在一起的,也是华盖分舵的人啰?
因为自己家乡在四川,所以飞扬对于华盖分舵便下意识的比较回避;虽然机会甚微,却依然不想冒万一被欧阳鑫就地吸引的弟兄们认出来的险,也因而对舵里就谈不上有多少认识。
而如风听起来却似乎正好相反哩。为什么?是因为他表面上虽然没说,实则一直念念不忘曾经度过美好时光的这里吗?
“冷尚云有没有传闻中说的那么美?她两位姐姐听说都是小扇坠儿形的美女,但我看这冷尚云个儿似乎不矮。”
“卢镜,你还真是人如其名。”如风的口气中,蓦然多了丝调侃。
“什么意思?”
呆啊,他在讽刺你,还不懂?躺在马车里的飞扬暗自讪笑。
“不过匆匆一瞥,还要忙着驾车离开青羊宫,竟然也能够观察得如此仔细,靠的若不是你那仿佛可以映照万物的‘镜’字单名,又是什么?”
卢镜先是一怔,随即放声大笑“我说不过你,说不过你。”停顿了半晌后又再问:“怎么样?到底美不美嘛?”
“你还真不死心,不是都说华盖分舵的刑堂堂主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家狮的河东吼?”
“啐,那叫相敬如宾,而且谁规定有妻室的男人就不得欣赏美女呢?”
“美。”如风突如其来的一个字,不但听得卢镜马上闭上喋喋不休的嘴巴,连在马车里的飞扬,心头也不禁一阵荡漾。
如风说她美?
“就这样?”卢镜显然有些意犹未尽的说道。
“这样还不够吗?如果我说得出她哪个地方特别美,那她就不是真的完美了。因为某个地方特别美,便表示其他的平平,或至少难以匹配那最美的特点。但是这个冷尚云”如风沉吟了半晌,对于自己此刻的回肠荡气,不禁也有些惊疑。“却好似无一处不美。”
“如果阅人无数的你都这么说了,那她的美就真的毋庸置疑。”
“去你的,什么阅人无数,把我说得多不堪似的。”
“咦?我有吗?我这是在褒你耶,你右护法的风流魅力,哪个女人抵挡得了?”
“越说越不象话。”如风笑说“如果没有心,那么所有的旖旋风情,之后还不都只像是过眼云烟一样,只会让人觉得更加寂寞而已。”
“是你无意?还是人家没心啊?”
如风的回答是个笑不语。
“我想答案我已经知道了。”
“哦?你知道什么?”
“知道右护法原来纯情得很,这要说出去,恐怕没有几个人会相信我。”
“所以你还是闭上尊口的好。”如风已经不太想再继续这个必须探索内心的话题了。
“不曾用心,只是因为尚未心动。”但卢镜却似乎越说越带劲。“那今晚呢?”
“今晚怎么样?”
“刚刚还说我那‘一瞥’看得不少,你自己呢?我看你才更是心醉神迷,不能自己哩。”
“去你的!”如风故意粗声粗气的说“看不出来你肚子里还挺有墨水,居然能够出口成章。别胡扯了,难道你忘了我捉她的目的?更何况冷柏秋早已把她许配给凌振,我可没兴趣陪别人的未婚妻玩。”
没兴趣?!
这是莫如风第三次说对她没有兴趣了,飞扬心中的怒火霎时熊熊延烧开来。
“没有兴趣‘陪’她玩,那有兴趣‘玩’她啰?”卢镜提起另一件如风只跟他们几人讲过的事,并直陈可能产生的后果。“一旦知道她曾被‘山贼’劫走,即便只是监禁数日,你想那凌振还可能会要她吗?”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冷尚云和崔巧巧对我来说,终究是巧巧重要一些。”
巧巧!是那个八年前在窦冈山上,她曾经听过的名字。如果自己没有记错,那么这个巧巧该是如风的青梅竹马,但她不是早就不存在了吗?虽然无法确定她有没有死在那场浩劫中,至少这些年来,她从未听如风提起过这个人,莫非这些年来,如风对她犹自念念不忘?
“你说那位崔巧巧现在是凌振的爱妾,而且只要他与冷尚云的婚事告吹,崔姑娘就能够扶正?”
“她在信里头是这么跟我说的。”
他们还一直有书信往来?
“这么说,这次捉冷尚云,还真是一石二鸟之计,一举两得哩。”
“这件事你们几位可得帮我在庄主面前瞒着,如果被他知道我为了巧巧无端的破坏了冷尚云的婚事,少不得会被他念上一顿。”
表哥不晓得他动的是这种卑鄙念头?飞扬心中的疑惑不禁更添三分。如风究竟在搞什么鬼?而卢镜说的“一石二鸟”之计中的“另外一鸟”又是什么?除了破坏这档婚事,让那个崔巧巧得以成为凌振的正室以外,如风劫她,到底还有其他什么用意?
好!飞扬立时下定决心:莫如风,我就佯装冷尚云到底,看看你这个没心没肝、无情无义的笨蛋,玩的是什么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