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走主自安,苏圆又重新过起了自在的安胎日子,偶尔背着牟老夫人带委屈的坤哥儿去花园转转,偶尔琢磨些小玩意,给未出世的孩儿画几本画册、识字卡片,偶尔胃口好了又亲自下厨做几样吃食。
当然,免不得还是要整日被吴婆婆唠叨,一老一少吵吵闹闹倒也热闹。
许是当日救治宝哥儿的事传了出去,隔三差五还有些高门大户的妇人托了人情带着孩子上门,请她给孩子看诊,调补一下身子。
原本牟老夫人和牟奕都不愿意,生怕累到苏圆,但苏圆很欢喜有事解解她的烦闷,免不得看诊时要说些闲话,于是她很快就知道,楚六夫人的老母亲“重病”楚六夫人在楚六爷的陪同下回两百里外的府城去了。至于陶夫人,干脆就是得了胃肠病,在婆母的允许下自己立了小厨房。
那说起闲话的来客,许是也听说苏圆同这两位夫人交好,还特意夸赞两人贤慧孝顺,很得婆母喜爱,若不然也不会受如此疼爱。
苏圆暗自好笑,自然也不会傻到出言点破,只盼着她们很快就有好消息传来。
日升月落,时间过得很慢,又好似很快,不知道哪一日开始,枝头的知了叫声开始变得稀薄,早晚的天气也凉爽了。牟老夫人难得从屋子里走出来,带着坤哥儿常在晚饭前探望儿媳,偶尔同吴婆婆说说育儿经,倒也热闹又温馨。
牟奕益发忙碌了,有时候甚至大半日不见人影,苏圆猜许是要到了出远门的日子,于是吩咐红霞和绿衣把先前她备下的小玩意儿和衣物打包。
果然,这一晚,牟奕难得回来陪着老母和侄儿妻子吃了顿团圆饭,饭后送了老母和侄儿,夫妻俩洗漱躺好。
牟奕搂着肚腹已是微微隆起的娇妻,就道:“我后日就要去京都了,你在家要好好养身体,有任何委屈都不要放在心里,只等我回来给你出气。”
“好,”苏圆听得心暖,一手扯着夫婿散在枕上的长发玩耍,随口问道:“二爷,你这些时日在外忙碌,可是为了那个生病的弟子?”
牟奕沉默了半晌,含糊应道:“都有一些,你不要惦记。”
苏圆撇撇嘴,对夫婿的大男人主义又爱又恨,即便她还是原来那个单纯的性子,但这些日子接触多了官家女眷,多少对朝堂争斗了解一些,自然也听说当朝唯一的皇子在皇帝病倒后也随之病倒,如今皇帝病愈,皇子依旧卧床不起。
若是她再猜不出夫君的弟子是谁,岂不是笨得堪比狗熊了?
“二爷,许是我出身小门小户,见识浅薄,但广厦千万,不过夜眠三尺之榻。家中如今已是富贵,我只求一家人平安度日。”说着话,她伸手扯了夫君的大手覆上自己的小肮,又道:“更何况,如今我们有了孩儿,二爷更要多保重自己。”
牟奕大手感受着娇妻肚腹的温暖,嘴里应着,心里却是叹气。这世上之事从来都有代价,特别是富贵,每到皇权更替,朝中动荡,有多少人前一刻还风光无限,下一刻就是抄家灭族。
牟家享有富贵高位,三代不衰,无非就是一个秘诀,未雨绸缪。
先前皇帝病倒,众人都道是偶然,但怎么瞒得过他。即便他丁忧归乡,宫里依旧留了些耳,皇帝喜好酒色,多年耗神无度,先前病倒就是一个开始,以后怕是会越来越频繁。
而支持贵妃和皇后的朝臣又是动作频繁,欲上书求皇帝过继旁支子嗣,立为太子。至于多病又憨傻的大皇子,在众人眼里就是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至于他是否真的是多病又憨傻,根本没有人怀疑过。
而这就是牟家的机会,再续五十年富贵的机会。作为儿子,老母可以安享晚年,作为夫君,妻子可以锦衣玉食一世,作为父亲,儿女可以受庇护长大。
这是男人的职责,也是大丈夫行于世,不空负年华的证据!
苏圆左等右等不见夫君再说话,眼皮渐渐沉重,耳边听着结实有力的心跳,很快就酣睡过去。
根本不知道身畔的男子把她又往怀里揽了揽,低头亲吻她的发髻,声音醇厚又坚决。
“放心睡吧,一切有我呢。”
天未亮,牟奕便带着牟武和十几个护卫,带着四辆马车上了路,风尘仆仆赶去京都。
但凡有人问起原因,牟老夫人就会笑咪咪指了儿媳说道:“当日我在京都外的宝华寺同菩萨许过愿,如今心愿得成,自然要让老二去还愿了,另外再求些开过光的佛宝回来,也保佑牟家子嗣兴旺。”
众人即便有些怀疑也不好再问,毕竟子嗣金贵,牟家更是单薄,多在意一些也是应该。
至于牟府里的众多仆役,经过两次责罚撵人,早就变得规矩又本分,哪里还敢多嘴多舌议论主家之事。
牟老夫人下令关了大门,平日采买用物只在侧门出入,有客拜访也轻易不让入府。一时间,牟家院子里安静至极,倒便宜了苏圆,每日睡到自然醒,简单处理一下琐事就吃午饭,吃完午饭继续睡,睡醒陪陪老人孩子,然后继续吃饭,继续睡觉。
真是猪一样的生活,神仙一样惬意的日子。
但吴婆婆却是有些住不下了,牟家封了府,求诊之人进不来,她轻易也出不去,很是不便。医者父母心,又实在听不得病患哀求,于是提出搬回三里村。
左右苏圆如今胎象极好,吃睡香甜,又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她在不在身边守着也没多大作用。
苏圆自是不舍,但也劝不住吴婆婆,只能拾掇吃用之物,然后让红霞代替她坐车送吴婆婆回去。
牟老夫人听说了这事,免不得又添了些锦缎布匹、茶叶点心等实用又耐放的物件送吴婆婆做谢礼。
少了吴婆婆在身边,苏圆的日子自由很多,起码不用洗个澡都被唠叨,但没几日她就蔫了,原因无他,太寂寞了。
想起这时候,自家夫君许是还在进京的路上,归期漫漫,她就忍不住叹气。
红霞和绿衣看在眼里,私下商量了几句,就选在晚饭之后例行的散步时建言道:“二奶奶,眼见天色就凉了,过了秋日就是冬,冬去春暖,小少爷就该出生了。说起来,有些事也该准备了吧?比如奶娘要寻出身干净,身子也健壮的,还有稳婆,也要多寻几个稳妥的,这些都需要慢慢寻访呢!您即便学了多年医术,到时候也不能给自己接生啊。”
“哎呀,我倒是真把这些事忘了!”
两个丫鬟的话给苏圆提了个醒儿,这些时日只顾思念出门的夫君,当真把这样重要的事忘了。
这个时空可不是医术发达之地,生产时可能只是胎位不正就会出大事,绝对不要指望有哪个大夫敢剖开肚子拿出孩子,除了等死没有别的办法。
还有月子期间的饮食调养、婴儿护理,这些都要提前安排人手学习适应,若是临产之前再安排,时间无论如何也赶不及了。
“走,去给老夫人请安。”
苏圆想到就做,即便牟老夫人把整个管家大权都交给她了,但买人进府、培训学习的大事,还是要征得老人家的同意。
牟老夫人晚饭吃了一碗骨汤粥,配了四样小菜,金银小馒头外加葱花鸡蛋饼,虽然普通,但都是味道好又容易消化的,这会儿正在廊箫下一边逗弄着小孙儿背书,一边吹着晚风,真是分外的自在。
突然见儿媳挺着肚子过来,牟老夫人赶紧招呼流云几个给儿媳安排舒适的圈椅,垫了软垫,又上了大枣枸杞水,这才埋怨道:“你若是有事,派人来说一声就好,怎么还自己走一趟。万一累到可就出大事了。”
说罢,她的目光扫向儿媳益发凸显的肚皮,眼里的笑意几乎都要漾了出来。
小孩子的心思最是敏感的,苏圆还不等应声,坤哥儿却突然站了起来,气呼呼的扔下一句“祖母,我先回去睡了。”说罢,抬腿就跑掉了。
贴身伺候他的奶娘满脸惶恐的行礼,算是替小主子赔礼,然后急匆匆带着丫鬟追了上去。
苏圆猜这孩子是自觉受了冷落,就反省道:“这些时日我只顾吃睡,少陪坤哥儿玩耍,这孩子怕是恼我了。”
牟老夫人却不在意的摆摆手,笑道:“他不过是小孩子脾气,你不要放在心上,过几日就好了。”
苏圆想起自己的来意,也笑笑地转而说起自己一路琢磨的事。
“娘,我方才同红霞和绿衣两个说闲话,这两丫头倒是提醒我一件事,虽说还有几月我才生产,但孩子出生后需要用到的人手却是要早些准备了。”
提起即将出世的小孙子,牟老夫人坐正了身子,也是兴致勃勃。
“这事儿我早就交代下去了,奶娘要寻两个,最好把一家子都买进府来,这样用起来也放心,另外接生的稳婆也要寻稳妥的”
苏圆听得牟老夫人设想周到,心里很是感激,但该说的事情还是要说,她倾身凑到牟老夫人跟前,笑嘻嘻抱了她的胳膊,撒娇道:“娘安排得这么周到,我要怎么谢娘呢?”
牟老夫人没有闺女,很是享受儿媳这般亲近,笑得更是开怀,宠溺地拍了儿媳的胳膊应道:“你啊,安心吃睡,替娘生个白胖的大孙子就好。”
苏圆故意吃醋闹脾气“原来娘是更疼我肚子里这个啊,我不生了,才不要他出来跟我抢风头。”
“呀,童言无忌,大风吹去!”牟老夫人听得这话不吉利,也顾不得再端着贵妇端庄模样,赶紧扭头唾了两口,末了点着儿媳的脑门嗔怪道:“这混话,以后可不能再说。”
苏圆吐吐舌头,赶紧说起正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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