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华抓了把积雪擦了擦手,抬头看了一眼丛林中那条蜿蜒小道。地图上看,隆虑山离林虑县城也不过四十里,如果在平原地带,一路飞奔,半日可到。但问题是,这条由细作标记下的羊肠小道已经荒弃多年,只容两人才而行。路边又都是荆棘和树木,加上路上全是积雪,走一步滑三步。在上面走了半天,也没走多远。反将人累得不行。
在前探路的那个士兵隶属于李鹞子的斥候队,名字叫梁云龙,一个看起来面庞黝黑的青年人。他拨开一丛灌木,欢呼一声“禀将军,找到标记了。”
在灌木后的那棵树上被人用刀刻着一个小小的箭头,直指西方。
梁云龙有些得意地说:“将军,我们这个细作也太小心了,弄下的标志实在太小。若不是小人天生一双鹰眼,还真不容易发现。”
杨华点点“很好,这次突袭若能成功,当记你一功。”
梁云龙忙道:“将军,小人本是山西朔州人,是草原上贩运牛马的商人。可刚将牛马贩到太原,就遇到金人入寇。后随流民到太行山做了贼寇,若不是做了将军的兵,只怕已经饿死在山寨里了。说起来,将军还是我的恩人呢!”
杨华难得地笑笑:“你做了我的俘虏,反倒要感谢我。呵呵,你有一双锐利的眼睛,也算是一桩特长,最远能看多长距离?”
梁云龙更是得意“禀将军,小人也不知道能看多远,在草原上,隔着三五里地,我也能分出一只羊的公母。”他一说起牛马来,两眼都在放光。在龙卫军中,懂骑术的人凤毛麟趾,很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马。说起来。这家伙也算是一个技术人才了。因此,他很自然地就被分配到李鹞子的斥候队里,当起了侦察骑兵。
只不过,现在龙卫军没马,他也只能同大多数人一样腿儿着。
看他如此得意忘形,李鹞子一鞭子抽到他背心。骂道:“你的话也特多了些,快走快走,前面开路。”
“是,长官!”梁云龙很自然地一个立正,大声回答。
声音惊起了一群飞鸟。众人心中同时一惊。抬头望去。头顶地阳光温暖地投射下来。映得雪地上一片白亮耀眼。透过头顶浓密地树枝看出去。太空一片湛蓝。有片片白云漂浮。
这是一个难得地好天气。春天仿佛突然降临。但照例地春寒还是让人四肢冰冷。尤其是这群飞鸟带动地积雪扑簌着落到人头上肩上时。
一大早。杨华就点齐部队。说了一声:“我带你们去见血。”就以急行军地速度带着队伍一阵猛跑。到现在已是中午。路才走了一半。可新兵们都累得不行了。很多人脚底都打出了血泡。地上地雪也很厚。脚一踩下去。雪就灌进鞋子里来。被体温一热。化成雪水。湿漉漉地贴着脚板。
风吹来。冷得人发抖。雪花飞扬中。一千五百名新兵地鼻端都在急促地喷吐着白气。额上地汗水一颗颗滚落下来。沾在棉衣上。结成晶莹地冰凌子。
到处都是散乱地脚步声。士兵们背山都扛着沉重地铠甲和兵器。在这样崎岖地满是积雪地山路上急行军。无疑是一种痛苦地折磨。很多人走着走着就一头栽倒在地上。死活也不愿意爬起来。
罢开始时。军官们还都低声咆哮。用鞭子不停地抽着那些倒在地上地士兵。走了这么长路。那些以前地流民何时见识过这样地长途奔袭。又不知道如何分配体力。早就倒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杨华招手叫赵明堂过来,让他下令,所用军官都必须帮掉队的士兵背铠甲。部队以十人队而小单位,掉队一人,另外九人连坐。
“这样是不是容易激起士兵们的反感,等下若哗变了却是个大麻烦。”赵明堂还有些顾虑。
“我就是要让他们明白军队是一个集体,你不能光顾着自己走。你地战友掉队了。你也跑不了。”杨华冷冷地说“若所有人都不顾战友的死活。只顾着自己走路,这队伍才真的要散了。我们龙卫军都是新兵,战斗力不强。如果再没有团队精神,根本就没办法打仗了。”
因为有了连坐法,士兵都都站起来,相互扶持着,一步一滑地在山路上走着。
这一条路实在太窄,根本没办法走马。即便是杨华,也得迈开大步朝前走去。在茫茫雪地上,这一条路盘旋在森林和悬崖峭壁之间,一不小心就有落下山崖地危险。
队伍分成十五个都,每都都由四个老兵率领。为了加快速度,杨华随李鹞子的斥候对在前面开路。
将为军之魄,只要杨华自己不倒下去,队伍就慢不下去。
李鹞子后面是梁红玉率领的跳荡队,也是这次战役的主要突袭力量。因为是正面的突袭队,加上又是山地作战,这队人马都没有穿甲,手中沉重的陌刀也换成锋利的横刀,以便节省体力。
在跳荡队的后面则跟着赵明堂的中军主力。他们地装备异常精良,浑身板甲,手持陌刀,背上还背着大弓。一走起路来,直睬得地皮都在颤抖。也因为这样,中军走得很慢。再看老赵,已经累得满脸发青,胸口剧烈起伏,只想声嘶力竭地咳出声来。可因为怕惊动敌人,他强自忍着,满头都是**的冷汗。
途中甚至还有人摔下悬崖去,发出撞击岩石时的沉闷声响。若不是杨华早有安排,让所有人都在口上勒了一张布条,只怕那惨烈的叫声已经响彻云霄了。
可惜,战友的死并不能在队伍中造成哪怕一丝一毫的波动,所有人都只是淡漠地朝山崖下看上一眼,然后低头赶路。
见梁云龙惊动飞鸟,李鹞脸色大变,提起鞭子正要打。
梁云龙下得面色发白,浑身颤抖着跪在地上,不住小声地说:“在下知罪。将军饶命!”
杨华一伸手抓住他的手臂,温和地对梁云龙道:“这事是你的过失,可刚才你已经立下功劳。功过相抵,就不罚你了。你可服气。”
梁云龙忙低声道:“小人服气。”
“去吧!”杨华挥了挥手,示意他继续在前面探路。在他看来梁云龙不过是一个小兵,被李鹞子打了也是打了。可这人懂骑术力极好。最难能可贵的是,他是商人出身,能写会算。在龙卫军中也算是个值得培养地人才,所以,杨华决定在观察他几天。如果真堪使用,又在接下来的战斗中立下功劳,不妨提拔他做一个承局。
大概是看出杨华的心思,李鹞子在杨华耳边悄悄说:“将军,这人没什么用处。”
“这又是为何?”
“此人胆子极小。等下上了战场只怕要尿裤子。再说,商人都是一群惟利是图,胆大妄为之人。却不知这人怎么这样?”
正说着话。正在前面探路地梁云龙突然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大概是刚才挨了鞭子,他也不敢叫出声来,只面色苍白地坐在雪地上,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了?”杨华微微一皱眉头,走过去问。
“地上地上”梁云龙用颤抖的手指指着雪地。
杨华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禁不住抽了一口凉气。眼前的情形实在是有些吓人,就连他这种从死人堆里打滚过来的人一时间也差别被吓得叫出声来。
却见雪地上,一条孤零零的手臂探了出来,黑漆漆地手消瘦无肉。像一条光秃秃地树枝一样横在路上。而梁云龙刚才惊起飞鸟,怕受到责罚,正心思恍惚,一时不察,恰好被那条手臂绊翻在地。
梁云龙本以为是一条树枝,坐在地上,定睛看去,却是一具尸体。这下把他吓得够戗,浑身都酸麻了。坐在地上不住发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杨华无暇理睬梁云龙,他指了指雪地“把尸体给我刨出来。”在这么一条秘道上居然出现一具死人的尸体,这一点让他有些惊讶。难道说消息走漏了?
李鹞子也不废话,立即摘下圆溜溜地头盔,带着两个士兵在雪地上刨了起来。
很快,一具已经略显得干瘪的尸体被挖了出来。他身体微微蜷缩着,像一只死了很久的虾米。死者身上的衣服很单薄。只两件破烂的麻布短衫。到处都是补丁,有的地方还破得可以看到里面青紫色地皮肤。
尸体身上也看不到伤口。不知道究竟是得病还是被冻死的。
“死了大概两天了。”李鹞子肯定地说。
“这个人我认识。”一个斥候惊讶地说:“他叫秦老三,本是孔彦舟亲兵。却不想却死在这里。看来,这条路我们走对了。”这个斥候也是投降的新兵,身材高大威猛。在加入龙卫军前也算是孔彦舟地精锐,同死者也认识。
按说,死者是孔彦舟的亲兵精锐,待遇也一定极好。可看到死者这番光景,杨华心中一动,难道说他是被冻饿而死的?
“脱掉他的衣服。”杨华下令:“破开他的肚子看看。”是。”一个斥候掏出一把匕首,挑开尸体的前襟,正要动手。李鹞子却一把将他推开,恶狠狠地指和梁云龙“把刀给他,让他来。”
“啊!”看着李鹞子白森森的牙齿和恶意的笑容,梁云龙叫出声来。他牙齿上下磕击“李将军,我、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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