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扫而空。他果然是正人君子。
依稀记得那天他似乎动手自伤,她担忧的提笔一问:
鲍子千万别这么说。现在公子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我打小练武,那点伤不碍事,倒是你,吃了几鞭苦头,不要紧了吗?”
我没事。她一边写着,浅浅笑意浮现唇边。他关心着她吗?
“今后你有何打算?”见她咬唇不动笔,他疑惑又问:“你家住何处?何地人氏?家里还有谁?”连连追问,迫不及待想多了解她。
她摇摇头,缓缓写着:我全不记得了。
生活上的事她记得,东北两大势力,腾龙堡与狂风寨的对立她也记得,可偏是忘了自己的事。家人,朋友,出身,成长,一切一切,忘得一干二净。
她会写字,似乎也不太娇弱,怎样的环境会造就这样的她?
即便这公子好心救她,但她无依无靠,连自己姓啥名谁都摸不清;她总觉得自己不该如此软弱,可眼前,她不知何去何从。
“你走吧。我会让帐房给你足够的银两,随你要做买卖、还是在哪儿定居都可以。”他虽想搂住她隐隐打颤的肩膀,但他不能再将自己的心陷入。
思及她孤身一人,不知能否谋生,可会再遇上心怀不轨的贼人?他就烦躁。与其挂心她将会遇到何种危险,他不如就留她待下。可若让她待下
他很清楚她对他有奇妙影响,他担心自己早晚会失控伤害她。他不得不承认,他其实想留她,但他更想要她心甘情愿,所以他不逼她。让她自己选择吧。
站开了些,他转身背对她,假意翻着一旁书架上的简册,装成自己打算开始忙活,强迫自己别阻拦她。“你伤势既已痊愈,就走吧,腾龙堡不随便留外人。”
她闻言,惊愕转头看着他宽阔背影,随即落寞地低头咬唇,脸色惨白起来。
外人?是啊,对他而言,她就跟个从路旁捡来、被人遗弃的小狈没两样。这事实显而易见,可她为何会因他这句话,而觉得心口泛起一丝疼?
她在盼什么?人家好心出手救她已是难得恩惠,她不知心怀感激也罢,竟敢希冀人家继续照顾她?她应该不是这么贪心的人。可她若离开这儿,又能去哪?
并非她贪图腾龙堡舒适生活,而是她了无头绪,不知如何找回自己过往。
这几天来,失去记忆的不安,只因有他能依靠,让她几乎要忘了那恐惧;但在此时,又因他要她离开,让恐慌重新浮上心头。
她明知这想法忝不知耻,可她不愿离开他离开他曾给过她的温柔。
“你还不走,杵在这儿做什么?”见她迟疑着,始终没动静,于是他转头沈声发问;可一瞧见她失色脸庞,却让他反省自己是否伤了她。
他没考虑过她的心情。遗忘过去的她,唯一认识的,除了他,还有谁?他强逼她走,不就等于在逼她步向可能危机重重的陷阱中?
万一她又在不知情下,让那狼心狗肺的叔叔找回去卖了呢?
就算是一旁的路人,东方戬也不曾见死不救,更何况是总令他不自主想关心的她。就此撒手不管她,并非他的作风,更非人之常情。
面对他追问,她慌张支吾半天,想持笔写些什么又放弃,檀口几次焦急地开开合合,终究吐不出丁点声音。
他身上那似曾相识的温暖,让她好安心除了跟着他,她哪儿也不想去;但正经女子,是不该说出自己对男人的观感,否则又与荡妇何异?
她不想再让他误解,似乎非得离去才能证明她的清白节操。最后她一咬牙,转过身不再看他;可她不自知,烧红双颊早已泄漏她心思。
她心想,还好她不会说话,否则,她一定早出言求他收留而因此羞愧至死。
任何人看轻她都无所谓,唯独他她想在他心中留下完美印象。
东方戬看着她唇坝诏作不休,红霞落上俏脸,她满怀羞惭别过身,不难理解。
“你是否想跟着我?”强抑心头一涌而起的喜悦,他同样不愿让她以为他是垂涎她美色的登徒子,不曾主动挽留她。但,她若愿意,他哪有不应允之理?
要走或留,只要她快乐,怎样都成。“你想留在腾龙堡?”他嘶哑问道。
她像是绝处逢生,双眸一亮,喜极而泣,猛一抬头,转身回看他。
“我说过,腾龙堡不随便留外人。”他提醒她。
她奔出书桌后方,追到他身旁,顾不得许多轻扯他衣袖。就算做牛做马,她都不在乎,只要能留下,偶尔让她在远处看看他。
像能读出她心意,他心海涌起波涛。明知身为堡主,带回来路不明的女人大冒险,可他无法弃她不理。“要留下也行,可要你做低微的丫环奴婢,你甘愿吗?”
她毫不犹豫猛点头,不自觉早已漾开如花笑靥。
“或者我要你成为我的女人?”他似笑非笑,唇边挑起若有似无的弯痕,语中带着几乎难以辨认的讥讽。他是怎么了?调戏女人不是他的作风啊!
但对她他却破天荒起了想得到她的念头。
她一愣,松开他衣袖,心若擂鼓,狂跳欲裂。她匆忙撇过头,不敢相信他说了什么。他是认真的吗?
理应为他可能将她当成不三不四的女人而感到心慌,但那一瞬间,她却为他对她也许有好感而莫名欣喜。她这是怎么了?
但,堂堂腾龙堡堡主,怎会看上她这样的残缺女人?志忑不安的,她顿时不知如何回答;若有傲然志节,她就该断然拒绝,可她偏是动不了。
“呵,说笑的,我不曾强迫女人。若你不是甘愿承欢,我不碰你。你可别把我这无聊玩笑话搁在心上。”
瞧她一脸为难,动也不动,他猜想这荒唐提案怕是吓坏了她,只能尴尬笑了数声,急忙随口扯开话题:
“再说,腾龙堡的夫人,若非出身名门,则必须对腾龙堡有莫大帮助。身为堡主,婚事本就不是我能独断决定。”东方戬哑然住口,他在说什么呀?
对一个陌生女人谈论婚事,这是哪门子说笑?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劲?
听闻他解释,她的心却猛一抽紧,像是被针狠狠扎下。她该清楚他不可能当真对她有意,可她却在那一刹那,期盼太多。
头垂得更低,她不想让他看见她自嘲苦笑。原是陌路人,本就无牵扯。
“可是我险些坏了你名节也是事实。我必须向你赔罪。”忍不住托起她娇俏小睑,他漠视心中对她的异样情愫,努力端出堡主的宽宏气度。
“你若愿意,今后由我照料你。到你想起过去为止,你都是腾龙堡的客人。”
客人?她美眸圆睁,没料到他如此大量。就算是当奴婢她也毫无怨言,他却待她如此客气心上,对他的钦佩又加深一些。
“看我糊涂,老忘了问你名字。还记得吗?”
她摇头,半晌没动静。她一无所有。过去经历,家人朋友,就连名字也忘了。
说不定她并非他所见这般无依的孤女呢?他对她这样好,好得让她自惭形秽。
“忘了?没名字,称呼你太不方便。”他不愿再听到别人对她羞辱戏谑。
东方戬走到窗边,略一低头,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楼庭院中,腾龙堡里唯一的一株翠雀花;他记得那是父亲生前自别处栘过来种的。
翠雀花,丛生绿茎,梢端开着长柄翠蓝花,横翘如雀登枝,故名。
有种熟悉感,她像花,独自飘零在北方,可却将落地生根在腾龙堡
“花开枝悄,盈盈绽放,人艳如花,细柔娇美,苍蓝纯净,理唤翠雀。”
他轻笑着,转头看向因他几句赞美而满面羞红的她。人艳如花?只怕不止,说是人比花娇,艳冠群芳也不为过。
“我是东方戬,腾龙堡堡主,你既愿入堡,以后,你就跟着我姓东方东方翠雀从今天起,这就是你的名字。”
人艳如花,理唤翠雀东方翠雀她在心中喃喃默念。她的名字。
“走吧。”他对她伸出大掌。“难得有空闲,我带你看看腾龙堡吧。”
她将手交给他的同时,眼中水光迷蒙,除了感激,还有全然的信任。
他给了她名字和重生,这个名唤东方戬的男子啊素未相识,她可以相信他吗?她不知道留在这儿是否正确,但是她知道一件事她想相信他给的承诺。
三个月后
“那是你们魁首带回来的女人?”冷哼一声,语调娇柔,却令人直觉生厌。
东方翠雀与其他女侍,手中捧着一叠刚晾好的衣裳,正要回到东方戬居住的别塔,听身后传来那似曾相识的嗓音,才回头,就见到一名美丽千金朝她缓步而来。
衣裳华丽之至,衬托其人美艳无双,可这姑娘眼中的寒气,就是让东方翠雀无法欣赏她。美貌太过逼人,夸耀的太不自然,反而显得俗气。
“翠雀姑娘,这位是杜姑娘,杜家千金,泽兰姑娘。”尾随其后的潘管事,面无表情的为两人引见之后,便带着杜家千金往大厅去。
杜泽兰?她是谁?
东方翠雀皱了皱眉,有些不明白,方才杜姑娘那轻慢、甚至可说带着敌意的问话,冲着她而来是为什么?
侍女们窃窃私语,交换自己听来的消息,看见东方翠雀一脸疑惑,便好心的将她拉过来一同讨论。
三个月来,东方翠雀虽说是客人但半分也不骄纵,反是随时随地帮着别人,从厨娘到园丁,绣娘到长工,除了潘管事外,几乎所有人都轻易接纳了被主子选中的她。
再怎么不长眼睛的家伙,也不会不懂魁首对东方翠雀的特殊待遇代表什么,当然对她客气。
而且重要的是,不管东方翠雀听到什么,绝不会向主子告密,这点就让绝大多数的人,有什么快乐的、委屈的,全都放肆地向这位平易近人的客人一吐为快。
东方翠雀也乐于同大伙打成一片,她没意思让人伺候,只想和大家一同生活。
“杜家在东北也是属一属二的财主,有一大片的山林上地,与腾龙堡有数次生意上往来。”一位侍女插了嘴。
“对了,杜姑娘是魁首的客人,听说之前杜家曾几次央人来提亲,就不知魁首应允没。这么说来,她会不会极有可能成为腾龙堡下任夫人?”
东方翠雀闻言,心上陡然一凛。那位杜姑娘,会是东方戬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