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结束前的最后一个节日,元宵节,这一夜的街景别有韵味,仿佛所有美轮美奂的灯火,相约一齐绽放缤纷梦幻的美艳,为即将结束的年节画下完美的句点。只是北风不赏脸,依旧元情地呼啸而过,成了一个又寒又冷的夜。
书房里的蔺舫,像只被关在宠子里的金丝雀,颓坐在书桌前,心不在焉地望书兴叹,硬把一张原是青春美少女的姣容,哀成黯淡无光的怨颜。
客厅不时传来喧腾杂吵的麻将声,一波高过一波地侵蚀着她的耐性,终于,按捺不住弃书而逃的想望,随手拿起一件纯羊毛上衣披在肩上,溜上三楼别墅的阳台上,去透透气。
夕卜面虽然野风猎猎,她倒不觉得冷,许是魂不守舍吧,一切的感官该有的感觉,都失去了本能。
仰头凝视着低矮的云层,闷闷地发想着。
十九岁,这一年,大概是她人生的年轮当中,色泽最惨淡的一环了,除了读书准备联考,啥事也做不了,青春竞然就迭么活生生地给折磨老了。
她那个爱热闹又好面子的母亲,把家里搞个天天门庭若市夜夜冠盖云集,尤其是麻将声和流水席从冬至后,就没停过了,连累了李嫂和王妈的两副老骨头都快撒了。而她啊,闲闲散撒地埋在书堆里,没精打采地,又过了一个百无聊赖的年头。
站在落地窗夕卜,远眺着街心,那一簇簇灯火辉煌的元宵灯饰,把路树妆点成一条条银河似的美轮奠奂,嘴里则悠闲地哼着一曲连她都不知名的老歌,好像眼下的一切,只是凡间小民的节庆,与她这天上人间是不相干的。
风越吹越利,她的毛衣也越揪越紧,就是嘴里的老歌从没间断过,像是一种坚持。
花落水流,春去无踪,满地是春色醉人东风。落花时节,露滴捂桐,只剩得话长情浓
直到一阵妇人的声音,切断她那首如河水轻流的乐章。
“小姐,你怎么躲在这风口处上,小心别着了凉。”
李嫂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她是母亲的心腹。
蔺舫懒懒地回眸一瞄,恹恹然不搭一句,迳自继续哼唱歌曲,像在玩个什么玩具拟地,仿佛可以那歌儿是她的伴。
呵呵李嫂朗朗地笑着。“现在可没几个年轻人会唱咱们那年代的老歌了呀,没想到小姐你居然唱得这么顺溜,真是少见。”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学来的,好像那些豆芽般的音符种子一直以来就埋在她的脑海里一样,自热而然地就会了。每回哼唱,同学们总爱嘲笑她。“蔺舫,你唱的是什么耸不拉叭的老歌呀!”个个嫌恶,严格禁止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舒展歌喉。
既然她在学校唱不得,只好在自己家里天翻地覆地唱个够了,没想到李嫂竟然爱听,无端冒出一个歌迷来,心里有一丝丝酒逢知己的感觉。
原本想好好地放声高歌,一饱李嫂的耳福,无奈,李嫂竟然扫兴地催促着。“小姐,快下搂去,你妈妈我你呢。”
一定又是要逼她回房看书,今天是元宵节呢,难道不能放个一天假吗?何况今夜不知怎搞的,心浮气躁,闲不住,她想做点别的,跟读书无关的事。
眺一眼远方的灯火阑珊,突然很想跑到那些团团簇簇的街树下唱歌,肯定很有风华。
才想着,便攀住阳台旁的树枝,荡到粗壮的树干上,紧紧抱住,像抱着一个大男人的硕腰。
“小姐,你在做什么呀?”李嫂惊呼着,挨过身来时,她己顺势滑了下去。
“我今晚不想念书,想去逛逛花灯。”声音从三搂降到地面,缥缥缈缈地远去。
当李嫂扶著阳台栏杆,弯腰下望时,她己经骑上脚踏车,呼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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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踏车一进了车水马龙的市中心,澜舫停妥车子,穿入人山人海的人潮里去,像一条力争上游的鱼,游向整个城市最美丽的一条街道去,去看那由成千上万个小饰灯联结点缀筑起的海市蜃搂,明明灭灭,悠悠晃晃,不似人间的美景。哇,真是美呆了!
她的嘴里忍不住地又轻轻吟唱着。
“花落水流,春去无踪,满眼是春色,醉人东风”
无数的行人与她擦肩而过,交会的当儿,互不对眼,各人的眼睛各忙着挑高了视线欣赏树灯呢,没空观看其他的。
她也是,边哼着歌边数着头上的万点灯火,像一场繁华落尽前的凄美景数,正巧适合歌词里的涵义。“落花时节,露滴梧恫。”一种自我解放的舒畅快感,油然而生,她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与轻松,与身旁摩肩接蹬的人群无关。
在纷乱的灯火照耀下,突然感受到两道特别强烈的光芒,向她投射而来。
第六感告诉她,前面如雪花纷飞的灯海下,有一对跟眸,深邃若谷,它发出比灯犹亮的光亮,灵活地、紧紧地注视着她,似乎怕她会蓦然消失在如织的人流里。
她停下步伐,溜动着眼珠,在人群里穿梭寻找,期待与那对眼眸相遇。
看到了。
凝望着那对眸子,眸子的主人,不动如山,连眼睑都不曾搭合下来似地,无视于川流而过的人群。
他,是个华发苍然的老先生,极陌生的,她收嘴含住音律,因为唱不出来,喉间被一股什么东西阻塞了,霍地,她的脸颇爬满热热的液体,原来是泪水。
泪如泉涌,潜然不止,泪线仿佛脱离了中枢神经的控制,不由自己地流淌而出,完全不听从她的指挥。
她被自己的泪水惊骇得脸色发白,因为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哭得如此伤心,像个断肠人。
千万盏的元宵灯火亮亮晃晃地投映在老先生身上,着一身暗色唐装的他,恍若不存在似的,忽然他的左侧脸颊闪烁着一道亮光,她仔细一看,是泪水!
老先生哭了,老先生怎么也哭了起来!?
而且,他一只有左眼淌出'泪液'那画面深深地撼动了她的心,泪水泫然而出拟泉涌。
周遭的人们仍忙碌地抬眼欣赏头顶上的美景,无视于两个陌生人的驻足对峙,更看不到两人脸上淌然流淌的泪水,这样不相干的停格画面,好像他们两人所在的空间和周遭的一切是不同次元。
人,是越来越多,如倾巢而出的蚂蚁,终于淹没了他们,阻断了两对遥遥对视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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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夜的奇幻际遇之后,蔺舫的生活仍继续维持着补习班和豪宅两点之间的运转,日子无聊地在前推进。
看似不变的生活,却在很隐密的一隅有了转变。
向来都是一觉到天亮的无梦睡眠状态,在遇见陌生老人之后的当晚,她作了十九年来第一次的梦,梦醒之后,她浑身无力状似虚脱,像跑了一大段又长又远的马拉松赛程回来。
梦境,是黑白的,纷纷扰扰的光景交错,恍如一幕幕快转的老电影,在醒时的零碎回想里,只勉强记得两个残留下来的梦境,像住进了脑子似的,在后来的梦境里不绝地重复出现。
一栋日据时代的旧式老屋,围着堵墙高及头的砖墙,也围住了宅院里的青苍愧树,红漆大门,气派而庄严,那儿该是个大户人家的宅第吧,斑驳的黑影不对闪现在梦境里:像是看过千百遍的录影带,飘飘忽忽的,却不曾在她日常生活中见过。
第二幕影像则是一座老式的火车站,冷冷清清的月台上,停靠着一辆即将奔赴远方的蒸汽火车,煤碳烟直冒地冲进云霄,火车的汽笛鸣声催促着旅客上车。
然而梦境焦点井非火车本身,而是紧锁在入口处上,那里仿佛有个人影,在黑幢幢闪烁烁的背景下,怎么也看不清,好几次她睁大眼想瞧个明白,却不知从哪里飘来一朵朵的浓雾,遮去了所有的luo线,梦就断了,人也醒来。
交秋之际,中山北路的枫叶还来不及变红,她就收到大学的入学通知单了,虽然不是理想的学府,但念的是她概感兴趣的大众传播系,还算差强人意。
开学后,母亲见她读得津津有味,才打消送她出国念书的计划,当然,她也坚持不到夕卜国去当二等国民,没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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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学期兴味盎然的新鲜人日子,她也忙碌地跑了几个较具文艺气息的杜团,只是没一个有始有终,因为无法强迫自己和一堆人挤在一间斗室里,做些无病呻吟的蠢事,总觉得文学不该是这样。
至于恋爱学分,该是每个新鲜人,最感兴趣的事了,而拥有美少女特质的蔺舫,更是各级学长争先恐后抢着当她的护花使者。
偏偏她对于乱谈乱爱的感情,就是不带劲儿,连约会都懒,懒得花时间在那些假里假气、装腔作势的
男生身上,那些男生哪里懂得什么是爱情。
她的好同学阿壁就常说她挑嘴,连校园美男子四大天王同咐对她展升猛烈的道求攻势,成天跟在她**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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