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助理。但有必要耍这种手段,硬是把她踢出考察行程吗?
“我不是来度假的,也不是老远飞来只为瞎拚”
堂哥始终不让她把话讲完,迳自为她作决定。
有必要在国外也如此整人吗?她在国内忍受了他多少卑劣的小动作,尽量不去跟他计较,可是他连在这种状况下都不忘耍阴险。她给他的威胁感有这么大吗?
为什么一定要用对立的方式来看待彼此的关系?他们是同一阵线的人啊。
被了,随他去吧,不想再讲了。
她黯然合上手机,独自小酌。突然间发生太多事,她确实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你和你家人联络上了吗?”
吧台旁传来的温柔呢喃,愣住了正垂头靠额在十指交搭之前的她。一抬眼,方才那名华人男子在她身畔,朝服务生点咖啡。
“呃联络上了,没事。”她尴尬笑笑。
“我们的专车还要一阵子才到,只好在这里等了。”耗在这杜拜的邻邦。
“你们也是来考察的吗?”
“应该算吧,可是现在连登记入驻港口自由贸易区,都得排队等上十几个月。”全球的国际大厂都往此处蜂拥进驻,竞争密度惊人。“不过他们的处理还算友善,就耐心等待吧。”
“我现在还停留在刚才到处找不到人的恐慌里,实在不得不对他们所谓的周全服务持保留态度。”她苦笑。
“这里的饭店服务员比入住房客还多,应该不至于找不到人。不过饭店占地太大,客人迷路是常有的事。或许你是到了他们还未完全开放的区域,才会到处不见服务生。”
这倒是,劣谟也正是带他们走访未来将营运的扩建部分。她是怎么了?一直在为自己的惊吓找个可怪罪的对象似的。
“我大概是吓坏了,脑袋失去思考功能。”真是的,呵。
“幸好这里的治安不错,不会有危及人身安全的问题发生。”
不见得。她倏地警戒,想到了什么,却故作平静无波,状似闲谈。“这里的当地人都是穆斯林,会定时祈祷的话,那么长得很像当地人却不祈祷的,会是什么人?”
他丈二金刚摸不着头,一时搞不懂她在问什么。“你是指,长得很像中东人却不是穆斯林的?”
“对。”她确定那些追赶她的人不会是回教徒,否则他们应该正忙于伏地祈祷,而不是忙于对她穷追猛打。
“我想可能是印度人吧,他们在这里的人数不少,却不都是穆斯林。”
印度人?不,不像。“如果是很像阿拉伯裔的人呢?”
“那就有可能是埃及来的。”他与她同坐在吧台前,一面啜饮咖啡消磨时间,一面悠悠思索。“阿拉伯这里戒规很严,他们开放的弹性只针对外来客。但是一出了阿拉伯的范围,像埃及,就百无禁忌,酒色财气样样通行,治安很糟。”
原来如此。
她八成不小心经过他们正在处理的什么勾当,才会遭到莫名其妙的追击。噢有够冤的,她又什么都没看见,关她什么事了?
“你不舒服吗?”
“不是身体的,而是心理的。”比起没头没脑的外人攻击,自家人又好得到哪去?“大概是有点意外,我居然在国外被家人放鸽子了。”
“他们没来找你?”就这样,走失了就自求多福?
看他诧异的神情,她反而大感舒坦,爽朗一笑。“我又不是小女孩,我知道怎么回杜拜的饭店,没问题的。”
他沉下面容,对着咖啡杯思忖半晌,好一阵子都不出声。
“对不起,失陪一下。”
啊?她傻眼。他就这么走了?但人家本来就是跟她聊聊、打发等待的时间而已。不知为何,心里有点小小失落
转回吧台,她继续对着酒杯啜饮,认命叹气。连难得的艳遇,也这么短命。
她的人生似乎全面性地开始走下坡。
本以为从国外读书回来的学历,加上这两年在上海打拚的经历,以及不断被考验评估的能力与耐力,可以成为自己未来发展的优势。结果呢?
下一阶段的生涯规画,就是努力相亲?还是成为高级失业劳工?
要不要去培养个专长,卖咖啡啦,美容美发啦,或去搞个网拍什么的?学设计也不错,可以自己接案,作个soho族。还是
啊,她这些年来究竟在做什么?
“小姐?”
她错愕抬望,是他。怎么又回来了?
“我刚先去和我朋友商量事情。”抱歉,很失礼地贸然离席。“待会我们的车会来接送,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搭我们的车回杜拜。”
突来的友善援助,与之前乱七八糟的灾难落差太大,让她当场傻住。
她可以吗?
“呃我、从这里叫车回去,应该没问题。你们不必麻烦”
“不会麻烦,我们本来就要回杜拜,跟你正好顺路。”不需她再花钱另外叫车。“趁着还有一些空档,你要不要跟饭店经理反应一下刚才你到处找不到人的事?”
“那个还好啦!”他的谨慎关切,反倒令她感到自己太大惊小敝,窘红了脸。“是我自己跑错地方,又遇到不巧的时间”
“还是跟他们反应一下比较好,免得又有人碰到类似的困难。”
她不好意思地在他的陪同下,向饭店经理陈述之前的遭遇,不过保留了被歹徒追击的部分。免得事情愈扯愈大,动用到警方,或扣留她作笔录什么的,自找麻烦。
可是
心头洋溢着温暖漩涡,似乎这地方的友善终于感染到她。
很神奇地,饭店经理也以最高规格看待这项疏失。即使错在她脱队晃到未完全开放的地区,他们也视为自己的服务有漏洞。
“小姐,您的名字?”请留下资料。
“贝翎?陆。”她向饭店人员念着自己的拼音时,才想起了什么,忙着从口袋中掏东西。“对了,这是我的名片。”
她不是递给电脑前的饭店人员,却先欣喜地递给这名绅士。
“我叫陆贝翎。”
“上海人?”他边笑望手中的名片,边取出自己的名片夹。
“在上海工作的台北人。”不过现在上海那里已经没她的位置了。
“我是俞慧东,香港人。”
她呆瞪。“可是你说话一点口音也没有。”
“我是技术性来说的香港人。”至于取得香港身分前的过往,他只还以俊美而淡雅的莞尔。
一如她对自己的介绍中,也有所保留。但彼此产生的好感,明显得连他们身前的饭店人员,都为之绽开喜悦的笑容。有情人的浪漫邂逅,是全球通行的另一种语言。
他们所处的三层楼高透天穹顶中庭,楼上的一轮环形走道暗处,几双鹰眼正居高临下,沉默觊觎。
“就这样放走那婆娘?”
“别轻举妄动。”这人的冷静,不同于其他同伙的鲁莽。金边眼镜下,透露着充满书卷味的煞气。“反正她已经留下个人资料,跑不掉的。问题是,她知不知道自己看见了什么。”
她的态度,造成他判断上的困难。
“现在还需要我们处理吗?”另一人不安地急问,深怕丢了这赚钱的案子。
那人连还以哼笑都不屑,只感无奈,自己雇了一帮蠢蛋。搞砸了事情,还奢望拿得到酬金?
哎,平白放走那么美丽的女人,真是痛失人财两得的大好机会。
“走吧,再看也没用。”回去重拟计谋再说。
“可是我们现在赶上去的话,或许还有挽回的可能”
“连追个女人都会追丢,还敢跟我谈什么可能?”冷眼轻睨,旋即离去。
“不是我的问题,是那婆娘太狡猾了才”
急切的申诉,随着这一行人的身影,渐渐没入长廊的深处。中庭下的富丽柜台前,陆贝翎正忙着跟饭店人员确认电脑内输入的资料,而助人为乐的俞慧东,正守在她身旁。魁伟健硕的身影,仿佛巨大的屏障,无形中阻断了远方幽暗的虎视眈眈。
他寂然独思,对于身旁娇小的东方美人,自己该如何是好。
方才被她从电梯旁一撞,他自己原先的行程便全盘走样。他知道她之前发生的事,不会只是跟家人走失而已是她看不见自己吓得惨白的娇颜,不知道她的惊慌有多明显。
名片透露了她的身家,与他脑中迅速搜寻的资料相互对照,就大致知道她的整体状况了。真糟,他有自己的工作要忙,实在不该浪费心力在这种事上瞎耗。但是
“怎么了?”
“嗯?”他挑眉,回视她抬望的小脸。
清澈的美眸眨巴,凝望他时充满着穿透力;单纯有时反而是种犀利。“你是警探或fbi干员之类的吗?”
“为什么?”
“没有啦,我只是乱猜。”她耸肩,自觉好笑。“看你这样守在我旁边,好像在押着我作笔录一样。不过这里若是牢房,未免太豪华了点。”
“我想我应该负担得起。”他怡然将双手安置往西裤口袋,悠闲环视璀璨辉煌的中庭广场。“但我会希望你快点假释出狱,不然你的牢饭费用会烧光我的薪水。”
“可是这项诱惑太值得人犯罪了。”
“什么样的诱惑值得人犯罪?”
“就是”她忽地怔住开心的笑靥。
她讲的是以如此雄伟黄金宫邸为牢房的遐思,却没想到这话说出来会有多暧昧。他醇厚的顺势呢哝,也太充满魅惑,勾动了她心里的什么。
气氛顿时诡谲。
她没有那个意思,可是她干嘛要讲这种容易惹人误会的话?
“陆小姐,距离我和同伴搭机离境的时间还很早。如果方便的话”
“呃我、可能不行!”她不是那种女人!
他微怔,继而尴尬一笑。“我还以为你会有兴趣一起去看这里的文化园区。”
“啊?”什么?
“快乐岛的兴建工程。”想说反正就在附近,待会可以让专车载去绕一绕。
她傻眼。他在讲什么?是在讲她所想的歪念头吗?
他被她瞪得有些困窘,自讨没趣。
“他们请来了四大明星级建筑师,要兴建这里的古根汉分馆和罗浮爆分馆,我对他们的表演艺术中心和海洋博物馆满有兴趣的。”却忘了邀请女士看这种工程有多无聊。
一相情愿。
要命!她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我也很想看看!”她急忙扭转局势。“我只是担心会太耽误你们原本的行程!”
“是吗?”
他重新漾开的期待,令她心花朵朵开。
隐隐约约的好感,明显地在他们之间流转。
太好了,她没有搞砸这份偶然的美好友谊。在一片惨澹的现况和前景之中,他的出现是她唯一值得珍惜的温暖记忆,实在不想让他对她留下古怪的印象。
真希望,美好能够延续。
“你说的地方会走很远吗?”
“它就在饭店外海,很近,是整个填海造陆的兴建区。”
“不是,我指的是”她好笑。“我是说,参观那片文化园区需要走很多的路吗?因为我的脚不太方便。”
“怎么了?”难道她有什么肢体上的障碍?
“没有怎么了。”别这么谨慎关切,害她乱不好意思的。“只是扭到而已。”
他顿时舒心一笑。“跑得太急了?”
“不如说是鞋子穿太高了。”双肩一耸,无奈自嘲。“我若不穿高跟鞋,身高会突破不了一六大关,走到哪里都得仰人鼻息。”
“娇小也有娇小的好处,一个人的实力也不是由身高来决定。”
“那还真是谢谢啦。”和他交谈实在太愉快了。“真希望我公司里的伙伴们也能这样看待”
娇艳的笑容愕然凝结。
“啊,我们的车来了。”他欣然远眺,朝远处优雅扬手致意。“一起走吧。”
他回望她,对上的却是一脸惨白的震慑表情,令他莫名其妙。“陆小姐?”
她直直惊瞪着他,眨都不眨,仿?整个人冻住了。
这个男人刚才说了什么?
他也认真地俯首凝睇她,在正面交锋的视线中,她浑身冷颤,坐在椅上的双膝发软,面无血色,无法承担瞬间的领悟所带来的冲击。
“我我脚扭伤了,不方便行走。”
“我们不必走路,全程都在车里参观就行。”
“为什么要去参观那么荒凉的建区?那里会比较容易处理我的尸体吗?”
“陆小姐?”他好笑。“你在说什么?”
“我说了很多。说我刚才叫人却没人应、我找不到人帮忙、我跟家人走散、我是台北人、我脚扭伤了。但我从没说,我是怎么扭伤的。”他却淡淡莞尔地说中要害
跑得太急了。
他怎么可能知道她之前跑得有多急?她是一出电梯才撞到他的。除非,之前她朦胧瞥见的神秘人群中,他也在内。
俊美的脸庞,朝她漾开悠然而赞赏的笑意,万分迷人。但弯弯的笑眼深处,毫无温度。
“陆小姐,我们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