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还能看见许多具白森森的骷髅,那骷髅的骨头之处,几乎可见一道道深深的划痕,想来定是夜晚之时被野兽所致。
连晴朗的天色都被这巨大的哀伤感染成灰蒙蒙的一片,阳光总似离的很远,天寒地冻中,他们的车队在人群之中徐徐前行,东莪将沿途投店时,没有吃完的干粮存起来,纷纷抛掷给路边的一些孩子,可是在他们睁着凸起的双眼贪婪的注视下,她却又禁不住心底一阵阵颤栗。
在这样的逃难人之中,也有一些面像凶狠之人,只是碍于东莪的身旁有四个男子跟随,不敢上前哄抢,可是那狠狠的眼神,却死死盯着她,有时她的食物还在手中,这些人就已上前自她手里一把抢出去了。
杨谦回身看她,勒马慢行到她的车窗旁,那些原本已然慢慢围拢过来的人,这才逐渐散开,杨谦探头向东莪轻声道:“别再分了,”东莪急忙点头,缩回身子,杨谦自此便一直在她的车旁前行,这才使得那些人不敢再上前张望。
一行人走出几里,眼见难民源源不断的尚在大路那头涌来,杨谦便带头向一个小山之中行进,众人跟着,不一会便转过了山坳。这条小路虽窄,可是总算离开了那支噪杂的难民人群,只是这山林之间冷风异样猛烈,扑面而来,他们也只得减慢速度,向山中行去。
转过一个山坳,风势更猛,不得不停下来歇息,东莪拿出干粮给大家分食,她递到郑淮面前,郑淮接过之时,低头却见她手背上赫然有几道抓痕,惊道:“你手怎么了,”东莪急忙缩回手,摇了摇头。
杨谦他身旁看到,沉默了一会道:“你分的这点食物非但救不了他们,还有可能惹祸上身,甚至最坏的结果,会令他们自己为了争夺而发生更多死伤的事。”
东莪一怔,只听他道:“我就亲眼见过,四个同族兄弟在这种时候,为了争夺一只红薯,落得三伤一死的下场。这些人咱们帮不了,给他们再多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因而,若是要帮”他沉声回望道:“结束战乱才是根本,平息纷争,驱除靼虏,还复我大明河山,使得百姓丰衣足食,不用过这般流离失所,四处逃难的日子,这才算得上是在帮他们!”
东莪就近看他,只见他的目光森冷,眺望前方,双眉紧锁,连嘴唇也抿成一条直线,如此的一个愿望,自他的口中说出,却充满了悲壮的气息。她的眼中情不自禁流露悲悯神色,转头正碰上一旁蒙必格的目光,二人对视一眼,忙转开头去了。
这一夜便在这山林之中休息,比起在风中受冻的郑淮等人而言,东莪独自睡在马车上,已经是安逸的多了,可是她翻来覆去,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日间所见难民的面容在她的眼前反复闪过,这般战乱之苦,其实在她跟随何可梁的当年也曾经见到过,只是那时的他们身在边陲,如此宠大的逃难队伍,她却是头一次遇到。更何况还是这般接近,那些人就在她的眼前倒下去那绝望的目光,仿似一直看到她的心里,她无法控制的回想起这些面容来,身子更是一阵阵的发冷。
如此苦熬,直到天色渐明,她连忙起身了。大伙儿再行上路,杨谦对此地似是十分熟悉,一路上从不犹豫,在山路之间左弯右拐,走了半日之后,已经回到了大道之上。这一边难民似乎比昨日少些,大家不再耽搁,在大路上奔驰起来。
黄土飞扬中,奔过一个大大的土坡,向山那边转过去,众人却忽然不约而同的停在了山坡之上
只见眼前这小坡道下是一个开阔的地界,方圆极广,只被一丛远山围在中央。可是放眼望去,密密匝匝的全是难民,或躺或坐,黑压压的一片,再远处连人的身子也看不全,只有一个个脑袋,耳闻处,竟是哀声。
大家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情形,大道这边却尚有难民缓缓地陆续经过他们身旁,向这地方围去。众人面面相觑,都向更远处的城墙方向眺望,越过密密麻麻的人头,依稀可见的却是城门紧闭,城墙之上好似还有一些手持弓箭的士兵立做一排,向城下蓄劲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