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她已经听孙子说了,这孩子的身子骨是弱了些,但论长相和才学,全京城年轻的公子哥里,倒是没一个能比得上他的。
眼看着大孙女再过几个月就要满十四了,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她又十分中意楚离这个孩子,饭后闲聊,老太太就忍不住打探道:“我听你姑母说你今年已经二十二了,不知道家里人可有与你商量过你的婚事?”
吃饭的时候楚离就注意到了老太太一直在打量他和表妹,大约猜到了她的意图,楚离不动声色地回答:“谢祖母关心,还不曾。”
不曾就好,老太太十分满意这个答案,继续旁敲侧击:“可有想过等病好了要做些什么?”
楚离想了想,不着痕迹道:“我一病数年,劳母亲忧心,病愈后想先回去陪陪母亲尽孝。”
有孝心,是个好孩子,但不是她想要的答案。老太太瞧了一眼正在逗元哥儿玩的孙女,楚家远在沧州,她也不舍得孙女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楚离既然来了京城,若是愿意留在京城谋事,倒是不错。
不过这话要她开口,她这老脸皮却是拉不下来的。
傅容一直在旁边听他们说话,老太太一开口她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表侄子她也喜欢,但毕竟十多年没见了,姑侄之间难免生疏,又关系到女儿的终生幸福,她还不想这么快就草率地下了决定。不过提前问问女儿的意愿,倒是可以的,若她真喜欢这个表哥,她便也为她做一次主。
生怕老太太再问下去会引得楚离起疑,傅容连忙道:“娘,离儿一片孝心,沧州离京城又不远,娘若是喜欢离儿,以后得空再让他来府上小住几日,陪您说说话。”
老太太也知道这事急不得,便顺着儿媳的意思点点头:“哎,好,我就是喜欢这孩子,聪明。”
楚渊望向楚骞,秀鸾赶紧在暗地里扯了扯楚骞的衣服。
楚骞无奈,妹妹贪玩,好不容易等到他生辰借口出趟宫,不叫她玩个尽兴定要与他闹,在宫里他不怕父皇不怕母妃,偏偏这个妹妹,总拿她没办法,每次一哭他就妥协。反正这里是他的王府,秦昭等人又不是外人,妹妹多待几个时辰也不打紧,权衡之后,楚骞遂对楚渊道:“二哥放心,天黑之前,我一定亲自将鸾儿送回宫。”
有他这句话,楚渊当然没什么不放心的,点点头,转身离去。
两位王爷一走,秦依依松了一口气,抬头瞧见江景焱还站在屋子里不动,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刚才只顾着担心表哥,差点把他这么个大活人给忘了。不过他不是跟着两位王爷一起来的吗?王爷们都走了,他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公主,那个人是谁呀?”秦桑在偷偷瞧了江景焱数眼后,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上元节那晚她就注意到他了,只是当时天色太暗,他们又离得太远,她并未仔细瞧过他,现在多看了几眼,才发现这个人虽然长得黑了些,倒也是挺俊的,特别是那双眉眼,冷峻威严,让人生畏的同时又忍不住想要多看上几眼。
秀鸾坐在秦依依和秦桑的中间,三人脱了鞋在榻上玩,她盘着膝,腿上搁着一盘龙眼,一边剥一边道:“他叫江景焱,是父皇亲封的都尉,官拜三品。”
三品的官,听起来似乎很厉害,秦桑咬着手指疑惑:“可他看起来还很年轻啊。”
“那是当然了。”秀鸾将剥好的龙眼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道,“他可是现在年轻的武官中最得父皇心的一个,听说他十岁就随军出征,为我朝效力的十年间,击退了敌兵无数,屡立战功,几次战事危机之时,也都是他想出的奇谋化险为夷,在军中深得人心。”
听着秀鸾的描述,秦桑撑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江景焱看着,依稀可以想象出一个在战场上身披铠甲,奋勇杀敌的身影。军功赫赫,有勇有谋,她没上过战场,不知道战场究竟是什么样的,只能凭着想象觉得那是一个危险的地方,一般人都不敢去,可他却为了保卫国土,在战场上厮杀了十年,是一个当之无愧的英雄。
秦桑看得有些出神,秦依依没发现妹妹的不同,江景焱的事情她上辈子关心过,但那也是上辈子了,这辈子他的任何事情,她都不愿知道。
楚骞正缠着楚离和他下棋,楚离侧对她坐着,一袭白袍将他整个人衬得温润如玉。
秦依依不想再谈江景焱的事,故意扯开话题:“公主怎么会帮表哥说话?”刚才公主说豫王小题大做的时候她就开始奇怪了,就算公主再不喜欢这个皇兄,也不该这么驳他的面子,在秦依依的印象里,公主虽然好吃贪玩,却并非是一个不识大体之人。
秀鸾托着下巴,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啊,当时我就是觉得皇兄太欺负人了,你的表哥都和他解释了缘由,他还咄咄逼人,我就看不下去了嘛。”
不过现在想想,她似乎是得罪了皇兄,刚才皇兄走的时候都没有想到她,会不会是故意不把她带回去好趁机去给父皇告状?
秀鸾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性,她不喜欢皇兄,就是因为小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了他在父皇面前说二皇兄的坏话,他是很能干,可是心眼太小的人,她不喜欢。
“惨了惨了。”秀鸾突然抓住了秦依依的手臂,紧张地问,“你说皇兄会不会去向父皇告状?我今日是偷溜出宫的,若是被父皇知晓了,可得罚我了!”
秦依依笑了笑,安慰她道:“不会的,公主善良可爱,皇上又那么喜欢你,怎么忍心罚你呢?”
秀鸾惊讶地“咦”了一声,眨眨眼睛,歪头指着自己道:“你怎么知道父皇喜欢我?”
“因为我也很喜欢公主呀。”秦依依实话实说。
秀鸾听了很得意,可才得意了没一会儿,又垂下眼眸,无声地叹了口气,轻声道:“父皇喜欢我,是因为我长得像母妃,母妃过世得早,还有皇兄他们都说皇兄已经死了,连父皇都这么认为,可是我不相信,我能感觉得到的,皇兄还活着,一定活着”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说到后面,几乎是带着哽咽。这些话,她从来都没有向别人说过,因为她知道,在宫里,她越是表现得思念母妃和皇兄,她的处境就会越危险。这是外祖父辞官前叮嘱她的,让她一定不能在别人面前提母妃,父皇也不可以。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她就是很想母妃。
母妃过世的时候,她只有四岁,她口中的皇兄,才是她真正的哥哥,比她大三岁的嘉禾帝的第三个皇子,楚冀。
哥哥出生的时候身体就不好,一直靠服药维系着性命,太医查不出病因,父皇请了许多江湖术士也都无济于事。等到她出生,哥哥已经连站着都觉得吃力。但哥哥对她很好,会陪她玩,逗她笑,还会给她说很多很多有趣的故事。她一天天长大,开始懂事,开始记事,哥哥的身子却一日不如一日,曾有太医推断,哥哥活不过七岁。印象里最后一次见到哥哥,是母妃带着他出宫祈福,临别时,哥哥还抱着她说等回宫时会给她带民间小孩子最爱吃的冰糖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