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雪岩此人到也识趣,知道张华轩原本就是出身豪富,况且这淮安事业全操于张华轩一已之手,所以以往用来打通关节的手腕全用不上,不但用不上,反而会适得其反。当下躬身呈上礼单,却果然当真全是浙江一带的土特产,虽然洋洋洒洒写满了整整一张礼单,加起来的价值只怕还没有胡雪岩身上的一袭锦袍值钱。
“好,生受胡兄了,这些我便收下了。”张华轩倒也没有一清如水的打算,如果是厚礼倒也罢了,收受起来恐伤物议,眼前这一点薄物,收了也无人说话。
当下将礼单收起,交给张得利下去清点,眼见胡雪岩又要行礼,张华轩伸手制止道:“这拜来拜去太过麻烦,胡兄也有一个同知的前程顶戴,以后以表字相称便是了。”
众人不知道他当真是有意笼络,要把这大清当世时最厉害的商业奇才收到麾下听用,一听张华轩如此说法,却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便是胡雪岩自己,却也听的一呆。
要知道当时商人地位实在是太过低下,如胡雪岩这样的商人,就算是有捐官的顶子在头上,其实各人都知道那只是为了一层面子,并没有过班候补没有担任实职,不要说他捐个同知,就算是捐个知府、道台,在这些正经官员面前,其实想得一个座椅去坐都是千难万难的事,更不要说敌体相交了。
张华轩却是若无其事,当下淡淡又道:“在我这里,只要有这层遮羞布就成,我自己不曾读书应举,岂不是也做的好大事业?”
他久居上位,其实已经威权日重,虽然与眼前众幕僚私交甚好,其实众人只是表面上与他嘻嘻哈哈,一旦有正事相商,俱是凛然听令的多,更何况他语气加重特别强调?
当下几人中尽有不服气的,却都是凛然称是,并不敢违拗。
眼见众人答应,张华轩却也不为已甚,当下爽郎一笑,向着诸人道:“诸位都是读书人,我虽然不是,却也没有不看重读书人的意思,不过天下事却也不尽由着读书人去做,前朝朱重八,本朝开国诸帝,岂又是读书人?哈哈!”
张华轩只管“哈哈”一笑,只是他的话太过暧昧,居然直接拿着前朝皇帝与本朝的开国诸帝来自比,沈葆桢原本在此之前与他就谦恭下士一事聊过,自觉了解张华轩并无野心异志,到得此时,却又被他这一席话说的心惊肉跳。
他用警惕和探询的眼神看向张华轩,却只见对方行若无事,刚刚听起来大逆不道的语言竟好像是别人口中所说一般。
沈葆桢摇头叹气,只得暂且将此事放下。只是一边听张华轩与胡雪岩寒暄,一边却是暗地里想:“要是张玄著果然起兵造反,我却是该当如何?”
他并不是一介腐儒,出于儒家的习惯性思维和做法,当然希望张华轩是一个纯臣,不过眼看张华轩这里越做越强,实力越做越大,沈葆桢不是蠢人,当然看的出来张华轩手中的实力其实并不如朝廷所看到的那般只有一支淮军,事实上淮安这里培训的民兵的装备已经有不少火枪,甚至还有几门火炮,只要张华轩振臂一呼,随时都能拉起一支超过十万人的大军。而淮军的战斗力更加不必说了,太平军拿江南和江北大营没有办法,不过沈葆桢却是清楚的知道,只要张华轩下定决心,三个月内,就能把江南附近所有的清军武装力量荡平干净,连一点渣也不会留下。而得到江南和安徽浙江等膏润之地,又掐住了清江浦的漕运中心,清廷等于是被拦腰斩断,只凭北方与西北诸省的财力物力,根本就无力反扑,张华轩稳扎稳打,五年之内就能夺取天下。
除了这些,他还有平时笼络来的大批读书人和士绅官员的人心,还有宿州百姓的拥戴,等淮安这里再实行减租减息,原本就得了张华轩不少好处的淮安一府十余州县,再加上宿州、海州等地实际上掌握在张华轩手中,这几地加起来生民数百万,又是兵家必争的战略要地,有如此地利,再加上人和,再加上淮军的战斗力,还别提淮安已经开始的工业化,这在别人眼里不算什么,在沈葆桢眼里,这却是能使淮安一地在将来足以挑战大清全国的物力与财力保障!
他不想还好,一想之下,只觉得背上若千百万根芒刺在背,扎的他分外难受。其实不仅是他,就是刚刚投入张华轩幕府的翁同书也是面露沉思之色,而薛福成面色如常,在张华轩与胡雪岩寒暄之时还时不时的插话进去,丁宝桢咬着牙微笑,也不知道是在计较张华轩适才说读书人的话,还是别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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