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塔笛卡诧异地望着他。
“那你为什么要娶她?”她问。
说出来以后,她又觉得未免有点交浅言深,过于唐突。于是她在他还没有回答以前,又急急地说:“对不起!我向你道歉,我不应该问的,现在我得回到舞会里去了,爵爷。”
她举步想走向窗口,但是他伸出手来捉住她。
“我要你在这儿陪我,”他说。“我要你跟我聊天。塔笛卡,我想吻你想得比什么都重要。”
她想抽出她的手,可是他不肯放。他想用手臂搂着她,她只好挤命往后退。
“请你放开我。”
她的声音冷冷的。要是换了一个年轻人,他一定不敢造次;可是克劳利爵士只是大笑。
“你说的话表示出你身上流着俄国皇室的血液。我可以看得出,小塔笛卡,你曾拿鞭子在匍伏脚下的农奴面前挥动,或者驾着雪橇飞跃雪地。”
他继续说下去,声音低沉了一些。“你绝对不会冷漠无情的,所以我想吻你的嘴唇来感受那如火的热情。”
“你怎敢说这样的话?”塔笛卡光火了。“你知道你没有权这样做的。”
“你有什么办法阻止我?”
他勇敢地向她挑战。她感到有一点恐惧,不过,她还是傲然地说:“我想我父亲不能忍受他的女儿被侮辱的,尤其是被一个自称是他的朋友的人。”
“你以为你父亲会相信我是在侮辱你吗?”克劳利问。
塔笛卡非常痛恨他嘲讽的声音以及轻佻的微笑。
“我要回到舞会里,请你让路。”
她把手从他的手中抽开,一面大胆地望着他。
有一会儿她以为他会拒绝,然而他似乎改变了主意。
“很好,我带你回舞会去。我要跟你跳舞,把你抱在怀中。”
“我不跟你跳。”塔笛卡声明。
当她走在前面穿过接待室时,她明显地察觉到他走在她旁边。他是那么沉静而充满自信,认为她一定会答应他。
他们走进舞会,一只舞正在进行着。在她要跑开之前,他的手臂已环抱着她的腰。
她使自己变得很僵直,希望不必靠语言而能把自己的不快传递给他。但是在他们跳舞的时候,她发觉他一直用危险的眼色注视着她,她的沉默一点也没有困扰到他。
他跳得很好,那是她想不到的。由于她的动作一向很优雅,所以她也没办法使自己变得太僵硬,即使她对他放在她背上的手感到很讨厌时也是如此。
“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你?明天?”
“我很忙。”她简短地回答。
“我要带你坐车去逛公园。”
“我不能接受你的邀请。”
她的声音是讽刺性的,他笑了起来。
“你是想拒绝我的献殷勤?”
他在逼她回答。
“让我把话说清楚好吗?克劳利爵士。我很感谢你的邀请,不过,无论明天或者任何一天,我都无意接受。”
“你知道吗?”他说。“当你生气的时候,你的眼睛象火一样闪着光。我从来没有看过一个女人在愤怒时如此诱人,她们在这个时候都很难看;而你却比安静时更美丽。”
“我并不希望你奉承我。”
“这不是奉承,是事实
他正说着,音乐停止了.
“你会再和我跳吗?”他再问她。
“我想你会知道答案的。”她回答。
他大笑,仿佛她在谈一件有趣的事。
“你十分年轻,”他说“可是我还是想吻你。”
她愤怒地望了他一会儿,然后掉头走向卡绍夫人那里。
从白金汉宫驱车回家时,林治夫人一面打哈欠一面说:“好热啊!不过我还是认为这是白金汉宫最好的舞会之一。多明尼克,你觉得呢?”
“我很欣赏它。”多明尼克爵士说。
他一面说一面用手碰了一下他的女儿,她坐在他们对面的小座位上,背向着马匹。
“你喜欢它吗?塔笛卡。”他问。“很多人都为你的漂亮向我恭贺哩!”
“这是一个五光十色的舞会。”塔笛卡回答。
“我看见你每一只舞都跳。谁带你下去吃晚饭的?”她的父亲说。
“我没有去吃,”塔笛卡说。“好几个舞伴提议陪我去吃饭,但是我宁愿跳舞。”
“当我做女孩子的时候,”林治夫人说。“我发现假使手中有一杯酒,又有美味的食物可吃,那就比较容易调情得多。”
多明尼克爵土大笑。
“爱莲,不要胡说!我记得我们在维也纳初次见面时,在花园里我们每舞必跳,使得一间鸽舍里的鸽子起了大大的骚动。”
“那是直的,”林治夫人说。“不过,你很容易说服别人呀!多明尼克。”
“我认为是你说服我的。”他回答说。
塔笛卡相信那是真的。从她的继母看到她父亲那一刻开始,她就决心要嫁给他。
他拒绝过许多女人的献媚,对她却是第一次没有设防。
现在塔笛卡知道,在那张美丽而没有内涵的脸后却有着钢铁般的意志,那个风流的小寡妇是决心要捕获这个男人不让他逃走的。
多明尼克爵士没有逃走,塔笛卡在十六岁的时候,已与父亲过了多年相依为命的生活,现在有人与她争宠了。
“我吩咐车夫到白家时要停一下。”当马车驶到圣詹姆斯路时,多明尼克爵士说。
“你不会太晚回家吧?多明尼克。”林治夫人急促地说。
“不会的,”他回答。“不过我答应过他,佛瑞迪开派对时我要顺道拜访他。我相信这次赌注会很高。”
“那么不要赌钱啊!”林治夫人警告他。“你知道我们赌不起的。”
“这点,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多明尼克爵土回答,他的声调中似有一丝痛苦。
马车停了下来,他俯身向前吻了塔笛卡的面颊。
“晚安,我的乖女儿。”他说。
她注视他穿过人行道走进他的俱乐部。无疑地,多明尼克爵士虽然接近六十岁了,不过他还是一个英俊而有吸引力的男人。
一个随从把马车的门关上,爬上御者的座位。
“你的父亲在为钱财担忧。”马车开动时,林治夫人说。
“他一直就是这样嘛!”塔笛卡轻轻地回答。
“那么,既然你知道他的困难,我不明白你何以袖手旁观?”
塔笛卡不说话,她的继母又说下去:
“我认为你父亲过去对你太慷慨了。他花了一大笔钱让你在伦敦过社交季节,他实在是供不起的。现在是七月十九日,我看得出那些钱是白白浪费了。”
“你的意思是,”塔笛卡慢慢地说。“因为我还没有订婚?”
“有那么多的男人想追求你,你即使再吹毛求疵,也应该挑选出一个来吧?”
林治夫人的声调带着苛责的意味,塔笛卡在回答的时候忍不住涨红了脸。
“我很抱歉,继母。可是在过去两个月中,我没有爱上任何一个我遇见的男人。”
“爱上?”林治夫人斥责地说。“谁叫你去谈恋爱?我们要你做的只是嫁给一个有钱人罢了。到目前为止,我看见有好几个人合乎这个条件的。”
塔笛卡不回答,她又继续说:
“我很清楚你这种行为是为了阻止他们接近你父亲。我不是傻瓜!塔笛卡你可以欺骗你的父亲,可绝对骗不过我。你是冷酷的,你几乎是在一个男人还没有开口向你求婚之前就拒绝了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塔笛卡问。
“希伦夫人今晚告诉我,你是如何的使得她的儿子闷闷不乐。他告诉他母亲,你在他开口之前就打断了他的话。”
“你别想我会嫁给希伦爵士!”塔笛卡叫了起来。“他是个绣花枕头,也是个白痴!”
“他在威尔沙有一份大产业,希伦又是望族。”林治夫人反驳她。
“你真的要我答应希伦爵士?”塔笛卡把眼睛睁得大大地望着她。
“我是在认真的建议:他是一个没有妆奁的女孩的好对象,而这个女孩又正在增加她父亲和他妻子的负担。”
“我相信爸爸并不希望这样。”
“只要我跟他说他就会那样想。”林治夫人急促地说。“我只不过三十四岁,但假使你以为我愿意整天陪着你去参加社交活动,那你一定是疯了。”
她们彼此都知道她已过了三十八岁的生日,不过这不是纠正这些细节的时刻。
“让我参加这个社交季节并不是我的意思,”过了一会儿塔笛卡说。“我倒宁愿回去念书。”
“你想念书?”林洽夫人打断她的话。“除非你嫁一个肯替你到图书馆借书的男人才有这种福份啊!不要胡闹了,塔笛卡!你的父亲在外交圈里很受人尊敬,他自然希望他的女儿嫁得好。而且,据我所知,你越早嫁出越好。”
“这些话你早已说过了。”
“可是你根本当作是风边耳,”林治夫人生气地说:“我要向你说清楚,塔笛卡,你不能再这样做了。你拒男人千里之外,又不准他们接近你父亲。”
“假使我不愿意嫁给他们,他们跟爸爸又有什么好谈的。呢?”
林治夫人烦厌地哼了一声。
“我已说过了,社交季节只剩下两周,已有人开始离开伦敦了。假使你在这段期间内还找不到一个丈夫,我就会认为你是个忘恩负义、自私自利而对父亲毫无感情的女孩子。我们的钱不够,他不能继续供应你打扮和养你了。”
塔笛卡叹了一口气。她知道她的继母不但贪婪,而且对她十分妒忌,她对父亲为她所花的每一分钱都感到心疼。
他们只有很少的钱是事实。外交官的薪水并不高,而且多明尼克爵士的生活很奢侈。
在他再婚之前,情形并不一样。母亲死后,她和父亲在各国首都中的生活都安排得十分舒适。
可是新来的林治夫人要求太多了。她花在衣着上的金钱简直是天文数字,而且她常常吵着要买更多的首饰。
她的马车和马匹都要比别的外交官夫人漂亮。她又对宴客非常有兴趣。
从前,她父亲还没有再婚时,他常常做客人,受别人的招待;可是现在,他得经常去应付那些数目很大的帐单。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林治夫人看见塔笛卡不说话,又这样问。“你还有两个礼拜,塔笛卡。到时候假使你还找不到一个丈夫,那么,不管你喜不喜欢,我都会告诉希伦夫人,说你改变主意,愿意接受她那白痴儿子。”
“我不会嫁给希伦爵士的。”塔笛卡断然地说。
“很好,”林治夫人说。“你替自己另外选一个丈夫吧!不过我要告诉你,不管怎样,在圣诞节之前你一定要结婚。”
塔笛卡没有机会回答,因为马车已经驶到多明尼克爵士为了社交季节而在查尔斯街所租的房子面前。
现在他正处于两个任命之间。他在维也纳当大使的任期已满,他相信,英国驻巴黎大使退休之后,他会被派作继任人。
同时,他又是在休假中。本来,最便宜的渡假方法就是回到赫福沙林治家三百年的老屋去住。可是,塔笛卡去年已因祖母之丧而不能出来参加社交活动,今年不可再误;又何况林治夫人一定要欣赏伦敦社交季节的欢乐的!
塔笛卡跟着继母走进那间租来的屋子时,她想,维持这屋子得花多少开支啊!突然间,她的心一阵抽搐,无疑地,她的父亲一定是在举债了。而且,她也可以看得出,只有一个希望可以偿还他的债务。
“我是在增加他的负担,”她想。“不过,即使为了帮助爸爸,我怎能嫁给一个我不爱的人呢?”
她想到希伦爵士那张空洞的脸,同时,不自觉地也看到了克劳利爵士的表情。
她不禁一阵颤抖。
“这个人有点恐怖,”她想。“他有些地方使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