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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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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不稀罕,你喔”她用力戳戳霞飞额头。“你猪头啊,别那么老实好不好!?”

    “很痛ㄟ!”霞飞按住屁股疼得皱眉。“一定瘀血了啦,组长太过分了!”这个女魔头。

    “谁叫你笨!”茵茵又捏了霞飞手臂一把,惹得她哇哇叫。

    陈颖瞥她们一眼,嘴角不禁上扬,真败给这对活宝。

    她觑著率直开朗的蔚茵茵,以及憨傻老实的温霞飞。说实在的,尽管自己待人冷漠,也不禁暗中喜欢上这两个同事。

    为了什么,陈颖也说不出理由。

    难道因为她们有著她缺乏的开朗性格吗?

    陈颖推回抽屉,暗了脸色。其实对于该赔偿多少钱、能不能付得起,她也没个准,但是担心何用,只能静观其变。

    “你月薪多少?”慕藏鳞忽然问起这个,陈颖一时愣住了。

    晚上七点,他上楼谈赔偿的事,以为说了价码开了支票后他就会走,没想到他一副悠哉的样子,劈头却先问了这一句。

    陈颖起身进厨房倒水,她的声音自厨房传来。

    “为什么问?”

    “不能说吗?”他问回去。

    坐在沙发上,慕藏鳞打量她的家,陈设简单,暗色地板,电视音响该有的都有,但看得出不是什么太高档的货。印象中这栋公寓屋主非她,她只是房客,一百多万够付房子头期款了,他会不会太残忍了?奇怪,错的是她,而他竟然觉得开口跟她拿钱很不舒服,倒像是在欺负女人似的。

    慕藏鳞家世良好,家人移居国外,父亲曾是驻外的外交官,自小到大生活顺遂,是以如今要跟个女人提钱的事,实在有损他的处事风格,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启口。

    “不。”她冰冷的声音回应他的问题。“而是干么说,你不是讨了钱就要走吗?”陈颖蹲在地板倒猫食,爱猫喵呜地大快朵颐。

    她窝在厨房地板,下意识地逃避跟他一起坐在客厅。她不喜欢他充满男人味的气息,不喜欢他坐在她小沙发上的姿态,不喜欢迤高大强壮的身子占据她的客厅,更不喜欢他炯炯有神的目光,充满自信的举措。陈颖觉得不舒服,光只是他跨进她家那刹起,她家的空气好像就起了变化,她有一种呼吸不过来的感觉,像被什么异形入侵。

    “多少钱啊?”陈颖对著客厅喊。她想快点知道,省得心里老挂著一件事。可对方忽然保持缄默,公寓静得好诡异。陈颖感觉奇怪,又嚷了一声。“说吧,赔多少啊?”

    客厅,慕藏鳞表情惊愕,整个人僵在沙发上,如似被雷劈中,眼睛盯著沙吩茶几上一只老砚台,然后他的视线再也移不开,耳朵也听不见,那一只被随意拿来压著书报的暗色砚台,令他心跳得好快。砚台黑中泛青,安躺旧报上,在慕藏鳞眼中像只被遗忘而哭泣著的宝藏。

    这砚台造型奇特,像本被截去一半的书,边缘不规则

    这只砚台!?

    慕藏鳞瞄了厨房一眼,帘横身过去拿起砚台,打量座底,霎时血液上涌,他激动得无法言语,连呼吸都困难。

    随意被弃置在茶几上的砚台,在慕藏鳞宽大温热的手中,沈静地好似诉说著它的历史,这只砚台在他手中变得沈重,牵扯住他的心,它在他手中饱满而蕴满了力量

    “你到底说不说?”陈颖冷冷放话,慕藏鳞过分小心翼翼地将砚台搁回,坐回原先的位置。她拿了一杯果汁自顾地喝著,他来了十几分钟,她连一杯水也吝于招待。

    她很无理,她很冷漠,但看见那只砚台后,这些对他而言都不重要了。他力持镇定,神色自若地面对她。

    她睨著他,眼色很冷。“你不说话是怎样?不用赔了?”她没好气道,她注意到他看那砚台的眼神有抹奇异的神采,却也没多想。

    “你觉得可能要赔多少?”他挑眉反问。

    “哼,要我猜?”陈颖冷笑,很不以为然地说。“几个花瓶了不起赔个万把块。”

    慕藏鳞脸色一凝,她对古董的鉴赏力真是令人不敢领教。

    一百多万的估价单就在他西裤口袋里,而那只砚台在他心底。丰富的从商经验,令慕藏鳞掩饰住自己渴望那砚台的激动情绪。

    “小姐,那些都是清朝瓷器。”他提醒她。

    “先生。”陈颖交叉双腿,双手防御性地环抱胸前,她眯起了眼睛。“你别当我女人好欺负,我话说前头,超过三万我一毛也不给。”哼,想坑她钱,门都没有。这时电话响起,陈颖接了电话。“喂?”

    猫咪吃饱了溜进客厅,跑至长桌,陈颖听著电话,一边作势要抱猫咪,它却喵了一声跃上慕藏鳞怀中,一把火顿时烧上她胸口;电话那头一个喝醉的妇人抱怨不休,胡言胡语地叨念,还不时夹杂著难听的粗话,陈颖只是静静听著那头歇斯底里的醉话。

    慕藏鳞对猫咪的示好并不排斥,他双掌拖住猫咪,跟它打招呼。“嘿,小家伙。”他微笑子猫咪无辜的大眼睛,温柔地跟它说话。“今晚不要再乱叫了”他拍拍猫咪的头,猫咪立即发出咕噜咕噜的兴奋声,陈颖眼色骤暗,眉间凝聚怒气。

    妈的!吃里扒外的家伙。陈颖觉得它背叛她,而电话那端,那人开始呕吐起来,嚷嚷著要去死,又说钱花完了,叫陈颖拿钱来,不然就怎样怎样的。这论调陈颖听过不下数十次,每次喝醉她就乱说话。陈颖知道怎么应付她,就是不要随她起舞,由著她去任性。

    陈颖对住电话冷冷说:“好啊,想死就去死,捡个不麻烦的死法,省得连累别人。”那妇人听了哈哈大笑,又说不死了,又说她只是吓吓陈颖而已。

    陈颖的话震惊慕藏鳞。

    他看她轻轻挂上电话,他抱著它的猫问:“你对每个人说话都这样刻薄?”

    “是。”毫不掩饰她的坏脾气。

    “每个人都一样?”

    “是。”好气!“亲爱的”竟然很没骨气地在他胸怀中磨蹭起来,还眯起眼睛一副被摸得很爽的样子。妈的,发情到人的身上去了,看它那谄媚的模样,陈颖起了鸡皮疙瘩。

    “那是你朋友?”他问。

    她注意著猫咪讪讪道:“是我妈。”

    “什么!?”她叫妈妈去死?慕藏鳞惊骇,她视线上移和他相望。他略带责备的眼神,令她勾起唇角。他一定觉得她是个很坏的女人吧?陈颖没为自己的行为辩解,反而对他笑。

    “好不可思议?”她问。她微笑,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过分。她的妈妈可不是平常那种贤慧的母亲,记忆中,从来都是她照顾妈妈,而不是妈妈来疼爱她。

    他很严肃地训起她。“你不该这样对长辈说话。”她听了瞠目,哧地一声大笑起来,甚而夸张地笑倒沙发,仿佛他说了什么天大笑话,又似他严肃的态度有多荒谬。

    第一次有人这样跟她说教,陈颖笑惨,对著镇日烂醉满口粗话的母亲,她要真礼貌起来,妈大概会吓死吧。

    听她哈哈大笑,看她泛红的脸颊,有一瞬慕藏鳞错觉她只是个可爱的小娃娃。因为她笑咧的嘴,还有瞬间绽亮的眼瞳,好像忽然盛开的栀子花,纯真清丽,那样让人疼爱,那么地可爱。可爱!?等等--这和他印象中的陈颖落差也太大了。

    陈颖敛住笑,啜一口果汁,忆及他来的目的,她随即又板起面孔。“好了,多少钱你快说。”真是,都忘了他是来要债的讨厌鬼。“还有,你不要抱我的猫,放它下来。”

    “是它自己跳上来的。”话一出口,见她脸色骤变,他赶紧将猫放至地上,可是它蹦地立即又跳上他膝盖,他丢给她一个“你看吧!?”的眼神。

    陈颖脸色一沈,她皱眉道:“多少钱,我们快点解决。”它喜欢他更甚于她?陈颖一阵难受。

    慕藏鳞心底想着那只砚台,思索片刻,大方一句。“算了。”为了那只砚台,他愿卖个人情给她,日后好相见。

    算了!?陈颖惊愕。不是一直要她赔吗?怎么忽然“不要我赔了?”奇也!敝也!

    慕藏鳞起身。“打搅了。”他走向门口,陈颖送他出去,门前他转身,好宽容地说:“我想了两天,反正你也不是故意的,我认赔。”

    陈颖斜脸望他,他的体谅反令她不知怎么应付,仰望他粗犷而充满男人味的面容,她困惑地眯起眼睛。

    “真的?”

    他俯望她。“真的。”

    “你自己说的,日后反悔我可不认帐。”她认真的口气令他笑了。

    “好的。”他答应。

    她不安且防备地瞪著他,提醒道:“我不会因为你这样,就不好意思地阉了我的猫。”

    他笑意加深,缓缓地答:“好的,不要阉它。”他眼睛都笑了,因为想到砚台的缘故。呵呵呵她揪起眉头打量他。“为什么忽然这样好说话?”才不信世上有这等好事,肯定有鬼。

    因为那只砚台,但他狡猾地绝不承认。不过她狐疑的眼色,偏头打量他的模样,真的可爱,好像猫咪在研究什么新玩意。

    “再见。”他走了,帮她关上门。

    门掩上,她听著他下楼的脚步声,她感到莫名其妙,瞪著门,想不出合理解释。

    钱是不用赔了,但她的心不踏实。好像悬在半空中,落不到底。

    这个慕藏鳞到底怎回事啊!神经病ㄟ,不用赔是很好啦,可是可是总觉得怪怪的

    慕藏鳞一回到家,马上致电伦敦好友。

    “喂?”关念慈听见他在那边嚷--

    “我找到了!”他心情激动。“那肯定是镶尘砚!”慕藏鳞抓著电话踱至一架漆木柜前,拉开柜门。“我真的找到了”他取出一只木盒,里头躺著个铁色砚盖,和陈颖家的砚台形状一模一样。

    “真的!?”关念慈替他高兴,她笑着说。“恭喜你。”

    慕藏鳞喜欢收集砚台,喜欢书法。五年前意外买得宋朝的镶尘砚盖,却一直苦苦买不到底座。

    必念慈问:“是真品吗?多少钱?很贵吧?”

    慕藏鳞抚过那铁青色的砚盖。“要把这砚盖拿去比对,就知道是不是真品,但我摸过,质地莹润细腻,极可能是真品。”

    “你没买下?”

    “还没”慕藏鳞将事情经过说予她听,她听后也不住点头。

    “你做得对,要让她知道那古砚值天价,又是你苦苦寻觅的,肯定狠敲你一笔。”

    慕藏鳞扼腕。“那样稀罕的宝物,她竟拿去当纸镇?”真正替那砚台痛心,竟沦落到那女人手里。“真不知她怎么会有镶尘砚。”她肯定不知自己家中有个价值千万的古董,要不早卖了搬到大房子去,哪还要租屋。

    “你打算怎么办?”

    “先跟她做朋友,熟了后再不经意地问她要。”他用商人的口吻道。“大家熟了就好说话了吧。”他算计著,满脑都是那砚台。

    必念慈听了哈哈大笑。“那你得天天上门应酬她了,我记得你特讨厌她的。”

    “她的确是不讨人喜欢。”慕藏鳞皱眉。“今天还听见她叫她妈去死”

    必念慈惊呼。“嗄!?”有这种人吗?“好可怕,她冷血的?她还有良心吗?怎么这样跟母亲说话?太过分了!”

    就是嘛!慕藏鳞叹息。“所以,要是我说想要她的砚台,真不知道她会给我开多少价码。”想起陈颖那副尊容,他就起鸡皮疙瘩。这女人绝对会毫不留情狠敲他一笔,假若她知道那砚台值千万,兴许还来个公开飙价,届时会有很多人跟他竞争,天啊慕藏鳞握紧手中的镶尘砚盖,哼!他绝不容许寻觅多年的宝物落至他人手里,还被拿到台面上卖。

    “你打算怎么跟她熟稔?”她问。

    “嗯”慕藏鳞抚著下巴沈思起来。“不就是嘘寒问暖,三不五时跟她聊天说话打打关系,送点食物啊、水果啊,说什么老家寄来的吃不完分她啊,很简单吧。”

    “当起芳邻吗?我以为她是你头号大敌人。”

    “唉!”慕藏鳞叹息,故作懊恼状。“没办法,为了砚台我只好卖笑了。”

    她听了笑岔了气。但这是真话,对慕藏鳞而言,砚台是他命的一部分,光只是欣赏他中意的砚台,他就能感到满心舒畅。

    “凭你的长相谈吐,是女人都会喜欢你。”她实话道。

    “是,我还有点自知之明,我是挺有人缘的。”他故意强调,逗得她哈哈大笑。这点他很有自信,他向来不与人交恶,人人都喜欢他,跟人熟稔难不倒他。

    “是是是,你加油,去把砚台骗来。”她格格笑。

    他信心满满。“下回你来台湾就可以看见了。”

    她听了心中温暖,笑得好开心。虽然已经分手,他或者不知道,在她心深处,蓦然回首,他仍是她的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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