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旅行社,吴大姊发愁。“真讨厌,关小姐真大牌欸,没空拿票,还要我们送,每次都这样,我晚上有约欸。”
“是红屋的老板娘吗?”担任导游的陈伟问。
“老客户,又不能得罪,很爱嫌东嫌西,乱砍价,一想到要跟她见面就烦。”吴姊问身后的童敏希:“喂,帮我送好不好?我脾气差,万一和关小姐呛起来就惨了,拜托啦,嗯?”
别看敏希瘦瘦小小,她有项绝技令同事好佩服,每当老板暴躁翻、乱吼乱吠时,她可以耳聋眼盲,表情四大皆空,情绪波澜不兴,在咆吼中实时入定,只差拂尘、莲花座,即可羽化成仙。这招真高,她不抵抗、不回嘴、默默挨骂,往往最后老板骂爽了,还自觉惭愧,跟她说对不起,请她吃饭。
这种修养实非凡人可为,所以红屋的“澳”洲“客”交给她就没问题了。
“敏希拜托啦!”吴姊哀求。
“我晚上有事。”敏希低头,正在核对旅客名单。
“她的店开到十一点,十一点前送到就好。”
“好。”敏希抬起头,答应了,收下机票。“我帮你找快递送,一百拿来。”
“拜托,你想让关小姐抓狂啊?让快递送,她会怎么想?”
“我下午要去华航,我也很忙。”
“啊!我知道了。”吴姊提议:“我晚上跟朋友约在华航附近,我帮你拿票,你帮我送票,怎样?”
“好。”敏希大方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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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古骏逸买完家具,交付订金,填写资料。“请在明晚前送到。”
“没问题、没问题。”关小姐点收钞票,随口说:“小邓最近很忙吗?叫他有空来坐嘛。”
“我会转告他。”古骏逸刚离开红屋,敏希就来了。
“关小姐,这是机票,请签收,三万五”
必小姐坐在槐木桌子后,拿了机票,叨念:“我算是你们的老顾客了,不能打折吗?”
“已经打八折。”
“八折?你们故意把票价定高,再给我八折吧?少来,我也是生意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最奸诈了。”关小姐啰啰嗦嗦,舍不得掏钱付帐。
敏希叹气,看着关小姐。“这是业界惯用的伎俩,但我们不会这样对待老顾客,做生意讲的是细水长流,你这么聪明,一定比过价了,觉得我们蓝天信用好,才跟我们合作。对吧?”
呃关小姐脸一沈,打开皮包数钱。“那饭店延一天退房,可不可以给我优惠?一天算多少?”
“要看延后几天,住越多天打的折扣越多。”敏希指尖描着老桌纹路,不疾不徐地解释。
这时,挂在门上的铃铛响了,有人推门进来。
必小姐从敏希肩后,看见古骏逸走进来。“怎么了?忘了东西吗?”她过去招呼。敏希走近桌旁的木柜,触摸放在柜上的不倒翁,她戳下倒翁,红鼻子老公公前后摇晃着。她听见身后,一把低沉的嗓音
“我忘了买cd架。”
“有有有,这边有三款。”关小姐拉古骏逸去看。
唉,敏希看表,十一点了,不知还要耗多久?还没吃晚餐哪,肚子饿,好累。她打个呵欠,干脆将身子靠着木柜,脸枕在柜面,指尖戳着不倒翁,耐心地等关小姐忙完。
“那就红木的,明天给您送去。”关小姐和古骏逸回到桌前。“单据呢?我帮你填上去。”
迸骏逸取出皮夹,将单据交给她。这时,他注意到在左手边,有个女子。女子穿著白毛衣。仔裤,身材清瘦,背对着他,她靠着木柜,手戳着不倒翁,鬈发松乱,遮去半边脸容,他只隐约见到一小片白皙的脸。他看她一下又一下戳着不倒翁,专注地看它摇摆。
他觉得好笑,随口问一句:“不倒翁多少钱?”
“喔,俄国的,很便宜,三千。手工的喔!”关小姐过来拿下倒翁给古骏逸。
同时,敏希站直,转身,瞧瞧身边的男人他很高,她只看见他的肩膀,仰头,看见他的侧脸。她震住,这男人与某人神似一霎时,她丢了魂。
必小姐问古骏逸:“怎样?喜不喜欢?古先生要的话,两千八。”
迸先生!敏希盯着他看,感觉恍惚,如在梦中。
迸骏逸摸摸不倒翁,笑问身边女子:“你不要的话我”他骇住,乍见到记忆里的脸。他们凝视彼此,像在确认对方轮廓,脸上表情,同样震惊。
必小姐问敏希:“你要不要?不要的话,就让给这位先生,喂?喂!童小姐?”
童敏希盯着古骏逸,说不出话。
迸骏逸望着她,低唤一声:“敏希?”
她没应声,但他看见,那一瞬,她红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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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灯映着红砖道,马路上汽车呼啸。他们并肩站在红屋门口,敏希低头,抿着嘴,抱着古骏逸买的不倒翁,心事重重。
迸骏逸拎着公文包,望向马路,又望向她。路灯太亮,亮得他忐忑,情绪激动,无所遁形。
他想过千百次再见面时要说的话,积压的情感涨在胸口,但这一刻,他只觉得慌,不知要从哪说起?从哪一句开始?
两人默默站了好久,心都跳得好快。岁月偷走默契,重逢令他们惊喜,却又尴尬。
“我我回来找你,回来后,才知道你搬家了。”古骏逸清清喉咙,有些紧张地松了松领带。他研究她的表情,她只是垂眼不语,他只好提议道:“我们要不要找地方坐?喝咖啡?还是吃饭?”该死,干么紧张?但她好陌生,教他背脊都流汗了。
她不吭声,只是蹙着眉,很苦恼的样子。古骏逸着急了,担心她是否还气他?她说过,日后相见,当他陌生人,她真会这样?
“敏希?”他轻唤她,口气温柔地近乎软弱。小心翼翼,好象怕她跑掉似的。
敏希抬头,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说:“我们去喝酒。”
就在附近的烧肉店坐下,铁盘滋滋响,烟雾腾腾,挤满青少年,他们大声喧哗,划拳拚酒,气氛吵闹。
迸骏逸和童敏希坐在一起,表情尴尬,看见邻桌客人嘴对嘴亲吻,前桌客人也亲嘴,接着右边几桌客人也亲起来。前后左右、四面八方,不管男女都在嘴对嘴亲吻。每当有人亲吻,店员就高呼:“烧肉一盘!”
两人正纳闷时,女服务生过来点菜,解释店规:“你们要亲嘴吗?亲嘴就送烧肉一盘。要不要?”女服务生指指桌面标志,上头载明只要愿意亲嘴,就免费送一盘烧肉。
他们互看一眼,敏希低头拿出手机检查,古骏逸调整领带,拿菜单点餐,很默契地一起忽略这问题。
“两盘香菇、一盘牛肉、一份豆腐,啤酒一手”古骏逸技巧地回避了。
“香菇。肉”服务生填写菜单。“还有呢?”
“你呢?想吃什么?”古骏逸望向敏希。
她检查手机,忽然,啪地放下手机,想了想,忽地转身抓住他,亲了一下。
“敏希?”他瞠目怔愕。
服务生高呼:“烧肉一盘!”
敏希亲完,微笑着研究菜单。“冬粉两份、小白菜、花枝丸”
迸骏逸瞪着她,不敢置信。
服务生离开了,敏希转头看他,目光挑衅,笑着问:“怎么?”
“我真不敢相信。”他微笑,目光闪动。
“亲一下就有烧肉,很划算啊。”他们相视而笑,往昔的熟悉感一点一点地回来。敏希侧身,托着脸笑望他古骏逸更俊了,穿西服,好帅。
“这几年好吗?”敏希问他。
“应该比你好。”
“怎么说?”敏希眼色一凛。
“你瘦很多,以前你常嚷着要减肥。”
“你不知道?台湾现在有很多瘦身机构。”
“你去瘦身!”
“花十万。”
“十万!”他惊呼。“你信啊?”敏希骇笑。
他摇头笑着说:“你现在骗人面不改色的。”以前,她最不会说谎了。
啤酒来了,他们干杯。喝到微醺,冲淡时间造成的隔阂,酒喝光,又叫了一手。也不知道是谁先靠过来,或谁先靠过去,最后肩膀靠着肩膀,互诉心事。
他说起考执照的经过,在外商公司服务的过程,他的大学生涯他只挑好的说。
敏希话少,靠着他肩膀喝酒,微笑听着。
“伯母好吗?”
“好。在台中开了一间服饰店。”
“你过得怎样?”
“不错。”
“怎么个不错法?”他想问得更详细。
“毕业后到旅行社工作,收入稳定。因为在旅行社,去过很多国家。泰国、印尼、西班牙、埃及”她说得轻描淡写。
“一个人?”
“是。”
“我不信,你不是很胆小?”他摇摇头。
“要不要拿护照给你看?”她赏他白眼。
“等等,给我你的手机号码。”他拿出手机,她说了一串数字,他马上输入。又问:“地址?”把她的电话地址全记住了,才放心地继续用餐。
上甜品时,古骏逸从皮夹抽出照片给她看。
“从哪拿的?”敏希惊讶。相片里,她跟古骏逸坐在家里沙发,她右手拿着巧克力,他膝上放着她的书包:她在笑,他装酷。
“是你妈给我的。”
“我小时候好胖哪!你几时跟我妈要的,我怎么不知道?”
“快出国时跟她要的。那时去你家,你不理我。”古骏逸从口袋取出发夹。
“是你的吧?”将早上的奇遇告诉敏希。
敏希低头,微笑地抚着发夹。“原来如此,真玄。”她将发夹别在耳边,抬头问:“好看吗?”
“敏希,为什么骂我王八蛋?”他眼底满是笑意。
敏希怔住,哈哈笑。“你看到啦?”
看到敏希的笑窝,他心里也起了漩涡,恍恍惚惚,好幸福。他眼色暗了,问她:“要不要来我家?”
“你买房子了?”敏希笑盈盈地。
“是啊。”
“你成功了?”
“是。”
敏希低头,干了酒,盯着酒杯,抹抹嘴。“我为你高兴,你离开是对的。”
沈默一会儿,古骏逸说:“可是我想你。”
她抿紧嘴唇,眼眶潮湿。他伸手,环住她的腰,轻轻将她揽入怀里。于是,她埋在他胸膛,哭起来。他的身体好暖,混着烟味和男性气息,很有安全感。她忽然觉得这几年太累了,她忽然想躺下,哪儿都不去了,就赖在这怀抱里,嗅着他的气味,就这么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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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烧肉,古骏逸带她回家。车上,敏希摸摸皮椅,研究音响,然后靠着椅背吁口气。
“真的开大车了。”
“是。”他笑了。
到他家,三房两厅,雪白墙壁,没添购家具,客厅堆着十几个未拆封的纸箱。
迸骏逸说:“刚从国外运来还没整理,你会帮我收拾吧?”
“自己的东西自己收。”她赏他白眼。
他吸口气,哀怨道:“你以前很听话。”
“所以老被你欺负!”敏希溜进卧室,里头没床没衣橱,地上铺着睡袋和毯子,她啧啧道:“真克难。”
迸骏逸跟进来。“家具明天送来,这几天打地铺,将就着住。”
敏希转身,又溜出去了。
躲他吗?古骏逸纳闷,跟出去。看她撑在阳台边,背对着他。他过去,也靠着阳台,与她欣赏夜景。
“古骏逸,你什么都有了。”敏希叹息。
“你觉得这房子怎样?”古骏逸仰望天空,新月明媚。
“很好。”
“那你什么时候搬?”
“搬过来吗?”敏希瞠目,笑了。
“你现在的房子是自己的,还是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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