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内。
紫苑陪凯文到医院附设的视听室看了他最喜欢的迪士尼动画,连看了两部,小家伙也困了,紫苑便将他抱回病房睡觉,这时茶几上的电话响了。
“喂?”紫苑迅速接听,并压低声音怕吵醒方才睡着的凯文。
“紫苑吗?我是季洁,”季洁不晓得在哪里打的电话,背后乱哄哄的。“我现在人在外面,长话短说了,你现在有空吧?四点以前到峡堡来,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四点?峡堡?”紫苑很纳闷,季洁为什么突然约她去那里?“可是,我要陪凯文”
“只是出来一下下就好,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嘛!好了,不要迟到喔!见面再说。”
不再给紫苑说话的机会,季洁已经挂上电话。
峡堡?紫苑还是满腹的狐疑,奇怪,到底有什么事,季洁不能来医院找她说,一定要约她到峡堡去?
好吧反正凯文刚睡着,大概要一两个小时后才会醒来,去看看季洁到底在做什么吧!
紫苑拿了自己的外套,悄悄地离开医院,没有注意到自她上了计程车后,便有一辆深色轿车一直跟踪她。
峡堡是旧金山市郊一处观光景点,它位于金门大桥桥头,也是观赏金门大桥英姿的最佳位置。
峡堡建于十九世纪,原本的功用是军事屏障。不过,现在的它已经是古迹了,偶尔会有游客前来拍照,但一到冬天,刺骨的寒风迎面吹来,就很少有人还会来这里观光。
季洁故意安排两人见面便是看上这里的隐秘及安静。她实在看不下去明明彼此相爱的人却这样折磨对方,雷恩马上就要离开美国了,季洁希望无论如何,他跟紫苑一定要再见上一面!也许事情会有转机出现,她不希望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孤寂地度过余生。
紫苑下了计程车,看看腕表,还差五分钟就四点了。
刺骨的海风迎面袭来,紫苑拉高外套领子左右张望着,碉堡上一个人也没有,奇怪,季洁呢?
紫苑绕过眺望台走了一圈,还是没有看到季洁她不是告诉自己不要迟到吗?都四点多了,怎么人还没有出现?
虽然才下午四点,但冬天的海岸已笼罩着一层薄雾,峡堡的另一端便是陡峭险峻的海岸线。阵阵海风挟着蚀骨寒意吹拂而来。
有一辆计程车停下来,紫苑以为是季洁来了。但,没想到下车的居然是丁紫霓!
“紫霓?”紫苑很惊讶“怎么会是你?”不是季洁约她来的吗?来的怎么会是紫霓?
“不然你以为是谁?雷恩吗?”紫霓下了车,语气尖锐地逼问她“丁紫苑,你为何还是这么不要脸?这么阴魂不散地缠着殿下?你不是已经有强纳生了吗?你不是早在三年前就决定要当凯文的母亲并且放弃雷恩了吗?为什么你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死缠住雷恩?你到底想做什么?你不要忘了,你是有残缺的女人,你根本不能给雷恩幸福!为什么你还要约雷恩见面?”
“雷恩?不”紫苑脑中乱成一片“不是他,我没有约他见面,我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够了,你少假惺惺!”丁紫霓大吼着:“丁紫苑,收起你的满篇谎言!我不会傻得去相信你的任何一句话,你为什么又约雷恩来这里?你到底想告诉他什么?你想对他哭诉什么好博取他的同情?难道你还想用你这副残缺的身子留下他?丁紫苑,你真无耻!”
不残缺的身子!残缺的紫霓的话无情地击碎她的心,紫苑面无血色地往后退,不!不
“你滚吧!”丁紫霓狂肆地吼着“告诉你,雷恩不会来的,他根本就不想见你,就是他要我来告诉你,要你趁早死心!”
丁紫霓额上不断渗出冷汗她很怕万一雷恩正好在这时出现怎么办?不管如何,她一定要把紫苑赶走,她绝不能让他俩见面。
不紫苑眼前一阵晕眩,她勉强定了定神,突然大叫:“紫霓,小心!”
她扑过去想护住紫霓,但来不及了!
突然窜出来的女人高举木棍朝紫霓脑后狠狠一击,紫霓闷哼一声便直直地倒下。
“紫霓!”
“呵呵”红发女人狞笑着逼近紫苑“先解决一个,接下来就换你了。”
“沙宾娜!”紫苑连连往后退,背脊发凉地摇着头“是你!真的是你!”
她明白了!为什么这几天她总是莫名其妙地心惊肉跳,觉得有人不怀好意地跟踪她。还有前些日子的刀片事件、撞车事件,她也知道是谁做的了
沙宾娜不是该在加拿大吗?为何会出现在旧金山?
“我要你死!要你死!”沙宾娜一直逼近,她的红发散乱,唇边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狞笑,沙哑而尖锐地吼着:“你抢走了我的丈夫、我的儿子!我最亲爱的小凯文!是你,都是你这坏女人抢走的!我要杀了你!”
她疯狂地挥舞着利刃。
“不!沙宾娜”紫苑一直往后退“事情不是这样的,强纳生永远是你的丈夫,凯文也是你的儿子,没有人可以抢走他们,你听我说”
危急之中,紫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很明白就算她说破了嘴,早已精神失常的沙宾娜根本也听不进去。
“闭嘴!我要你死!把我的丈夫和儿子还给我!”沙宾娜狂乱地持着利刃朝紫苑一刺。
“啊”紫苑反射性地举起手臂护住身躯,利刃深深刺入她的臂膀,霎时鲜血直喷,她眼前一黑
渔人码头。
雷恩将车停在码头上,整个人斜倚着车身眺望冬天的海水。黑色的风衣包裹着他颀长的身躯,凛冽的寒风将他不羁的黑发往后吹,尊贵英挺的五官笼罩在层层烟雾下。
再一次看着腕表,快五点了他的眉头更加紧锁,他真的不知道,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峡堡
明天就要回丹麦了
他知道自己这一生,和紫苑永远不会再见面了,早在她嫁给强纳生时,他和她就像是两条永不交集的平行线
三年前的他,对紫苑除了震惊与愤怒,根本不曾真正死心过。她依然占据他心底最深、最重要的角落。分离这三年,他还是源源不断地对她付出感情
只不过,他不敢承认那份情悸,他一直欺骗自己那只是恨、只是恨
但,三年后的现在,当紫苑为了丈夫来求他;当她在昏迷时,不断呼唤着强纳生的名字时,他在心底偷偷为她保留的角落终于崩溃了、碎裂了,他明白她再也不需要他,他的爱对她而言只是负担
遗忘强迫自己遗忘。
只是,谁来告诉他,他该如何将她遗忘?
时间就像一部酿酒机器,他和她在一起的所有回忆就像是滴滴醇酒注入他的生命中、他的血液中,爱她比呼吸更加自然。
早在见到她的第一眼,他便在心底为她保留了一个位置,永久的位置他的情爱就像是一扇门,一扇只有她可以开启的门。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阖上那扇门?
他更不知道,强迫自己拔除那个位置后,空洞的心房还剩下什么?
以前,为了国家、为了丹麦子民,再累、再疲倦,他都可以鼓舞自己,这是为了紫苑!他要给她一个最好的家园,最认真的丈夫。
但现在阖上那扇心门后,往后的漫长岁月里,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
雷恩很明白,这一趟回国不久,母亲便会将王位传给他。而他逃避了三年多的问题终究必须面对了他必须迎娶王妃,并为国家留下合法的继承人。
不管迎娶的对象是谁,他都不愿意辜负对方的信任,他会好好地对待他的妻子。
他不愿在没有爱情的情况下生育子嗣,他知道自己必须给后代一个充满爱的环境。
但他真的没有把握,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能力去爱上别的女人
忘了她,是他此生最艰巨的功课
他还能前去峡堡赴约吗?
墨色染遍天际,气温逐渐下降,雷恩踩熄烟蒂坐入跑车内,发动引擎,却茫然地不知何去何从
他知道自己该决绝地回到别馆。但,为什么握着方向盘的手却如千斤重?
他苦涩地闭上双眼为何一直到今天,眼前浮现的仍是她的一颦一笑。
他到底该怎么办?
汹涌的浪涛打上岩礁,北风呼啸着。
晚上六点多了,越来越浓重的白雾将整个峡堡重重围绕,变成只有光与影、黑与白的化外世界,萧瑟而冰寒。
峡堡的下方是一片陡峭的石灰崖壁,放眼望去尽是是棱角分明,崎岖不平的岩石和波涛汹涌的海流。
除了海涛声,四周是绝对的寂静。
过了许久,黑暗的尽头终于泛起点点灯光,一辆跑车由远而近地慢慢驶过来。
雷恩熄了火,眸光复杂地望着峡堡,迟到了两个多小时,季洁应该已经回去了。
尽管一再命令自己直接回别馆,但他的双脚却像是有自我意识似的将车子开到这里。
也罢在离开的前一晚,他想一个人静静地在海边坐一晚,就当是最后一次的放纵吧!
在相同的城市,相同的天空下,他允许自己最后一次尽情地回想她。回想他们相遇后的点点滴滴,他们拥有的每一件事、每一个笑容、每一页最真实的生命
明晨,当朝阳升起时,他会把对她的爱完全遗留在旧金山碧蓝的海水中,把这段将他折磨得形销骨立的数年感情还诸天、还诸地
他会头也不回地搭上飞机飞回丹麦,而他此生唯一的爱将会永远留在旧金山翻滚的海水之间
他下了车。
刺骨的寒风无比强劲,几乎令人举步维艰。
雷恩将风衣的领子拉高,沿着碉堡缓步独行。
他记得当紫苑还在旧金山念书时,两人也曾经来过这里数次,因为这里是欣赏金门大桥晨辉夕落的最佳地点。那时的紫苑像猫咪一样柔顺地依偎在他大衣里,枕着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他们一起迎接着无数的日出,两人在万丈光芒中一遍遍交换着爱的誓言
他清楚地记得紫苑好怕冷,血液循环不佳的她一到冬逃卩半会手脚发冷,他总是将他的手紧紧的包着,一起放在自己的大衣口袋里,偶尔她还会顽皮地在他手心上搔痒
如此亲密的习惯,一直到了春天还舍不得放开。
阒沉的蓝眸一黯,现在的她在做什么呢?是跟她的丈夫,还有两人共同的儿子一家三口无比甜蜜地聚在一起吧?她是否还会记得他们一起度过的冬天?还记得金门大桥上的日出
不能再回想了。
像是要抛开纷纷乱乱的思绪,雷恩取出一支烟。
低下头护住打火机让烟点燃,淡青色的火焰窜起的同时,他突然看到地上有着奇怪的东西。
这是血?
雷恩惊疑地低下头仔细观察着,没错,真的是血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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