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凉中的微笑

    一望无际的沙漠，淡金色的万顷波涛，幻象里一丘丘的麦浪，连绵起伏地随风滚向地平线。天际似海，蔚蓝色的，广阔而深邃，几缕白云，刘海般映衬着大海的额头和眼神，向着无际的荒芜和苍凉微笑。

    一群群胡杨，举起一面面火红的旗帜，辉煌地招展在大漠戈壁上。“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以其生命的坚韧和顽强，得来世人无数的赞誉和敬佩，我发现自己实在太渺小。

    你以你沧桑的身躯，诠释着生命坚韧的诗意；你以你不朽的灵魂，破解着倔强的奥秘；你以一千年的岁月，见证了宇宙的苍茫无垠。自己也感到奇怪，怎么与胡杨对起话来，莫非心早已被俘虏获，身体只是形式。

    仍然有许多的迷。胡杨，你为什么又名胡桐呢，难道苍凉的世界太复杂险恶，你也和我一样；不得不用一些“马甲”在蒙古语中，你为什么又叫“陶来”难道与恐龙同世的身世，还不能让你在同样苍茫的草原立足。我知道，对于你，赞誉有什么用“活着的化石”毕竟是化石啊，再伟大的化石，都没有生命，战胜年复一年的干旱，能够在苍凉里扎根，让生命延伸-----不仅仅是为自己，还有大漠的荒凉，都需要生命呼唤呀！难怪你要把根深深扎下，五米，十米，甚至超过你显露的身体；难怪人说，见到胡杨，就等于看到了大漠的甘泉。

    漫步在胡杨林中，不分季节，只关系心情，那一种独特的千姿百态，还有它的美丽所形成的气场，会使你的心灵遭受到强烈的震撼，眼前所有的景致，仿佛都如梦似幻，不关心人类。春季的胡杨或幼小的时候，为了减少水分的蒸发，会把自己的叶片变异得狭长而细小，宛若少女弯曲的柳眉，会有人把它误认为柳树；壮龄的胡杨，叶片变成卵形，如同夏日的白桦叶；进入老年的胡杨，叶片定型为椭圆形。更为奇者，在同一棵胡杨树冠的上下层，会共同出现几种不同的叶片，真可谓奇妙绝伦，令人惊叹不已。夏季的胡杨茂密而繁盛，粗壮得如古寺铜钟，几人难以合抱；挺拔的像百年佛塔，直冲云霄；怪异的似苍龙腾越，虬蟠狂舞；秀美的如月中仙子，妩媚诱人。金秋时节，随着一阵阵秋风扫过，胡杨叶片便在萧瑟中由浓绿变成浅黄，继而又变成杏黄，最后是金灿灿的一片流光溢彩。在落日的辉映下，如潮如汐、斑斑斓斓，漫入大漠，连接遥遥天际，和落日晚霞融入一体，辉煌凝重，超凡脱俗。我想，何时能学得胡杨一分二分，此生不枉走了一趟。

    大漠以它无限的荒芜，张扬着世界的苍凉。它如一位饱经风霜的智者，沉默不语，不是无语，而是要说的话太多，不知选择什么样的沙丘起步。它亲眼见证了多少金戈铁马，血染黄沙，马蹄翻飞，豪情苍悲；它亲耳聆听了丝绸路上驼铃叮当、情意悠扬，它又见证了那一双双开拓者的人生足迹，曾被岁月的风沙无情地掩埋，在掩埋处，芳草萋萋，点点绿阴，一个个村落，就像散落在大漠深处的珍珠，随着前辈的脚印蜿蜒前行，路途再远，都是我的故乡。

    胡杨在很多地方都可以生存。它耐旱耐热耐寒，只是在其他地域生存，它被人们忽视和忘却了。唯有在大漠，在那荒芜、苍凉的世界里，没有柔风细雨，没有安身立命的土壤和水源，更没有熙熙攘攘繁花闹景的伙伴，它独特的个性，才得以彰显。它敢于挑战生命的极限，它与险恶为伍，虬扎的身躯迎风挺立，在无边的寂寞和孤独中，扭曲成抗争的美，美得凛然，美得悲壮！

    可是又有谁能够知道，其实胡杨也需要爱，需要爱之水的浇灌。再孤傲的灵魂，都不可能与爱的水分绝缘。它的根须虽然可以扎入大漠深达十米，如果长期得不到水的滋养，胡杨便会迁徙，重新寻找有水的地方扎根、生儿育女。年年代代的寻找和迁徙，才有了今天大漠深处到处胡杨繁盛的绝世奇观。而那些因没有水源干渴致死的胡杨尸体，就站立成了大漠深处一个个渴望关爱和期盼甘泉的爱的身姿。

    想起了与一位老领导的长谈。他和我们一样，是生在新疆长的一代，属于“无根一族”回新疆与他闲聊之际，说起我曾回去原籍陕西，却对原籍一无所知，无法寻找到自己的根在何处。他说的一番话，让我感慨万端。他说，中国大致可以分为两大民族：网耕民族和游牧民族。中原大地多“田”地，这些“田”地像网一样使得生活在这里的人固守于此，他们有根。而游牧民族没有土地，为了生存，人们追逐着水源不停地迁徙游走，由此变成了游牧民族。但是，只要他们的心在，哪里都是根。

    哦，又是胡杨。一个人的根，一个民族的根，不就是这样扎下的。我不再埋怨脚下这片土地，不再埋怨大漠，还有我那从三晋和齐鲁迁徙到到大漠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