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这些都是钱大夫说的民间疗法,据说治疗烫伤很管用。
几个婆子见她悉心照料着,也不敢大意,帮她打着下手,一边还不忘奉承几句:“四少奶奶真是宅心仁厚,这女人以前这么对您,您都不计前嫌。”
她只是笑笑,明知若她不闻不问,柳氏也正在气头上,胡氏很可能就不治而死。胡氏被关在这里的时候,她本是不想再见她,然而,胡氏如今命悬一线,她却狠不下心来。
原来,她还是心软。
沈氏也来看过几次,若说关系,沈氏与胡氏做妯娌最久,沈氏天性淡泊贤淑,不问世事,而胡氏原本也只是冷眼看着,过自己的日子,后来来了宋氏,宋氏不招人待见,向来和沈氏、胡氏都不对盘,只是宋氏敢说沈氏,却不太招惹胡氏,她大概也知道,一来,胡氏是太太的远房亲戚,二来,胡氏不是沈氏般忍让,也不是个好惹的主。
反而沈氏和胡氏,表面上并无芥蒂。沈氏本来就善良,而对胡氏来说,沈氏毕竟是大嫂,而且与自己也并无冲突。
沈氏帮着方静好给胡氏上药,一边道:“四弟妹,你是个好人。”
方静好一愣,沈氏已笑道:“我本就出身大宅,又嫁进了容府,这么多年来看多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凤琴这么对你,你还能来照顾她,换了我,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方静好心底叹息一声,胡氏如今这般,与她也是分不开的,要说是好人,她真的不敢这么说,但她毕竟也做不到心狠手辣。
她笑笑:“我相信若是换了大嫂,大嫂也会这么做的,只要记得我们只是要保护自己而非伤害别人,就算偶尔做了错事,也是能回头的。”
也许,要在这大宅里保持一颗相对纯善的心,已是不易,但她从未想要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从未有过贪念,只要这样,她想,还是能够做到的。
别人怎么想她不管也管不了,只要自己心底明了便已足矣。
沈氏温婉一笑:“少白走了两天了,应是快到北边了。”
方静好一愣,点点头,一边给胡氏擦拭一边道:“前几日在外头听说北边不太平,也不敢跟娘说。”
“是吗?”沈氏几乎足不出户,当然是不晓得的,脸上也有担忧之色,但在方静好跟前只是道“我们只是从商的,而且那边不是还有叶老板他们照应着么?只要平安到达,不会有什么事的。”
方静好反应过来沈氏是在安慰她,于是笑笑:“我知道,只是平琬瑞担心书淮,所以我才记起这回事来。”
“四弟妹就不担心四弟么?”沈氏忽然道。
方静好手下一顿,有些茫然道:“大嫂,你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奇怪不奇怪,以前分明很讨厌一个人,相处久了,竟变得习惯起来。你和大哥也是这样么?”
沈氏摇摇头:“我和少青与你和少白不同,少青从我进门开始就对我很好,是我一直对过去怀有奢望,心有不甘,现在我才觉得,能好好地守在他身边,真的很幸福。”
方静好心里闪过与容少白相处的一幕一幕,不觉道:“大嫂,少白这些天总说些奇怪的话。”
“是什么?”沈氏笑了“若你信得过大嫂,就说来听听。”
这个家里,唯一能让方静好放下戒心的大概也只有沈氏了,不止是因为沈氏的无害,还因为沈氏的恬静、聪慧,她这样的女子,出身富豪之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没有一点大小姐的秉性,仿佛总是可以静下心来听你倾诉,为你解惑一般,总之与她相处有种很舒服的感觉。
方静好终于明白,为何容百川这么多年还是对沈氏念念不忘,就算娶妻也有些沈氏的影子,也明白,为何容少青就算亲眼看见了沈氏要离他而去,还是宁愿自己痛苦却要放她走。沈氏,是个值得男人爱的女子。
她轻声道:“我一直以为,文娇龙走了,他是要重新开始,可是那天他以为我睡着了,对我说,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什么,那天他临走前还说,等他回来有话要跟我说,还说希望那时我也有话跟他说,大嫂,他这是什么意思呢?”
沈氏默默地听着,轻轻笑了:“虽然我也不知道少白回来要对你说什么,但这样的感觉不是很美好吗?你会问我这个问题,说明你心里是在意的,既然如此,就好好地等他回来吧,人哪,总是在突然之间明白了自己的心,我也是。也许等待的时光能让你看清自己的心。”
等待的时候能让你看清自己的心一瞬间,方静好凝住了。
除了照顾胡氏,方静好白天还要跟着齐叔学算账,她自认为是个很能接受的人,但真正学了才发现,也许是过了最能领悟的时候,这些数字还是绕的她头疼。
幸好她来自现代,就算不用算盘,也能靠其他方法来算清楚。但管理一个家当然不是打算盘这么简单。
首先,秋衣叫杜师傅做了衣裳,要发放下去,除了太太姨太太少爷少奶奶的,还有下人丫头的衣裳,也是要统一换成秋装。还有柳氏房里供菩萨用的香也要用完,要托人去买一些回来。现在又是月末,要准备下个月的月钱发放,各方各院的用度供给,旧物回收。一些药材,滋补品的进购,还有厨房每日的荤素菜的细账,都需要她去细细研究。
齐叔在一边念着:“三少爷十五大洋,四少爷”顿了顿道“四少爷的月钱可还是放在四少奶奶这边?”
方静好摇摇头:“齐叔暂管吧,等他回来了给他,一个男人家身边总要带些银子傍身的。”
齐叔笑道:“看来四少奶奶对四少爷放心了不少。”
她笑笑并未作答,只是问:“齐叔,齐雨过的好吗?”
齐叔笑了笑:“唉,就是过日子嘛,他那媳妇还算贤惠,现在我唯一盼望的,就是她快点给我们齐家添一房孙子。”
齐叔说罢去了一趟柳氏房里,回来的时候,告诉她:“太太交代了,明日在祠堂举行一个仪式,让四少奶奶有些心理准备。”
“什么仪式?”方静好一怔,在祠堂举行的仪式,应该是很重大的吧?
齐叔道:“太太没说,不过依老奴看,是关于交传玉印的仪式。”
她一时愣住:“齐叔,什么是交传玉印?”
“哦,想必四少奶奶也听闻过,容家有一枚玉印,是从前朝起便世代传下来的,只有继承容家基业的当家那房,才能拿到,看来,太太是准备把这个家交给四少爷跟四少奶奶了。”
她顿时怔住,柳氏前几日只是要她学习学习,并未提到玉印的事,如今容少白人还在北边,就算是传当家之位,也理应等容少白回来了再办才合乎情理吧?有什么理由让柳氏急着要把玉印传给她呢?
她仿佛不经意地道:“齐叔,我听人说起过,说那玉印里有凤凰涅槃的方子,可是真的?”
齐叔笑笑:“这点老奴也不清楚,不过就算有,那也只是个形式而已,其中的一方配方已绝迹了,光有方子也是无用的。”
说罢摇摇头走出去。
看来,那凤凰涅槃的方子真的不是最重要的,或者说,那方子里还有其他的蹊跷,否则,为何当初一提起玉印为何还有那么多人变了神色?还有,十三叔公提起过的老爷的遗书又是什么?
她心底隐约有些不安,仿佛觉得明日传玉印的事,不会那么平静。甚至,这件事会使得容府掀起更大的波涛。
她手指轻轻拨弄着算盘珠,不知怎么,竟想到了容少白,他曾经也是这样拨弄算盘珠的,仿佛心不在焉,她还记得,第一次她叫他学算账,有人丢了张纸团进来,他便照着写了,跑去了龙门。
现在,他大概不需要别人的提醒也能算出来了吧?
他去了两天,现在在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她突然发现,这些想法竟在潜意识里存在在她心底。
“在这段等待的时光里,看清自己的心。”她静静地凝望着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