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景雯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她要在这一天同殷亚伦正式订婚!
一大早她就被母亲叫起,先是去美容院做头发,请专业的化妆师化妆,然后又要换上订做好的礼服,搭配同样风格的首饰,最后,她还得安静地坐在楼上自己的房间里,等待订婚宴席开始后父亲来将她带下楼。
订婚典礼选在周家举行,因为殷家觉得订婚就等于是殷家上门来求亲,所以结婚宴席才会在殷家举办。
为了这个宴会,父母已经忙碌了一个多月,光是礼服就在半年前已经预定好了,一改,二改,三改从式样到颜色都讨论了无数次,最后才订为今天她穿的这个样子。白色的轻纱一层层将她裹起,整个线条流畅得就像她的第二层皮肤那样,而衣服上那千颗手工缝上去的珍珠更是让她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这要多花功夫呀!而她仅仅只能穿一次。可这一次也是终生难忘的呀,今天就是她过去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
景然像个小传声筒般跑上跑下,她的萧彻已经来了,可两人还是处于冷战中。景雯已经习惯了他们两个闹矛盾,连父母都懒得再管了。不过她通过景然也知道殷家人已经到了,宴会马上就要开始
她开始紧张起来,昨天晚上几乎一夜未睡,今天她又忙碌了一整天。接下来即将举行的仪式更是让她神经紧绷,呼吸不稳。表面上,她和亚伦在过去一个月里的冲突看来已经解除,但她却觉得他似乎比从前更疏远她了,因为他那客气的态度一点不像平时冷漠的他他越是对她客气,她心底的不安就越重。他们的关系毕竟是不同的,以前她还能从亚伦的眼神里看出他的思绪,可是现在他似乎刻意在她面前隐藏起他自己她希望是她多心了,希望只是她订婚前必然会有的一种自然反应
就在这样混合着期待和惊慌的情绪中,她的父亲挽着她的手带她下楼。一见到站在楼底、穿着白色晚礼服的亚伦,她所有的不安与紧张就全部烟消云散,他站在那里抬头看着她,他就要成为她正式的未婚夫,他们会订下一生一起度过的承诺她脸上只留下即将与他订婚的喜悦与羞涩。
所有的客人全都鼓掌欢迎她的到来,赞叹的声音和祝福的声音此起彼伏,她和亚伦被安排站在一边,由宴会的司仪先介绍今天宴会的目的和双方家长。
殷亚伦转头凝视着穿着白色曳地长裙、头发挽成简单的发髻、上了淡妆的景雯。她脸庞上的神采异常动人,可这却令他觉得不安。当订婚两个字由司仪嘴里传到他耳里时,他全身忽地紧绷,忽然转头对她说:“你真的打算就这样让他们来支配我们的一辈子吗?”
她抬起美丽的双眸困惑地望着他,警铃在脑海里响起“为什么这么说?”
“我在想”他的表情里有些不舍,可又有更多决绝,抿紧下颌,他的声音坚定“我的人生必须由我自己来掌握,每踏出的一步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与决定。”
她隐隐察觉到了他所要说的话,其实这些天她都隐隐感觉到了。可是她却强迫自己去忽略,因为她爱他,因为她无法想象他会作出怎样的决定现在,当他用坚定的目光看着她时,她依然不敢相信在这样的时刻他还打算对她说些什么。颤抖着声音,她故作镇定地问:“那么你的选择是什么?”
他看着她的眼眸闪过巨大的决心“你是我父母的选择。”
“那么你的选择呢?”她固执地追问,情绪有些激动。
“我并不想要这个婚姻。”他屏息着说出自己的决定,知道那对她是怎样的打击。他绷紧了全身的线条,等待着她的反应。
景雯浓密的睫毛往下盖住了眼睛,也掩饰她即将滑落的泪水,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变得麻木了,麻木得都感觉不到任何痛苦与悲哀。这就是他的决定,在订婚的前一刻,在她满怀希望的时刻,他却狠心对她说出这样的话!他不知道她是会伤心的吗?还是,他根本毫不在乎她的感觉?
“等一下我希望我们可以共同宣布这个决定,你也不愿意成为他们手里的棋子吧?”由于她低着头,他看不清楚她的表情,所以只能继续冷漠地说着,却不知道这给她带来如何巨大的伤害。
一波波排山倒海而来的痛苦巨浪般要将她整个人掀翻在地,她毫无支柱,只能依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支撑,她的声音沙哑地道:“我同意。”
除了同意她还能说什么呢?她了解他,如果不是下定了决心,他不会在这样的时刻里对她说这样的话心里有个地方开始隐隐抽痛,那是密密麻麻有如椎心般的疼痛。
听到她的回答,他并没有想象中的快乐。看来她会赞成这门婚姻,也只是因为那是父母的安排而不是因为她爱他她只是无法拒绝罢了,也从来不曾想到过反抗罢了他故作轻松地耸肩“那很好,过一会我们就统一行动。”
她惨白着脸,沉默以对。
仪式开始了,全场的灯光都黯淡下来,除了那一束直接照射着他们的强光,将两个脸色沉重的准新人呈现在众人面前。七层的蛋糕被推到中央,而他们的手里也被塞进了原本准备交换的戒指。
殷亚伦看着那颗五克拉的钻戒,用不疾不徐、清晰果断的声音说:“我们,不同意订婚!”他的表情沉着、冷静,眼里却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火焰。
全场为之震惊,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对他们本来准备祝福的准新人。
“你说什么?”殷明那向来平静的脸上第一次有了情绪的波动。
“我说”亚伦有力地停顿,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威严的父亲“我和景雯决定不订婚。”
“为为什么?”景雯的母亲看向自己的女儿,难道她不爱亚伦吗?不可能呀,她是不会看错的
“因为我们不想接受父母安排的婚姻,我们要自己寻找幸福。”他更加坚定地说。
“胡闹!”殷明厉声呵斥“景雯和你很相配,你到哪里去找她那么好的女孩?”
“爱情是不能勉强的,我和她都已经决定我们不需要没有爱的婚姻!”面对父亲的怒气,他毫不退缩。是的,他不要没有爱的婚姻!就算她再好,既然她不爱他,他也不爱她,他们为什么要在一起?
殷明那一贯冷漠脸上显示出难得愤怒的表情,他跨前一步“前两年给你们安排婚姻的时候你怎么不反对?现在居然来指责我们!”
“爸,我不是指责你。”他沉下声“如果我口气很冲,我请你原谅。可我还是不能和她订婚,她不是我要的女孩”
“我们景雯有哪点配不上你,”周夫人显得怒气冲冲“你要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她如此难堪?”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他愕然以对,不管怎样,他心底还是隐藏着那么一丝愧疚“我只是”
“爸,妈,殷伯伯,殷伯母”一直沉默不语的景雯见到他神色焦躁,轻声叹了口气。他的话她已经听得很明白了,她再也不想继续这一场闹剧,一场决定她未来的闹剧她镇静地开口:“你们不要怪他。他并没有错,人总是要忠于自己的感情,和一个不爱的人生活一辈子是很痛苦的事。亚伦他这么做”她转头用无比专注的眼神看着他,眼里闪动着澄净的光芒“他这么做只是要在错误开始前就先纠正它。这总比以后我们结了婚,再后悔要来得好太多了。”她觉得自己快透不过气来了,窒息的感觉在她胸口向四周蔓延,他的话让她伤心,可现在她自己的话却让她绝望!她从来不是他要的女孩,可过去他为什么不说呢?为什么要给了她希望,又这样无情地让她彻底绝望呢?
仿佛听见了她语气里那隐藏在平静背后的哀怨与痛苦,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伤害了她。殷亚伦转身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表情,那双美丽的大眼里此刻闪烁着的是痛苦吗?她不是不爱他吗?既然不爱,她应该感谢他现在的坚持,他是在帮助她拒绝一段根本不该存在的婚姻!可为何她眼里有着深深的绝望?好像他无情地粉碎了她生命里最大的快乐对于她来说,拒绝父母安排的婚姻是这么痛苦的事吗?还是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他脑海,他突然颤抖了一下,此刻,他不能再有这样的想法,决绝的话已经说出口,他没有任何理由在此刻停止!她是他父母安排给他的妻子,为了这一点他就无法让自己真心接受她。
这些年他一直在反抗的边缘徘徊,选择这个时机或许是错误的,或许他应该先跟她商量一下,但她是不会同意的他已经这样选择了,他只能义无返顾地进行下去。他认定了她不爱他,这样他才能无愧于心、理直气壮地在今天悔婚。可是她可能是爱他的,从她此刻为他着想的话里,从她此刻眼里那从来不曾出现过的绝望里他比任何时候都能感觉到在她沉静外表下可能会存在的爱,这让他无地自容。但伤害已经造成,而且他绝对不能后悔!他亏欠她的,他永远也无法弥补
“是的。”他用湛蓝的眼眸缓缓环视一周,晶亮的眼神落在他父亲的脸上,用很坚决的声音说:“景雯说得没错。我们必须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不能由别人来决定我们一辈子的幸福。”
所有的人都看向了景雯。她温婉的脸上那如死灰的表情已经消失,缓缓地绽放出一抹最美丽的微笑,就像天空最飘渺的云彩,虽然美丽却难以捉摸,是如此的不真实她的声音有一些凄凉、有一些飘忽:“你说得很对,所以我很赞成你的看法。我们不能订婚,我也不能把一生托付给一个不爱我的男人!”眉梢点上了丝丝忧愁“那是很痛苦的事,再也没有比这更痛苦的事了”说完,她就提起裙摆,不理会人群里的各种声音,不理会他冷漠的眼睛用尽全力向门外奔了出去
四下里一片寂静,仿佛她最后的声音还在会场里回荡独自站在会场中央的殷亚伦并没有因为摆脱了这段婚姻而雀跃,相反的,景雯离去时的话语却在他心里烙下了痕迹,与父亲作对的喜悦此刻似乎还比不上她离开时孤独的背影带给他蓦然心痛的感觉来得深刻。他,真的做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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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雯跑出了房子后,她才允许自己的眼泪落下。她崩溃地坐在地上,白色礼服的裙摆如波浪般环绕在她四周,衬得她的脸颊更加苍白,眼泪愈加晶莹。她不可遏制地大声哭泣,在明月如水的夜晚显得更加突兀与凄凉。
苞着她跑出会场的是她的妹妹和几个好朋友,景然想要冲过去抱住姐姐,却被凯云拉住,她只能愤怒地握紧了拳头。
殷亚伦,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她的姐姐呢?他难道不知道姐姐是如何的深爱着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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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没有人敢去打搅景雯,整个周宅上下也无人入眠,就连打扫房间的佣人们都感受到了宅子里超低的气压。
周氏夫妇自然是怒不可遏,他们在众多政商界人士面前如此丢脸,而女儿受到这样的羞辱,他们如何咽得下这口气?景雯的两个兄长更是想要去找殷亚伦拼命,如果不是他们的妻子在旁劝解,他们可能真的去找他大干一场。景然先是愤怒地咒骂,后来又觉得姐姐很委屈,不断地替她哭泣,害得萧彻只得一直陪在她身边,免得冲动的她又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而景雯呢?她在花园里哭累以后,就沿着花园从侧面的楼梯走进自己的房间,就没有再打开过自己的房门。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躺在床上,静静地瞅着天花板。她已经没有了眼泪,当哭泣对一切现实都无能为力时,眼泪仿佛也失去了流出来的勇气。
她张着干涸的双眼,只是认真地、执著地瞪着天花板。渐渐的,她的头脑从清醒变得模糊,一天下来的所有失望、紧张、疲惫与心力交瘁的痛楚全部涌上心房,终于她无法再支撑下去,睡眠如无法挥去的幽灵般征服了她的意志,她在一片混沌中陷入梦境。
她梦见了她小时候跟着亚伦的父母去地中海小岛上度假的情景,那个时候亚伦已经是他们这群孩子中的领袖,她则总是安静地在一边,默默地看着他气势十足地指挥着其他人。年纪小小的他,却可以让所有人都觉得信服而愿意听命于他。
但他又是那么友善与和气,她跑得比其他人慢时,他会拉她的手;她被树根绊倒时,他会为她处理伤口。他是她最信任的大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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