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老二兆慎不停向廖士尧问东问西。问廖士尧怎么去了这么久,去了哪些地方,下次什么时候走,能不能带他一起去等等。
廖士尧倒是耐心好,问题一个个回答。
浙江和福建交界的驻防营来了一批新式的德国武器,军官、士兵都不会用。廖士尧身边的幕僚中,有一个是曾经在德国军校机械科毕业的,用过这种武器。所以,这些日子,廖士尧一直在营地监督练兵。
“我也要去营地!”老二兆慎觉得好玩,大声喊道,放下筷子跑去抱廖士尧的胳膊,“二叔,您什么时候再去,带我去,带我去!”
“不行!”廖士尧正色道,“不准胡闹。”
“二叔……”
“不行!”廖士尧语气坚决。
兆慎嘟着嘴巴,碰了一鼻子灰回来,重新坐下来狼吞虎咽。
他吃得很用力,筷子飞快在碗里搅拌,好似泄愤。
阿蕙和兆寅各自低头笑。
吃完饭,女佣端了茶上来。
老大兆寅问廖士尧:“二叔,蕙姐姐的事,现在怎么样了?”
老二不知道什么事,学舌道:“二叔,蕙姐姐的事怎么样了?”他最喜欢在他哥哥正经说话的时候起哄。
无视老二的闹腾,阿蕙心里则对兆寅满是感激。她心里正在盘算如何开口问这件事,才不算突兀,结果兆寅帮了她的大忙。
她忙道:“廖督军,茂城那边没有消息传来吗?”
廖士尧浓眉微拧,道:“回头再说…….”然后问阿蕙,“最近小禹没有生病吧?”
事情不顺利吗?为什么不回答,反而转换话题?
阿蕙心里突然空落落的,她的笑容也变得颇为勉强,道:“没有…….”
“天气热,别让小慎出府玩水,佣人带着也不行。”廖士尧叮嘱阿蕙,“小禹不能吃冰湃的东西,要不然要拉肚子。你一个人照顾不过来,叫小寅帮忙。”
阿蕙道:“好,我会留心。”
手心却发寒。
兆寅看了眼廖士尧,又看阿蕙,慢慢低垂了眼睑。
送孩子们回房睡觉,安顿好老三,等他睡熟了,廖士尧才和阿蕙离开。
虽然已经是深夜,他还是邀请阿蕙去园子里走走:“夜风挺凉快的…….”
阿蕙知道他有话跟自己说,点头答应了。
出了客房的小院,廖士尧对阿蕙道:“我已经派了幕僚去茂城,你的案子,军政府军法处同意重新审理,也同意了把曲峰林作为嫌疑犯之一,进行调查,免了他在军政府的职务…….”
这是好消息。
同意调查,说明孟宇轩在和廖士尧交锋中,拜了下风,所以才把他的下属列入调查的行列。
调查只是过程,迟早可以推翻阿蕙杀人的罪证。
阿蕙心头大喜。
可是,为什么刚刚廖士尧不说?
她正想问,廖士尧又道:“我知道你很急,可这些事还是别和孩子们说。他们还小,心里对是非并不是很清楚。倘若你没事,给孩子误以为杀人是件很简单、不需要承担法律后果的印象,以后也照例行事,怎么办?”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有些严厉。
阿蕙恍然,原来是因为这个,刚刚才打断了兆寅的问话。
身为廖士尧的侄子,只要廖士尧不下野,兆寅兄弟将来便是一方权贵。他们初入社会,身边的人多半会阿谀奉迎,曲意迎合,谁会教导他们做人的道理?倘若再有心怀不轨者,恶意引导,孩子的生活也许会变得淫靡不堪。
廖士尧的担心很有道理。
只是,阿蕙觉得没必要矫情,去承担这样的指责。她把兆寅知道这件事的经过,告诉了廖士尧:“……他拿了报纸来问我,我也仔细跟他解释了,我是被人诬陷的。”
廖士尧脚步一顿。
半晌,他才道:“是我误会。刚刚的话,你莫要放在心上。”
他也不是知错不改的人。
直言不讳并不是什么缺点。有时候朋友之间相处,碍于情面不肯指出对方的失误之处,心里却对此不满。时间久了,怨怼在心里长了,情谊也就淡了。
“我不会的。”阿蕙笑笑。
“你刚刚说,车夫拿到的报纸?”廖士尧道歉过后,又追问兆寅知道事情的来源。
兆寅是这样告诉阿蕙的。
他是看到车夫们嘀嘀咕咕的,才凑上前去,然后得到了阿蕙杀人那则新闻的报纸。
“大少是这样说的。”阿蕙道。
廖士尧微微颔首,没再说什么。
他转身,就让戴副官把管家找来,让管家去查,到底几个月前的旧报纸,是怎么弄到官邸来的。
对于管家,廖士尧也是不怎么信任的。
他府里除了自己带过来的副官,其他的都是杭州府的人帮他招来的,就连这位管家,也是杭州府地界的政客推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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