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阵子,常威才明白,原来她方才竟然还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等着自己解释,真是枉自己自诩多么了解‘女’人呢!
眼睁睁地看着青鸾从眼前消失,常威急忙拧身追出‘门’外,外面树影婆娑,月华如水,却哪里还有青鸾的影子!
「师姐——!」
常威不甘心地大叫数声,只惊起宿鸟一群,招来骂声一片,心中既悔且恨。
噗!
一口鲜血居然吐了出来,完了,走火入魔?……
「青鸾!」
睁眼便看到了绣着五彩鸳鸯的月白枕套,一股淡雅的香气随即钻进了常威的鼻子,透过碧纱橱的帏帐,窗前正是一张‘精’美的梳妆台,台上摆着几只像是装着胭脂水粉的小盒,案头还有一盆水仙含苞待放,愣了一下神,常威才意识到自己大概是睡在了云仙的绣房里。
妈的,那把破刀不但影响内息,似乎连情绪都被动摇了,所以,才有走火入魔的迹象,幸好,吐血之后便无事了。
不过,青鸾大概是一去不复返了……
愣了一会儿,常威才一提内息,果不出所料,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疼,内力只剩下了不足七成,估计没有个把月别想复原,不过常威心里并不如何担心,反正金戈会和长空帮眼下都在观望风声,一时倒不会有什么大的举措。
坐起身来,才发现自己未着丝缕,左右看看,也没发现自己的衣物,只好大声叫嚷起来。
「云仙,云仙……」
「哼,那狐狸‘精’把你害成了这副模样,你还惦记着她,是不是脑子坏掉啦?」外屋有人应道,接着就听到一阵脚步声。
宁馨?!
光听到那略带着一点稚气的甜美声音,常威心底就一声轻叹,自己到底落在了这个小妖‘女’的手里,不必如何推敲,他就大致猜到了事情的经过。
云仙见常威晕倒,便报告了老鸨,恰巧充耀发现白牡丹被人赎走,也来找她,于是就发现了常威。只是宁馨打的什么主意,一时还‘弄’不明白。
果然一个颀长的身影停在了碧纱橱外,只略微迟疑了一下,少‘女’就挑开了帐帘,那张天真无邪颇有些倦意的脸上透着七分得意两分关切一分羞怯,不是宁馨是谁?
「害我的人是你赵大小姐才对。」常威冷哼一声,「拜托,可否帮我找件衣服先?」
心道,看这丫头的模样,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倒让人一肚子怨气无从发作。
「又不是没见过。」宁馨飞快道,目光落在常威健硕宽阔的‘胸’膛,一抹桃红悄然飞上她的双颊。
照以往的脾气,常威百分之百地会先回她一句「你还‘摸’过呢!」然后把大被一掀,就这么赤条条地站在她面前。
然而眼下却没了这份心情,望着窗外豪雨如注,天‘色’昏暗无比,便问道:「什么时辰了,我怎么这么饿?」
「你都昏睡两天了,能不饿吗?」说完,少‘女’便转头吩咐外屋的丫鬟把米粥端进来。
「两天?!」常威眉头顿时一拧,两天没‘露’面,事情由手下人在干,倒是没什么。
万一皇帝这时候召见?
……身上顿时惊出了一层细汗,结果晕倒在妓院里,还被宁馨‘弄’回来?皇帝绝对要大发雷霆的,心里已不敢再想下去了。
算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多挨一顿骂!
接过一碗参苓粥,常威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那粥熬得又濡又滑,粥的温度也凉热适中,显然‘花’了宁馨不少心思,常威不由得称赞起来。
「我才没那么多闲工夫熬什么粥呢!」
宁馨只是‘欲’盖弥彰地回了一句,就安安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的黄‘花’梨八足圆凳上,饶有兴趣望着常威,看了一小会儿,她突然笑了起来。
「你这人‘挺’斯文的嘛,换做是我饿了这么久,早狼吞虎咽了。可你……可你……」
「可我为什么做出了有辱斯文的事情来?」常威接言道,宁馨脸一红,目光立刻转向了窗外,却又飞快地转了回来,气鼓鼓地道:「你要是敢‘乱’说,我就阉了你!」
「小姐,你可是个大家闺秀哩,拜托你不要说这些脏字好不好?」
常威却毫不在意地随口道,一边把粥碗‘舔’了个干干净净,想想心里倒有点可怜起她来。
或许在国舅府里,她所接触到的男人,除了父兄和教书先生之外大概都是阉人,才会对杜老四那种五大三粗的壮汉那么感兴趣,反倒是自己这眉清目秀的书生因为和阉人有点相像而受了冷落。
如果说有什么让她改变了印象的话,十有**是因为她那一匕首没能扎死自己的缘故。
想到这儿,常威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腰间的‘药’香中隐约透着一丝胭脂香气,不知是宁馨还是丫鬟给大夫打的下手。
「就说、就说!阉了你,阉了你!」
宁馨一下子气得满脸通红,恶狠狠地连说了好几遍,一边说还一边挥舞着胳膊做出斩切的动作,那模样就像是个未晓事的任‘性’孩童一般,不仅常威看得莞尔,连外屋的丫鬟都忍俊不止。
宁馨见了更是有气,劈手夺过常威捧着的粥碗扔向外屋,骂道:「再笑,都把你们嫁作菜户去!」
外屋顿时没了笑声,几个丫鬟慌忙收拾起碎碗,都告退了。
「有脾气朝我头上发呀,关丫鬟们什么事儿?!」常威不满道。
「哼,就你怜香惜‘玉’!」宁馨气哼哼地瞪着常威,常威毫不退让地凝视着她,对望了好一会儿,她突然噗哧一笑:「你这‘淫’贼,武功好得很,人家哪儿还敢跟你发脾气呢!」
「好还差点被你扎了一刀?说起来你武功高才对。不过,那时候你竟敢叫你的师傅,还真是出人意料呢!」常威似无心地道。
「谁知道你轻功那么好,人家只一眨眼,你就跑出去一丈多远了,心里害怕,当然要叫师傅了。」宁馨理直气壮地道,又似想起了什么,狐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她是我师傅?记得我当时只说了个师字呀!」
「猜的!」常威随意道,又问后来结果如何。
「师傅说要回山悟道去了。」
常威却从宁馨简单的一句话里听出了许多弦外之音,那一晚定然发生许多事情,只是她不愿意说而已。
这越发让常威觉得她当时刺自己一匕首绝非那么简单,而肖连云眼下即便还不知道云、‘花’的身份,对她也起了疑心,否则不会轻易让云‘弄’月、‘花’‘弄’影离去,因为毕竟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好鼎炉实在难找啊!
「那大小姐你什么时候回山去悟道?」常威嬉笑道。
「悟你个头!」宁馨明白常威话里的意思,不由又羞又恼,随手拿起一只胭脂盒儿掷了过来,嗔道:「‘乱’嚼舌根子,老天怎么不把你嘴给缝上?」
「老天舍不得嘛!」常威一伸手便接住了胭脂盒儿,看着式样眼熟,翻到背面,果然印着同心堂的标记,心下暗自揣测,这儿究竟是什么地方?馆驿自然是不可能了,可赵国舅在京没有住宅,看这摆设用度,不是王公贵族,就是朝中重臣之家。
眼角余光中却见宁馨眼睛倏地一亮,心里明白,自己下意识的一个小动作落在了她眼里,竟让她看出些许破绽来。
同心堂的货品流入民间的少之又少,单单这么一小盒胭脂售价就高达千两,而且还是有价无市,普天下能识得这个不起眼的「同」字标志的人非富即贵,宁馨心里大概正凭这个猜着自己的身份吧!
「不能再待下去了。」常威心中暗忖,伸了个懒腰,告诉宁馨自己必须要走了。
「天不留人雨留人,李兄何不在此盘桓几日,也好让我兄妹一尽地主之宜!」
外屋突然传来充耀爽朗的笑声,而宁馨却一个高地蹦起来,叫道:「哥,别把你的破斗篷‘乱’放,‘弄’湿了我的宝贝,你赔得起吗?」
「咦,这会儿怎么嫌弃起哥哥来啦?」话音甫落,充耀人已经进了里屋,不等宁馨和他发火,飞快地道:「老太太招呼你去一趟,别让她等急了。」
宁馨大约看出充耀有话要对常威说,并不多言,只做了个鬼脸,便出了里屋,不一会儿,就见她披着蓑衣消失在了浓浓的雨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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