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蔡可饥就停了下来。
他的双颊因亢奋、激动而漾红了一片,这使得他看来有一股少年人的英气之外,还有一种难言的秀气。
徐无害接下去说:“该由我说下半段了。”
“蜻蜓剑客”徐无害虽比蔡可饥年长几岁,但也很年轻。
他的身子非常瘦削。
脸也很削。
剑更削。
但他说话,很沉着。
也很清晰,很有份量。
蜻蜓点水,不费力气,但也足可漾起一池涟漪。
可是徐无害在回忆白天的遭遇,在心湖所激起的岂是涟漪?
离开“落井竹”的时候,已过午时。
冲出枫林,已入未时。
当他们到了这晾晒药材的院子时,早已到了申时。
这几个时辰对徐无害而言:是一幕幕幻象、一场场梦魇,造成一次又一次的冲击与震荡。
——如果他们还能活着,今天的遭遇,在一生中是怎么也忘不了的。
院子里有七八个竹筐。
竹筐里有的有药材,有的则是空的。
竹筐都有竹编成的盖子,竹筐里铺有些竹叶。
他们找了三个竹筐,跳了进去,匿藏在其中,盖上了盖子,用竹叶封住了较大的缝隙。
以下就是徐无害在竹筐缝隙里所看到的情境:
那一轮马队,像擂鼓坠落山坡般的轰响着,可能因前头曾下过雨之故,尘头却不算太大,但队伍十分井然有序。
他们到了晒药场,一齐勒马,停了下来。
除了几声马嘶,和错落的蹄响,这百多名汉子,比一个人站在那儿更寂静。
然后徐无害就看到有五个人下了马。
他们就是:
千蠢和尚
八分道人
侯小周
杜园
还有一个长相十分威严的人。
李商一果然拦不住他们。
——然而李商一呢?他仍在“落井竹”?还是被万人敌召回去了?
徐无害急急的自竹筐里缝隙中转换视线的角度,又怕弄出声响。
他亟于要看一个人。
——只看一眼也无憾。
那人当然是狄丽君。
可是,她没有来。
姚八分、谭千蠢、杜园、侯小周还有那个威严的人,都走到院子里来。
他们脚踏着青石板上的药材。
这些晒着的药材,有的十分罕有、珍贵,但自这些人的行动看来,对这些药材却不屑一顾。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究竟是谁晒这些药材?
这五人已行近。
呼息调匀。
步伐沉稳。
甚至是步步为营。
——莫不是他们已发现了竹筐中有敌人。
(该怎么办是好?)
(一切都应以沈大哥马首是瞻。)
(如果沈大哥揭盖而起,那就放手一拼!)
徐无害这样思忖着,他的伤口剧烈的痛给他的神经知道,他的心在狂跳给他胸臆知道。
这时候,他就听到那五人的对话。
姚八分:“他们决走不远的。”
谭千蠢:“沈虎禅是已受了伤的老虎,再跟‘黛绿嫣红一泼风’在‘秋诗林’里一战,他已是没牙没爪的病猫,咱们决不能放虎归山。”
姚八分:“问题是:他们逃到哪里去了?”
威严的人:“这儿是谁看的铺子?”
姚八分:“走投有路。”
威严的人:“‘走投有路’?”
姚八分:“王先生看守这隘口。”
威严的人:“有他守着,我就放心了。侯公子。”
侯小周:“在。”
成严的人:“听说你有一种本领,你听过的声音、你看过的人、你闻过的气味,都不会忘记,就跟张炭一样。”
侯小周:“嗅觉我还行,若论视力与听觉,张炭比我高明。”
威严的人:“你能以持平之心评人论己,难得不过,张炭近日已遭了毒手是吧?”
侯小周:“我曾听沈虎禅提起:张炭已失了踪,情形有点不大妙。”
威严的人:“沈虎禅的几个兄弟,不是死了就是失了踪迹,他的情形也不大好。”
侯小周:“他得罪了万大人,当然不可能会好过了。”
威严的人:“你跟他很熟?”
侯小周:“不算太熟,曾是朋友。”
威严的人:“现在他跟我们为敌,你会不会有些为难?”
侯小周:“我是万大人的部属,沈虎禅敢于和万大人作对,他就是我的敌人!”
威严的人:“不是朋友?”
侯小周:“不是朋友。”
威严的人:“既然不是朋友,你又曾经见过沈虎禅,一定能辨别得出他的气味了。”
侯小周:“大概还辨认得了。”
“那么,”威严的人好整以暇的道“你认为他会往那儿逃?”
当那威严的人问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徐无害就紧紧地握住了剑。
他知道:完了。
——侯小周一定会指认出沈虎禅匿藏之所在来。
——那个威严的人,到底是谁?怎么连姚八分、谭千蠢、侯小周等对他都恭恭敬敬的?
——难道他是?!
“我看”侯小周沉吟了一会,才道:“他不会在这儿附近。”
“哦?”“如果他在,我总会知道的,”侯小周居然还带点风趣的道:“我今天鼻子没塞着,也没伤风。”
“就算我信不过你,”威严的人道“也信得过你的鼻子,你看他会不会往‘困雨沟’那儿跑?”
“不可能,”杜园抢着道:“谁不知道您老人家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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