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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重新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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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方自暗惊之际,巧娘已然娇嗔道:

    “我说有戏看,你最好是坐着别动。”

    岳霖向她看了一眼,又急急朝那道人处望去。

    只见那道人正端起大碗“咕嘟”喝了两口,连道好酒!

    他抹了抹嘴,接着又道:“太真子师弟一死,总算没人管了,吃喝任我所欲,去留但凭高兴,可惜虎狼成群,处处不得安宁”

    他一边吃喝,一边摇头晃脑,自言自语,仿佛对身外的一切,浑如不觉。

    追魂叟右臂下垂,一双眼睛睁得铜铃似地,恶狠狠地盯着道人。

    凌晖这时笑容忽敛,望着道人背影,默然沉思。

    岳霖听得心中一惊,而又看得莫明其妙,此时,突见追魂叟跨前两步,来至道人桌旁,左手一拍桌面道:

    “光棍眼里不揉沙子,臭道士!你少装蒜!”

    他这一拍,震得满桌杯盘乱舞。

    那道人连忙伸出双手,按着跳动的盘盏,和那锭金光闪闪地元宝,满脸诚惶诚恐之色,道:“茶楼酒肆,耳目杂乱,贫道江南人也,从不吃蒜,装来何用?施主莫要乱语,坏了贫道清誉。”

    他说话时,故意压着嗓子,话声阴阳怪气,引得店里食客哄堂大笑。

    岳霖听了,心中暗笑,心知这道人必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前辈高人,追魂叟碰见他也算晦气。

    果然,追魂叟气得脸色铁青,冷冷地道:

    “杂毛!你为什么向我碗里丢东西?说——”

    那道人想了想道:“没有呀!”

    追魂叟一顿足道:“放屁!还说没有”

    他回头向那桌上一扫,见汤碗半倾,油汤流满桌面,碗中所剩无几,桌上、碗内,果然是一无所有了。

    他双眉一挑,目中凶光闪闪,但一转念,方才自己一掌,虽是用了五成劲道,但也足以致命,奇怪地是这位老道背向自己,坐着未动,那一掌非但没能伤了他,自己一条右臂反而疼痛难当。

    想到这里,他住口不语,没有再骂下去。

    岳霖也自己奇怪不已,明明自己看见骨头掷进碗内,现在却因何不见?

    正在大家惊疑僵持之际,忽地凌晖纵声一笑,道:“所谓真人不露相,道长好精湛的内功,就凭这‘凝气成铡’,和那手‘聚沙如铁’,放眼天下,能与道长一较称短者,恐怕不会超过三人。”

    在座食客,除不诸武功者外,余皆大吃一惊。

    岳霖和巧娘对望一眼,做个会心的微笑,然后又将目光移注在道人身上。

    那道人陡然身形一旋,连座下木凳,亦同时一转,他先向凌军桌上望去,又低头四下找寻。

    半晌之后——

    他忽然高声叫道:“各位都看见了,这位施主硬说贫道掷了什么在他碗中,现在有目共睹,他欺负贫道年迈,又见这锭金元宝,必定不怀好意,想讹诈”

    他话未说尽,追魂叟已大喝一声,扑了上来。

    道人一见,慌忙转过身去,伸出双手,将那锭元宝,牢牢握住,生恐被人抢去似地,状至引人发嚎咙!

    追魂叟一击不中,杀心顿起,身形忽然一转,左手骈指如战,疾向道人后心“灵台”穴点去。

    那道人双手握定金元宝,喃喃说道:“啊!出家人不爱财,多多益善,命根子!如果今天没有你,我拿什么骗酒吃!”

    他望着那锭元宝,眉开眼笑,对追魂眼在背后进袭,直如未觉。追魂叟“嘿嘿”一声冷笑,劲透指梢,去势更快。

    手指尚未及体,一缕劲风,已然穿衣窜过,追魂叟面现狞笑,左手食、中两指,重重地点向道人的“灵台”穴上。

    岳霖和巧娘脸色骤变,同时惊“啊”一声。

    追魂叟长长地吁了口气,神情之间,微露得意色。

    其余的食客,虽然不知他出手点穴,但看他的神情,猜知这一下必是煞着,是以齐都睁大二目,屏声无息凝目而望。

    岂料,那道人双手捧着元宝,笑嘻嘻地望着它道:

    “心肝!宝贝!你有这么大用处,小道以前怎么不知道喜欢你呢?”

    他虽然被追魂叟以重手法点中“灵台”穴,但他却行所无事,谈笑自若。

    追魂叟骇然色变,情不自禁地退后两步。

    岳霖与巧娘二人,也是相顾愕然,都猜不出追魂叟何以不能伤了道人。

    端坐一旁地凌晖,脸上也是瞬息不变,最后,他面色一沉;冷冷说道:

    “老弟!遇见高人,还要班门弄斧,你当真不知羞么?”

    追魂叟一张枯瘦的脸,阵青阵白,一言不发,返身回复座位。

    他拿过酒壶,边斟边饮,一气干了三杯,愤愤地道:“没想到阴沟里竟然翻船,今天也就只好认载了”

    他一语甫毕,身侧响起一阵哈哈大笑。

    于是,他的脸色出青转白,由白转红,只不知是羞红,抑是酒红。

    那道人笑声倏住,昂首说道:“长江大河眼界广,阳沟翻船事亦多,从来好马不易主,烈妇暂死不二夫,罢了,罢了,名位权势,不过都是过眼云烟,到头来依然是南柯一梦”

    岳霖听得心中一动。

    追魂叟却是脸上羞红。

    凌晖双眉微蹙,似在思忆什么。

    巧娘冷眼旁观,观察各人的心情变化。

    其余众人听他所说,无头无尾,不解其中之意,又见凌晖和追魂叟木然而坐,不知三人在闹什么玄虚,看看这边,望望那面。

    掌柜的缩在墙角,愁眉苦脸.满怀畏惧地望着三人。

    那道人将残余的酒,一气饮尽,然后,拉长嗓子道:“掌柜的!你进来!”

    那掌柜畏畏缩缩地缓步过来。停在道人身前五尺之处,怯怯地道:“道道爷,您您什么吩咐?”

    道人眯缝着眼睛,用手一指桌上,道:“这里一共多少银子?”

    掌柜地听了不加思索,脱口说道:“共计三钱三分银两子。”

    道人微一沉吟,道:“你是要钱呢?还是施舍?”

    掌柜地才展颜笑了一半,好像是要施舍了?那贫道说”

    掌柜地脸上顿时一紧,笑容立敛,眼梢唇角的几颗麻子,更深更红了,诚惶诚恐地道:“这这”岳霖巧娘相视一笑,觉得这种人既卑鄙,又可怜,不禁摇头一叹。

    那道人哈哈大笑,道:

    “我早就知道么,你这叫善财难舍,好!给你三钱五分银子,去向后边这两位施主要。”

    说罢,站起身来,大摇大摆地向店外走去。

    掌柜的一见大急,忙抢步来到凌晖与追魂叟桌前,呐呐的道:“这这二位”

    追魂叟目透凶光,双眼一瞪,冷冷的咳了一声。

    那掌柜的吓得浑身一颤,不由自主的退了两步,转头一望,那道人已经步出店内,向右走去。

    他心中一急,想要追去,但又想到这二人既未出声反对,是以还存了一线希望,又回身站定,目中露出祈求之色,怔怔的望着凌晖。

    凌晖摇头,道:“看你这付丧门神似的脸,真是少停算在我帐上好了。”

    掌柜的一听,如逢大赦,打躬作揖,连连说道:“是,是!谢谢您”

    岳霖望着那道人走出店门,心中一动,也未及多虑,一闪身来至店外,张目四望,但见云天茫茫,人头攒动,哪里还有道人的踪影?

    他站在店门首,一时思绪潮涌——

    这道人确曾在“九幽帝君庙”见过,但他对自己的招呼,何以故作不见?

    据他自称乃是武当掌门人太真师兄,自必是位游戏风尘的奇人异士,他今日在此出现,而且辣隐玄机,又是为了什么?

    他好像说过太真子已然故世,何时?何地?因何而死?

    凌晖和追魂叟何以同时在此出现,而且追魂叟口口声声称凌晖为护法,状至恭谨,这关键又在哪里呢?

    这一连串问号,在他脑中回旋飞舞,此起彼落,久久不停。

    他正在想得出神陡然背后传来一声娇斥,接着是“砰”然一声大响!

    口口口

    岳霖大吃一惊,身形疾旋,疾然纵回店内。

    追魂叟双目圆睁,满面惊骇之色,怔怔地望着巧娘。

    巧娘这时已然离开原位,与追魂叟相距七尺,柳眉倒竖,满面霜寒,一指追魂叟,冷冷说道:

    “哼!你既是他亲信,会不知道他的行踪?姑娘若不给你点颜色,谅你也不会实说!”

    说罢,纤手外扬,一掌拍去。

    她掌势轻柔,竟不带丝毫声意。

    追魂叟方才接过一掌,知道厉害,这时见她又是一掌攻来,脸色倏自,虽然明知不敌,但在众目睽睽之下,怎能为一女子所屈,尤其凌晖在坐,自己将来的声名荣耀,都要靠他提拔,如何能在他面前露出怯意?

    他心念急转,当下一咬牙,将全身功力齐聚左掌.大喝一声,猛迎上去。

    店中食客这时都躲在四周,屏声静气,又惊又羡地望着两人。

    凌晖始终坐在原处,悠然自得把盏浅饮,突地,他将洒杯放回桌上,袍袖顺势向外一挥。

    岳霖一个箭步,窜至巧娘身旁,左臂轻挥,右手将巧娘向旁一带!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岳霖一挥一带之际,蓦觉周围劲气弥空,自己上手的左臂,竟然被逼得略为一挥。

    他暗暗一惊,忙将左臂一圈一引,藉势与巧娥双双退后三步。

    再看追魂叟,面白如纸,额间布满豆大的汗珠,失神落魄地木立当地。

    巧娘斜瞟岳霖一眼,娇嗔道:“都是你,不然这怪物还有命在?”

    岳霖尚未答话,端坐一旁的凌晖已纵声笑道:

    “哈哈——姑娘身手果然了得,不知‘七巧婆’是姑娘何人?”

    说着,以充满疑惑的目光,望了岳霖一眼。

    巧娘朝凌晖上下打量一眼,本待不答,但一转念自己既承岳霖不弃,一心向善,做人处事就不该再像以前那样毫无顾忌,何况岳霖正在身旁,总不能因为自己,而使他遭人非议。

    她一念及此,随即轻轻一笑,道:“尊驾所说,正乃家母,不知有何见教?”

    岳霖正欲出声招呼,但一见凌晖目光,顿将吐到唇边的话打住,侧首望望巧娘,默然不语。

    凌晖连道:“岂敢,岂敢,七巧门武功别具一格,姑娘又聪颖慧黠,武功尽得真传,假以时日,不难为江湖中放一异采!”

    巧娘秀眉微蹙,暗暗忖道:“这人一时恭维自己,反使人莫测高深,既然问不出所以然来,不如早早离此地为妙。”

    她容色一整,缓缓说道:“多谢谬奖,巧娘愧不敢当。”

    说着,冷冷地瞥了追魂叟一眼,转身和岳霖回归原坐。

    凌晖待二人回座,方始侧首道:“老弟,练功夫,这里可不是地方。”

    追魂叟惨白的脸上,竟然浮起两朵红云,缓步过来,躬身说道:

    “多谢护法从旁相助,小弟没齿不忘”

    凌晖一摆手道:“坐下吧,今日算你晦气。”

    追魂叟听得一怔,随即想起方才那怪道人,现在这美艳少女,自己果然是连番受辱,不觉狠狠地向地上“啐”了一口。

    凌晖摇了摇头,随唤伙计取酒添菜,继续吃喝。

    这时,围观之人也悄没声息地各自回座,一边低头吃喝,一边偷眼望着这两桌动静。

    岳霖巧娘回座之后,巧娘抢先问道:“你没追上那道人?”

    岳霖摇摇头.道:“我追出店门,根本连那道人的影子都未看见倒是你,怎么会和追魂叟打起来的?”

    巧娘冷哼一声,又回首向追魂叟瞥了一眼,恨恨地道:“我方才好言问道,笑面阴魔经常都在何处的,以便暇时拜访,谁知那厮不告诉我也还罢了,竟然口出不逊,语带轻薄,所以,我我一气这下,才出手教训他,你不会怪我吧?”

    岳霖道:“如果真是如此,我怎会怪你呢?”

    巧娘愕然道:“你你是不相信我的话?”

    岳霖摇头道:“不,就是说追魂叟果然不是你的敌手,不过,他的同伴出手解危,连我都没有赶上”

    这番话简直令巧娘无法相信,她明明看见追魂叟势将不敌,而岳霖适时赶到,出手把他救了。

    但,岳霖现在竟说他也来迟一步,这她不解地望着岳霖,道:“你说我真的不知道。”

    岳霖怕她难以为情,改口说道:“这就是勇观者清,当我举臂一格的时候,人家早已出手了,不过,你我都没看见罢了。”

    他说着向凌晖望望,又道:“所以,我举起的左臂,被一片无形劲气逼得顿了一顿,这时我右手已将你们带动,我一觉出情形不对,藉着左臂一挥之势,退得三步,才免得两败俱伤”

    巧娘插口说道:“但我和他侧向而立,一举一动,都难以逃讨我的眼睛,我虽然与那人交手,却也未见他有何动静呀!”

    岳霖点头说道:“所以说此人武功高深莫测,行径更是怪异,你以后相遇,却要多加小心,不要太过主观。”

    巧娘心中虽是不服,但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端起酒杯,邀同岳霖共饮。

    岳霖这时已经有了六分酒意,一想到分别在即,内心之中,有点黯然,也有一点激动。

    他一把握住巧娘放在桌上的手,轻轻地道:“巧娘,分别在即,彼此保重,一年虽然很短,但也有三百多天,希望再相见时,彼此都有成绩好吗”

    巧娘被他这一握,竟情不自禁地浑身一颤,心头宛如鹿撞“怦!怦!”地跳个不已。

    她平生可说阅人甚多,却从未有过如此地经验,一股暖流,自岳霖掌心传过来,经手臂直达全身。

    她的一颗心跳得更加剧烈,又颊滚烫,但觉口干舌燥,其热无比。

    忽然,巧娘挣脱被地握着的手,望着他微微一笑,柔声说道:

    “岳霖,记住你每一句话,明年今日,我们再见——”

    话声末落,她娇躯微晃,已然到了门外,然后,疾步而去。

    待岳霖惊觉,追出门外时,早已失去了巧娘的倩影。

    他张望良久,始觉恍然若失,缓步走回店内,端起酒杯,仰面喝了一大口,只觉酒味辛辣,入喉以后呢?像要燃烧似的。

    他双眉深蹙,接着又喝了一口。

    他脑海中,开始有些混沌起来。

    巧娘临去秋波,轻轻巧笑,不是示意自己追去么?

    但是不能!她不会,我不能。

    一个久历沧桑的女子,若是她感一旦有了归依,可真是坚比金石,至死不渝

    嗯!巧娘现在就是!

    她临去时,简短地两句话,却包含了无限情意。

    谁说风尘女子不为妻?

    那些闺站名媛,淑女贵妇,虽是珠光宝气,盛气迫人,赫赫然神圣不可侵犯,但骨子里,却是偷偷摸摸,尽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他口里不停地喝酒,脑中不停地胡思乱想。

    这时,店中令客酒足饭饱,先后起身离去。

    凌晖望望岳霖,摇头一声轻叹,拉起追魂叟缓步而去。

    追魂叟似是心有不甘,临出门时,仍自回头狠狠地盯了岳霖一眼。

    掌柜的见客人差不多都已离去,又见岳霖女伴先去,留下他独自喝着闷酒,知道这些人都不好惹,生怕他喝醉之后,藉故乱来,那这座小店非被拆了不可,想到这里,他堆起满脸笑容,慢步来到岳霖面前,恭身说道:“客官,您怕是醉了”

    岳霖双眼一瞪,大声道:

    “混账,谁醉了?”

    掌柜的被他这一喝,吓得浑身一颤,又被他目中精光所逼,连忙低下头来,和声又道:

    “不,客客官,我是说您还要点什么?”

    岳霖见他十分恭顺,心中一高兴,道:

    “要什么?哼!要酒!”

    掌柜的一怔,正想藉故拒绝,不料和岳霖目光一接触,他连忙把话又咽了回去,转身叫伙计送了壶酒,自己则躲在原处,静静守望。

    岳霖独自又喝了一阵,觉得杯中之酒,比药还难吃,于是,他停杯不饮。

    他一抬头,恍惚看到巧娘正俏生生地立于面前。

    她含笑凝视自己,唇边,有两个醉人的利涡

    他哈哈笑道:

    “你你终于回回来了”

    说着,伸出双手,向前抱去。

    “哗啦——”一串脆响,桌上的杯盘俱碎。

    岳霖一抱扑空,整个上身,便都倒在桌上,奇怪地是他的手脸,竟未被打破的碎瓷割伤。

    掌柜的早已飞步过来,送上一方冷水布巾,嗫啸地道:

    “客官,您您真的醉了。”

    岳霖无力地抬起头来,向他望望道:

    “我真的醉了?好,那那么算账”

    掌柜地连忙说道:

    “那位大爷已经替客官付过了。”

    岳霖一丢布巾,道:

    “怪怪,别人不不给,你硬要我我要给呃你又不要真真怪!”

    他一边说着,摇摇晃晃地站走身来,茫然地四下望望,然后向门外走去。

    但未走数步,他又急急回身,回至桌前,不觉失声惊呼:“啊——?

    这一惊,醉意全消,出了一身冷汗,他围着小木桌,住后转了两圈,那柄“青冥剑”竟然不翼而飞。

    他在脑中追忆着方才店中每一个食客,然而,尽管他搜遍枯肠,仍然是找不出一丝线索。

    掌柜的和伙计,以为他在发酒疯,二人都躲在远处,不敢过来,满脸惊恐地望着岳霖。

    岳霖感到世事无常,恍若一梦,长叹一声,一顿足,急步而去。

    掌柜的见他真的走了,忽然——他像是想什么似地,慌忙跑到门外,口中高喊道:

    “客官,等等,客官,等等——”

    然而,岳霖早已去远,虽然隐约听得有人呼喊,但他忧心忡忡,不愿多事,头也不回地迳离去。

    掌柜的边喊边跑向前跑了几步,但一转眼,岳霖已消失于人丛之内,他急得满头大汗,怔怔地望着远方。眼角的几颗麻子更红更深了,被汗水侵入,在阳光之下,宛似剥开的红豆粽子。

    数日之后——

    一时扁舟,随波浮沉,在激流中,向前缓进。

    阳光照在海面上,金光粼粼,耀眼生花。

    舟子一手遮阳,一手前指道:

    “公子,你看,那个岛屿,四周都是浮萍,大概就是公子所说的什么‘碎萍岛’吧!”

    这时,小舟前端立着一位少年,只见他剑眉星目,长身玉立,气宇不凡.一袭灰衣,随风飘摇,猎猎有声。

    他顺着舟子所指方向看去,果见一个鸟屿,孤立在大海之中,绿色葱笼,在阳光照耀下,更显得生机勃发,欣欣向荣。

    舟子一边摇橹前行,一边说道:

    “这附近因为海流湍急,小船从不敢来,所以差不多没人知道,公子幸亏遇见我,若问别人,也是不知。”

    这少年听了,只是微笑不语,他举首四望,但觉海阔天空,不由深深地呼吸两口,顿时觉得心胸为之一畅。

    小舟在海中颠簸不已,随着浪潮,高低起伏,浪头打来,小舟似被送上半天,浪头一过,小舟又随之疾然落下,四面的海水,竟超出小舟数太之高,真是惊险万分。

    舟子高声说道:

    “公子!你可站稳,此处风急浪高,十分危险,我是因公子肯出高价,同时我自小生长海上,操舟技术比他们好,若是换了别人万万不敢来的。”

    岳霖知他所说不假,当下答道:

    “你尽管放心,我不会摔倒!”

    此时,小舟距岛屿尚有十余丈远,舟子奋力摇橹,但风大浪急,舟行缓慢,前进丈余,一个浪头打来,小舟又被汹涌退数尺。

    许久许久

    好不容易小舟距陆地不足三丈远时,却是让他无法前进,但凭舟子使尽气力,竟难再近一尺。

    那舟子伸出右臂,一抹鬓间汗水,满脸俱是无可奈何,眼看到口的渡资,却是无法拿到,不禁看岸边,长叹一声。

    岳霖向岸边微一打量,只见无数浮萍,齐聚岸边,任海潮汹涌,却是再也无法把它们冲开。

    他见小舟距岸不过三丈远近,当下也不难为舟子,如数开发了渡资,郑重叮嘱舟子道:

    “你在此候至日落,不见我来,你就自己回去,如果我在日落前赶来,回去后渡资加倍给你。”

    那舟子诺诺连声,欢天喜地的收起银子,将一根长索,直垂海底,一回身,见岳霖飞跃上岸,暗暗咋舌不已。

    岳霖一掠上岸,见并无道路可行,又不知道逍遥别墅究在何方,随即展开身法,向上飞扑。

    行约盏茶光景,忽见脚下有一裂缝,缝内海水一线潺潺轻响,左右一望,一端曲折迂回,不知所终地,而另一端则直达海面。

    岳霖望了有顷,恍然而悟,喃啁地道:

    “哦!‘碎萍岛’,原来取名于此!”

    他顺着曲折,迂回的那道裂缝急步行来,片刻之后,越走越窄,仿佛走入一处死谷。

    但到了尽头,向右一转,眼前豁然开郎。

    只见漫山遍野的花,酡紫艳红,美不胜收。

    万花丛中,有独栋精舍,飞杆栏楼,建筑精巧。

    岳霖看得心中艳羡,自语道:

    “逍遥前辈,果然是逍遥自在”

    但前行未及一箭之地,陡闻一声清叱,随见一黑一白,两条人影,足踏鲜花,如飞而来。

    转眼之间,二人已来到近前。

    岳霖止步停身,静静地望着二人,只见来人竟是男女两个童子,一式长裤短袄,一样的眉清目秀。

    二人飞身落在岳霖身前五尺之地,动作轻灵,姿势漫妙,二人向岳霖由头至脚,看了一遍小男孩予忽向小女孩扮了一个鬼脸。

    那女孩小嘴一撇,道:

    “哼,就只有你是鬼灵精,别人都是傻瓜,都不知道!”

    小男孩身形一闪,来到女孩面前,他向她脸上端详一下,一本正经的道:

    “你果然不像‘瓜’,好!就算你是鬼灵精吧!这总该成了!”

    小女孩一听,脚下微点,便向男孙扑去,口中说道:

    “好!你骂我,看我不拉长你耳朵,叫你装兔子才怪!”

    那小男孩一见,身躯“滴溜溜”一转,已然躲到岳霖背后,同时高声叫道:

    “疯丫头!客人来了!你不招呼,偏要寻我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的小媳妇儿呢!嘻嘻——”

    小女孩一扑不中,方待再扑时,小男孩已嘻皮涎脸地,一溜烟跑了。

    她气得嘟起小嘴,连连顿是骂道:

    “鬼灵精,看我不告诉师父才怪!”

    岳霖望着小男孩没入花丛,回头儿小女孩眼眶红红地,几乎要哭出来了,在女孩柔弱的对比下,那小男孩的确是太过刁钻了些。

    他正想不出该用什么话去安慰她时,忽见小女孩抬起头来,望着岳霖,绽颜一笑,稚气的道:“师父说有个姓岳的要来,你是不是姓岳?”

    岳霖一怔,随即点头笑道:“不错!我就是岳霖,小妹妹?你师父是”

    小女孩睁大眼睛,道:“师父是师父是什么?”

    岳霖一笑道:“不,我是说你师父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道:“师父没有名字。”

    “那么这里可是‘逍遥别墅’?”

    小女孩点了点头,奇怪地望着岳霖。

    岳霖又道:“那逍遥居士可就是你的师父?”

    小女孩摇头说道:“不知道可是,师父走的时候说过,如果你来了就带你到‘听风筑’去。”

    岳霖奇道:“你师父到哪里去了?‘听风筑’又是什么地方?”

    小女孩望望谷口,道:“师父去哪里,我也不知道,‘听风筑’就是岛后的一个石洞,你不知道,那儿才好玩呢!”

    她说箸,一望天色,急道:“呀!太阳都落山了,走,我们先去吃饭,然后我送你去‘听风筑’。”

    小女孩天真活泼,对岳霖毫不陌生,说罢,位起岳霖左手,蹦蹦跳跳直向那几栋精舍走去。

    岳霖被小妇孩带到一所大牙,厅内,窗明几净,纤尘不染,布置得虽乏华丽,却是清幽已极。

    小女去不多久,便手捧食盒,如飞而来。

    她站立一旁,静静地望着岳霖用罢,匆匆收拾停当,便带着岳霖穿堂过室,迳向后山奔去。

    片刻之后——

    二人来到一片怪石嵯峨之处,但见那些怪石,大小形状不一,似虎似豹像狗像熊,或站或卧,或扑或跃、虽然是一块块的怪石,但隐隐有一种威势,竟使岳霖不敢轻易涉足其间。

    小女孩“嘻嘻”一笑,拉着岳霖穿行其间,最后,在一对并坐的双狮前停住。

    石狮甚是高大,虽是坐势,竟也有七尺之高,小女孩伸手抓住左首石狮前蹄,然后用力向旁一拉。

    那重迂千斤的石狮,被她位得移开两尺。

    右首的石狮中出现一座小门,可容一人进出。

    小女孩伸手一指那座石门,道:

    “从这儿下去,就是‘听风筑’,我还有事,不能带你下去了。”

    岳霖望着她欲言又止,终于点了点头,毅然跨入门内。

    那小女孩望望他的背影,微微一笑,随又将左首石狮推归原处,三转两转,穿过怪石,向前山纵跃而去。

    岳霖沿着石阶下了两级,身前骤暗,回身一看,石门已然封闭,他微一思忖,心中暗道:

    “既来之,则安之,这‘听风筑’中,即便是龙潭虎穴,我也要下去看看!”

    他停得一停,渐觉对身前景物,已隐约可辨,他顺着石级,缓步而下。

    这条暗道十分曲折,但在每隔十级处,石座缝隙中,即有微光透入,是以暗道石阶,隐约可见。

    他不知下了多少石阶,尽头是一宽畅的石室,壁问有许多龟裂痕迹,但是却宽不过两指,风声,将室内照得毫发可辨。

    岳霖向四处打量一阵,心中暗忖:

    “这分明是囚人之处,不过这‘听风筑’,倒是名符其实,缝隙处处,风声呼呼,逍遥前辈为什么将我安置在此处呢?”

    他又转念道:“逍遥前辈如此安排,必有深意,我不如趁他未回之前,将那石匣中的神功秘录,取出潜心研练”

    他一念至此,顿时喜形于色,忙自怀内取出石匣.解开绢帕,将石匣翻来覆去地细看一遍,竟然无法启开。

    他缓步踱至壁前,就着山水泉喝了几口,又将头脸全部淋湿,然后走到榻前,颓然坐下。

    他手捧着石匣,双眉紧皱,正不知如何是好,偶一抬头,蓦见石几竟自缓缓向旁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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