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谓是门当户对。”
梁儒文胸前起伏不定,显然怒气难平。只是双方实力悬殊,虽然家中妻小已经趁夜送至亲友住处,然而如此纠缠不清也不是办法。梁儒文心思飞转之际,一人从旁走到他的身前道:“梁老爷,好久不见,不知梁老爷可否记得在下?”
梁儒文仔细的打量他一下,不由的倒抽了一口冷气,暗暗忖道:“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蓝珏城见中途杀出一人,心头也是暗暗纳罕,心想这当口儿,竟然还有人来攀亲认戚的,此人若不是个有来头的人,就是梁儒文在故弄玄虚。
蓝珏成一对贼眼盯着来人,忽然见他腰际挂着一面着青绿珠儿的钢扇,陡然间心中想起一人。他脸上露出怀疑的神色,暗道:“他该不会是白羽飞剑尚文野吧!”
梁儒文脸上丝毫没有欣喜之意,反而脸色一沉,冷冷的回应道:“尚大公子亲临敝庄,不知有何见教?”
蓝珏城闻言吃了一惊,脸露惊慌之色,暗道:“果然是他。”
淮水帮少帮主尚文野功夫出类拔萃,其智谋尤在乃父之上,而他也是目前淮水帮实际的掌舵人。尚文野十六岁时孤身诛杀叛徒淮西四鬼,因此震惊江湖。像他这样的一个重要人物,怎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蓝珏城心念一动,嘴角扬起一丝冷笑,他暗暗想到:“这梁老头儿以为随便找个人装扮装扮,就想唬住老子,嘿嘿,那可没这么容易,等会儿一刀杀了这西贝货,看梁老头儿还能耍什么花样。”
尚文野剑眉星目,神情俊朗,眉宇之间却隐藏着一股邪气,一身雪白的衣衫一尘不染,扇子尾的细黄穗儿轻轻摆动着。尚文野优雅的取下扇子,右手一抖,啪的一声扇子伸展开来。扇面绘着一朵栩栩如生的荷花,荷叶上的水珠随着尚文野的轻摇颤动,似乎要滴落一般,这手工简直出神入化,该是出于名家之手。
众人被他的闲情所染,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似乎缓了下来,双方人马摒息以待,只见尚文野带着温和的笑容道:“这儿是淮水帮的地盘,三江帮过头想办事,也不知会知会,难道贵帮下了命令就可以不将淮水帮放在眼里?”
蓝珏城闻言一惊,暗暗忖道:“这次奉命办事,知道的人极少,为何这小子会知道,看来不可小觑这年轻人。”
蓝珏城阴沈的脸不动声色,他阴凄凄的乾笑一声,道:“笑话,老子娶亲还要淮水帮同意?这是那门子的规矩?”
蓝珏城的从随听了以后跟着起哄,刹那间整个梁宅前人声鼎沸,这情形就好像预演迎亲情景一般热闹,不同的是其中充满一触即发的杀机。
尚文野脸上杀气一显即逝,一贯的笑容中杀机已经涌现。他面露微笑的道:“明人眼前不说暗话,这小沛在淮水帮势力范围内,轮不到你这三江帮的小喽罗在这撒撒野。”
蓝珏城的心中还是不信这人是淮水帮少帮主,此时听尚文野出言恫吓。他不由的冷冷的道:“待我娶了梁小姐后,梁府举家迁至范县,免得在这儿受贵帮闲气。”
尚文野笑容顿失目光杀机已动,他右手收回纸扇,厉声道:“蓝舵主,在下给脸你不要,这会儿刀剑无眼,可别怪我出手狠辣。”
蓝珏城察言观色,心中不禁开始担忧“万一他真的是尚文野,那今天可真的吃不完兜着走。不如趁他孤身一人时,先做了他再说。”
蓝珏城本来就是杀人不眨眼的恶徒,此时杀气上涌,尚文野看在眼中,反而暗自窃喜。
寻思:“三江帮派个莽夫来踩地盘,简直是飞蛾扑火。”
双方言语渐渐针锋相对,转眼间就要拳脚相向。事实上双方人马争的只是一个利字而已。导因于朝廷派了重兵守住河道,于是盐帮在运输上至为不利。这梁儒文经营的生意中,其中有一项是代运官盐至内地。虽然航道不是真的深入内地,但是他的船舶在黄河,淮河上有通行证。以前这河道没有禁令时,盐帮并不需要他的船只。梁儒文当然知道两帮的意图,只是这关系到身家性命的事,他无论如何不能答应,至于无端卷入这场是非,他也感到相当无奈。
尚文野早知蓝珏城身后有高手,他才会如此有恃无恐。他双手轻轻一拍,两条黑影从旁窜出到尚文野身后。
这两人一般青衣素装,长相也像,腰间各系着一柄看似古旧的长剑,两人年不过三十。
脸上都是一样冷漠无情的表情,四只锐利如鹰一般犀利的眼光,似乎已经盯着了猎物,正待伺机而动。
蓝珏城见了那两人迅如脱兔的身手,心中一凛。寻思:“这两人难道是绝命双剑胡氏兄弟?那么这年轻人白羽飞剑真是?”
绝命双剑本来是一对双生兄弟,自小被江西蓝衣剑客封随缘收养。只是两人在二十岁那年不知为何弑师潜逃。蓝衣剑客封随缘江湖上风评不恶,自然有许多他的好友为他报仇。两人的清风随柳三十六式剑招杀了不少江湖豪客,虽然因此扬名江湖,但是仇仇相扣,找上门的人越来越多,最后两人避祸加入淮水帮,成为尚文野的贴身保镖。
尚文野看了蓝珏城的神色,笑了笑道:“若是你能打败我的两个手下,今天的事我就不管了,不然,乖乖的滚出小沛,永远不准在回来。”
蓝珏城冷笑一声,侧头一点,后方走出两人肃立在他身后。这两人年纪就大的多了,一高一矮,年纪都在四十多岁上下,两人的手中都拿了把单刀,矮的脸颊上一条刀疤斜过嘴角,看上去丑陋无比。高的身材细长,满脸愁容,眼角低垂,看来无精打采的样子。
蓝珏城右手一送,道:“这场比试阁下若输了,梁小姐我就老实不客气带走了。尚文野仰头哈哈一笑道:“这我不敢保证,这要看梁老爷怎么说。不过,你总要过我这一关的。”
蓝珏城此行本来就怕淮水帮阻拦,如今淮水帮少帮主下帖接招,自己好歹也要试一试。
梁儒文眼看对方拿自己当赌注,心中不满却无计可施。不论哪一方得胜,自己都是受害者。还好家眷已经送走,今天就算遭到不幸,那也是命中注定的劫数吧!
突然一顶轿子匆匆而来,梁儒文脸色一变,急忙上前道:“琳儿,你怎么突然跑回来?
我不是让你待在婶婶家吗?”
轿子的红巾一掀,一人扑到梁儒文的怀中哭道:“爹,女儿怎能让你为我遭受危难。”
梁儒文脸上老泪纵痕,轻抚着女儿的肩膀道:“傻孩子,爹自有主张,你太莽撞了。”
梁钰琳抬头看着父亲,轻咬着嘴唇道:“爹,女儿不怕这些恶人。”她说完霍然转身对着众人道:“你们这些恶人,不准你们欺负我爹爹。”
尚文野眼前出现一张首娥眉的脸庞。直鼻梁,樱桃小嘴儿,一双眼睛虽然含着泪水却依然闪亮动人。看这美人的年纪不过十七八岁,一身绣着花凤的火红衣衫,裹着玲珑的身材更显得出尘绝俗。他的心中喔的发出一声惊叹,心想:“没想到小沛有这样一位美女,难怪蓝珏城冒死跑来求亲。”不过当他斜眼看到蓝珏城口水差点儿流到地面的样子,哈的一声暗道:“原来他也没见过梁家小姐,不过。这般美女,倒蛮适合当我的女人。”
蓝珏城亦看的色心大动,吞了一口唾液道:“原来这小娘们这么标致,这下子人财两得了。喂,尚少帮主,这场比试比是不比?”
尚文野笑着微微点头,转头又看着梁钰琳。
胡氏兄弟往前跨出一大步,抱拳道:“我俩人领教左门快刀的绝技。”
那一高一矮俩人是堂兄弟,矮的叫左百川,高的叫左百祢。两人在江湖出名后才凑在一块儿。
荆天云本来静静的看着场中变化,这时听到左门快刀,心中一震,心想:“原来这两个人躲到这儿来了。”荆天云不加思索,从梁儒文身后的护院武师中走了出来,朗声道:“若是梁家武师胜了各位,两位是否遵从誓言呢?”
尚文野和蓝珏城看了荆天云一眼,均想:“这家伙是谁?”俩人虽然感到诧异,不过荆天云是从梁家武师中走了出来,或许只是个见色起意的混小子而已,俩人一般心思,不由的齐声道:“当然。”
梁儒文心中更是茫然不解,寻思:“这年轻人是谁?”众武师都是由他亲自挑选的,明明没这个人啊!他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一身寻常百姓的打扮,混在众人中确实不怎么起眼。不过荆天云往场中一站,从容不迫的气度反而使的双方心中一阵思索。
荆天云对着左氏俩人,冷冷的道:“五年前冀州城外方家十六口灭门血案,今天该算一算了。”
荆铁山五年前受邺城太守所托,调查城中大户方毓中一家在上京途中遭到灭门的案件。
荆铁山与方毓中本是好友,自然义不容辞的着手调查。最后虽然知道是左氏兄弟所为,但是追捕一年多却毫无所获,没想到今天在这里被荆天云遇上。
左氏俩人旧时案子被掀了出来,对看一眼齐声大喝,双刀一左一右往荆天云砍去。
左门快刀已经快如闪电,岂知刀一出手,荆天云已经不见人影。左百川感到后颈一痛,回刀已是不及,荆天云手刀斩在左百川的后颈,喀拉一声左百川双目突出,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同时没了支柱的颅首往左一倾,身子缓缓的倒了下去,虽然他的右手还紧紧握着刀柄,只是再也用不到了。
左百祢一招尚未使完就看着兄弟倒下,心中大骇,下意识的使出快刀斩八方护住周身,一片刀光之中,一掌从光幕中穿入,不偏不倚的贴在左百祢的胸口。左百祢哇的一声大吼,口中鲜雪狂吐。左百祢诧异的看着荆天云,断断续续的道:“你是。荆。”话未说完,左百祢全身力气顿失,往后一倒气绝而亡。
荆天云电光火石之间出手击毙俩人,技惊全场,梁府前空地百来人顿时鸦雀无声。左氏兄弟功夫虽然未达一流高手境界,但是一招毙命却是绝无可能的事。众人不知当初荆铁山为了追拿俩人,特别研究过左门快刀,因此从中找出其破绽。荆天云曾看过这破刀之法不下数十次,因此对这刀法早已了若指掌。
胡氏兄弟心意相通,同时手按剑柄,突然尚文野双手按住俩人肩头。俩人不解的看着尚文野,只见尚文野轻轻的摇了摇头。
荆天云转身看着尚文野三人,双手一张,道:“如何?”
尚文野不变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其实内心的震惊不已。他轻描淡写的道:“阁下好身手,不知高姓大名?”
荆天云微微一笑,道:“萍水相逢,何必互道姓名。”荆天云话中并无恶意,尚文野看了他的身手知道合三人之力也未必讨的了便宜。尚文野颔首道:“好,青山不改,绿水常流,我们走。”
尚文野右手一挥,梁家护院中跑出三十多人往尚文野身后一站,原来这些人竟是尚文野预先安排的人。尚文野看了梁钰琳一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右袖一甩,潇的领着淮水帮众离去。
连尚文野都识相的离开,蓝珏城恨恨的看了荆天云一眼,道:“没想到梁家安了一支伏兵,今天老子认栽了,小子可别高兴,得意没有落魄的久,咱们走着瞧。蓝珏城不甘心的看了梁钰琳一眼,哼的一声吐了一口痰,悻悻然的离去。转眼之间梁府门前变的空空荡荡,秋风萧瑟,忽而刮起一片尘沙。梁儒文咳咳两声,对着荆天云道:“这位壮士,今日义助之恩,不知如何报答?荆天云听到梁儒文出声,急忙转身拱手道:“晚辈适才贸然出手,还望梁老爷不要见怪。”
梁儒文看荆天云谦卑有礼又不居功,心中猜想他是真的路见不平吗?
荆天云知道梁儒文心中并不信任自己,不过那不是自己此行的目的。荆天云恭敬的道:
“晚辈有事相告,可否请梁老爷移尊就驾?”
梁儒文略觉奇怪,寻思:“这年轻人的脸似曾相似,不过他帮了我一个大忙,且听他说些什么。”
梁儒文转头看着女儿,面露笑容的道:“琳儿,你先进去吧!我和这位壮士有些事要谈。”
惊魂未定的梁钰琳不安的看着父亲,担心的道:“爹,您让女儿陪着您嘛。”
梁儒文摇头道:“没事的,别担心。你快进去吧!”梁儒文心想两边人马都对付不了眼前之人,你这小女孩跟着又有何用。
梁钰琳嘟着嘴儿看了父亲一眼,接着转头瞪着荆天云。
荆天云见她眼光怒视着自己,想来她将全部的人都当坏人了。荆天云尴尬的对她笑了一下。没想到梁钰琳以为荆天云如同别人一般,俏脸一扳,哼的一声,小脚一跺转身跑了进去。
梁儒文叹了一口气对着荆天云抱歉道:“小女不知礼数,得罪之处还望壮士不予计较。”
荆天云勉强一笑道:“梁老爷不必客气。”
梁儒文颔首道:“请壮士往这儿来。”
庄子旁的竹林之中一座亭子装饰的颇为雅致。朱红四角大柱上龙凤盘据,中间一张石桌一尘不染。四周景色幽静,微风吹动竹叶发出沙沙之声。
俩人对坐在石桌两侧,梁儒文开口问道:“还未请教壮士贵姓大名?”
荆天云抱拳道:“晚辈荆天云,家父荆铁山。”
梁儒文面露惊异之色,道:“原来是邺城飞龙荆大人公子,难怪功夫如此了得。我与令尊缘悭一面,没想到今日竟蒙大恩,他日老夫必定登门道谢。”
荆天云犹豫了一下,深呼吸一口气道:“梁老爷,家母是。韩云娘。”
梁儒文啊的一声霍然长身道:“你说什么?”
荆天云亦站起身来道:“家母韩云娘。实不相瞒,晚辈这次前来,乃是奉了父母之命。”荆天云接着简述了情形。
梁儒文听完转身闭着双眼对着碧绿的青竹,仰头沈思起来。一股奇异的气氛在林中发酵着。荆天云似乎也能感受到梁儒文百味杂陈的心情。
时间悄悄的从俩人之中流过,梁儒文睁开双眼,转身喟然长叹道:“你母亲确实有眼光,我比不上你的父亲。你们荆家没欠我什么,你可以安心回去覆命了。”
荆天云大感讶异,语气充满怀疑的道:“梁老爷,我爹娘对梁家深感愧疚,您有什么吩咐,晚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梁儒文微微一笑,脸上的表情似乎沈浸在往事里。过了半盏热茶的时间,梁儒文语重心长的道:“当初美女如云我都不屑一顾,没想到仅仅见了你母亲一面,我便深深为她着迷。
其实你母亲当时骨瘦如柴,病容满面。不过就是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和深情款款的眼神打动了我。不过那都是陈年往事了,现在事过境迁,你告诉你的双亲不必再为此耿耿于怀。”
论相貌,荆天云不讳言父亲差之甚远,但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这一切似乎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不过梁儒文淡淡的一语带过,着实令荆天云忧喜参半。
梁儒文伸手轻轻拍了荆天云臂膀一下,笑道:“若是事情没有变化,说起来你可能是我儿子。”
荆天云脸上表情颇为尴尬,心想这种事说穿了其实很难堪的。
梁儒文看荆天云神色忸怩,哈哈一笑道:“声名有如浮云,钱财有如粪土。若不是利字作祟,今天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荆天云闻言悚然一惊,道:“这些枭雄恐不会轻易罢休,晚辈有个不情之请。”
梁儒文叹了一声道:“其实我早已声明不再和官家合作,没想到还是躲不过此劫。麻烦总是接踵而来,你孤身一人又能帮我多久呢?”
没想到梁儒文一语道破荆天云的心思,荆天云语气一顿道:“三江帮的人好打发,可是淮水帮就比较麻烦。而且那领头的似乎对令千金颇为心动,这事恐怕比较难处理。”
梁儒文摇头笑道:“若是早知道会演变成今天的局面,老夫早早将她嫁掉算了。荆天云陪着乾笑两声,道:“夫妻是百年大事,轻忽不得。”
梁儒文颔首接口道:“没错,唉。缘份实难捉摸,不过这事情就这样了,你可以安心的离去了。”
荆天云迟疑的道:“这。,好吧,既然梁老爷没有其他吩咐,那晚辈告辞了。”
荆天云偷瞧着梁儒文眼角溢着泪水,寻思:“如此匆匆将我辞退,或许梁老爷对娘还余情未了吧!”他猜想着梁儒文的心事,缓缓的离开竹林。
梁儒文慢慢走回府内,一见到父亲进门,梁钰琳急忙上前关心的问道:“爹爹,您没事吧?”
梁儒文回答道:“没事。”
梁钰琳见父亲神色黯然,心知有异,急忙扶着父亲坐下,续问道:“爹,您有心事为何不让女儿为您分忧解劳?”
梁儒文看着女儿着急的神色,笑道:“刚才那年轻人,是你大娘的儿子。”
梁钰琳樱桃小口一张,惊呼道:“大娘的儿子?那岂不是爹的儿子,我的哥哥,那他为什么不上前相认呢?”
家财万贯,膝下却无子继承,是造化弄人呢?还是前世的业报?梁儒文想到此事,不由的面露苦涩的笑容,道:“他叫荆天云,和咱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不过这次他是奉了你大娘的旨意,前来帮咱们的。”
梁钰琳不解的看着父亲,心中暗忖道:“大娘的儿子却不是爹的儿子,那么他是。”韩云娘离家出走,梁家引以为耻,所以梁钰琳并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那荆天云帮了梁家,自己却误会他,梁钰琳的心中不禁对荆天云浮起一丝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