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神仙拐过来提一下道:“太重了!”
众人听了,哄然大笑!
“神仙拐”是武林中无人不知的第三号重兵刃,总重计达七十二斤有奇,仅稍逊于少林十方禅师的韦驮杵,和昆仑八指叟的鬼王戟;现在这支虎头拐,充其量不过二十来斤左右,这位巨煞竟还说重,岂非有心调侃?
追魂叟嗔目大喝道:“李公彪,老夫劝你最好少管闲事!”
神仙拐眼皮撩一下,淡淡说道:“跟我拐子说话,请放客气点!”
这位神仙拐李公彪,别看他在南宫华面前畏畏缩缩,窝窝囊囊,一旦换了追魂叟,态度马上改变,说得露骨点,他根本就没将追魂叟当成一号人物看待。
追魂叟正待发作,迷纵剑郑奕奇忽然转身摆手道:“阴前辈不必勉强这老儿了,在下兄弟久闻神仙拐威名,借此机会讨教两手,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神仙拐一步步向前走来,向谢郑二人摊开双臂,作无可奈何状,苦笑道:“两位都看到的,我拐子纯属不得已,两位如果赏个面子,李公彪将终身感激不尽!”
鱼龙剑淡然道:“面子人人都要。”
说着,侧移一步,锵然一声拔出长剑。
迷纵剑客郑奕奇立采同一步骤,脚下一错,跟着也将长剑拔出。
李公彪叹了一声道:“早知如此,真是不来也罢!”
罢字出口,铁拐同时向前平平一扫,就仿佛这一拐只是为加强语气而发。而出招之温文平和,也充分显示出,他仅希望将谢邓二人向后逼退,并无真拼命之意。
谢郑二人自然不愿在起手一招,便给逼退,两支长剑一抖,剑尖分别震出碗口大小一朵银花,一点拐身,一截拐尾,同时正面奋力迎上!剑轻拐重,本忌正打实接,惟郑谢二人因对方使的并非本身原有之兵刃,顾忌不大。另一方面,百闻不如一见,二人也想借此试试这位神仙拐内劲究竟如何。
神龙双侠,在白道上,名气并不弱于黑道上的神仙拐,老实说,神仙拐在这一仗中,并不一定就能稳操胜算,依照常理,这一招只能算做问路石,双方由合而分,炉灶另起,才会认真分胜负,辨雌雄。
可是,天下事尽多超乎常情之外者。
神仙拐依理本应撤招换式,讵知此公早已打定主意,要在一合之内,以速战速决方式,一下解决问题,是以这时不但不退,反而一个伏窜,冒双剑穿肩之险,猛然抢入谢郑二人门户之内。
谢郑二人不虞神仙拐笑里藏刀,亡命一至于此,一时措手不及,忙不迭双双带剑回格护身,此举正为神仙拐所求之不得,只听托托两声,一道拐过处剑,谢郑双剑顿告脱飞出手。
变化发生在顷刻之间,目观者几乎连喊一声好都来不及。
神龙双侠一时估敌错误,不由得全都火冒心底,两支宝剑方刚落地,两人便都赶达落剑之处。
神仙拐大喝道:“别动!”
双侠同时含怒转身,神仙拐脸色一缓,换上一副亲切笑容道:“两位准备做什么?”
双侠一怔,脸孔通红,不约而同抱拳道:“谨谢李侠成全!”
语毕,同时转身,又向追魂叟深深一躬,双双默然并肩出场去。
原来华山一派,门规中有一条规定,门下弟子,非遇必要。决不许轻易与人动手,万一失手落败,脱手之剑,即不得捡回再用!这是一种派格,足可促使门人慎事敬业,奉尊崇,其故也就在此。
谢郑二人一时忘情,几乎以十三客身份违反本派门规,自然那将胜负搁去一边,而对神仙拐由衷表示感激了。
谢郑二人一离场地,神仙拐立即走去南宫华面前赔笑道:“可以交差了吧?”
南宫华轻轻嘿了一声道:“这种便宜事,天下难找,旧账算是勉强勾消,本少侠部分之新欠,同时记上,以后再算。”
神仙拐深深一叹道:“早说过不该来,唉!”
双手持拐,迎着曲起之膝盖往下一拍,毕的一声,一支儿臂粗的虎头拐竟给折成两段。
神仙拐抛却断拐吱咕着走开后,追魂叟抬眼望向南宫华冷然道:“下一场阁下找到人没有?”
南宫华微微一笑道:“彼此彼此,请到人没有,问大盟主自己好了!”
追魂叟寒脸道:“既然阁下非老夫亲自催驾不可,老夫自属义不容辞。现在,听清了:
请阁下马上离开长安,不许片刻稽留!”
南宫华不假思索接口道:“听得很清楚碍难从命!”
追魂叟沉喝一声道:“由你不得!”
身形应声射出,疾如脱弦怒矢,冲冲灰鹤般于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正对南宫华立身处当顶扑去。
四狐齐齐一声惊啊,南宫华喝道:“不关你们事,退!”
四狐不敢违拗,分别向后退出三丈许。
四狐倒纵离地,追魂叟身形下扑,以及南宫华长笑引身而起,几乎是发生在同一刹那。
这时,全场屏息,不闻一丝哗音。
只见一蓝一灰两道人影,兔起骼落,满场窜逐,忽东忽西,或南或北,身形之灵妙、迅捷、既惊心又美观!
自始至终,是南宫华跑,追魂叟追,一般人也许以为这位任性公子,狂放不羁,有意在逗那位武林盟主恼火,取乐;只有朱元峰心里清楚南宫华这样做,实在是想看看后者之轻功,以便确定对方究竟是否为追魂叟本人。
确定之后,接着来的将会是怎样一副局面呢?
南宫华如被逐出长安,可谓相当冤枉;可是,站在追魂叟今天身为武林盟主的立场上,如此措施,亦属不得不然。
朱元峰心情矛盾在此,感到焦虑者亦在此。
他不愿追魂叟丧失威信,除却追魂叟是他的父执和长辈这两层关系不谈,追魂叟是当今武林总盟主,他是总盟主座下之金星武士,盟主令出不行,甚至当众受辱,试问他这位金星武士脸上还有什么光彩?
反过来说,南宫华输了这一场呢?亦非他之所愿!
南官华任性行事,目空一切,以及与臭名昭彰之五狐交往,事证俱在,不容否认;但是,此君也有可取的一面仇视九龙,与九龙门下公然为敌;同时,最主要的他对南宫华己渐生好感。就个人之感情和眼光来判断,他敢说可以百分之一百的保证这位任性公子绝非歹类。
所以,朱元峰这时排众独前,蓄势以待,只要场中一有不利于任何一方的重大变化,他将立即挺身而出,以最简短的说词,为双方化干戈,成玉帛!只要他肯露示本来面目,他相信他能办得到!
事情之演变,有时在人意料之中,有时也出人意料之外
就在朱元峰念如电转之际,斗场中,忽见南宫华身形一个闪折,摹地里返身大喝道:
“接镖!”
衣袖扬起处,一件金光灿烂的物件脱手疾射而出。
好一个追魂叟,虽变生仓淬,依然一侧身便将来物一把接住。
可是,说也奇怪,追魂叟在接下那件不明物事后,仅仅是眼角一瞥,一张原本充满无比怒意的面孔顿时怒容换成一片疑、惊、讶、惑、罄竹难书的异样神色。
南宫华气定神闲地跳出数步,双拳一抱,从容微笑道:“南宫华业已获得结论:阁下果然就是追魂叟阴符威本人!看了阁下手上现在那样东西,相信阁下也许会改主意,南宫华仍住四海通,如果有事征召,随时欢迎屈驾,再见!”
语毕,又是一拱,转向四狐点点头,大踏步向场外走去。
人人为之目瞪口呆,而以追魂叟本人为甚。
后者这时,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痴痴然站在那里,目送南宫华背影远去,以至消失,始终没有动一下。
这种意外之变化和结果,全部关连,当然都在追魂叟此刻手中那件金色物件上。
那是一件什么东西呢?
这一点,也许人人都想弄清楚,不过,照目前情形看来,人们要想满足这份好奇,希望似乎不大!
追魂叟右拳紧握,也可以说,这位武林盟主自南宫华离开时起,整个身躯都没有动一下,就只是一只右拳愈握愈紧。
这情形正足以说明:这位武林盟主,不但目前无意公开手中拿着的是样什么东西,甚至永远无此可能!
场周秩序,渐渐紊乱起来
就在追魂叟神定智清,将手中那件金色物事迅速放去怀内。同时转过身躯,准备离去之际,一名丐帮五结弟子,忽然奔入场高叫道:“总座留步”
追魂叟霍地转身,眼光一扫,冷冷道:“什么事?”
那名丐帮中,身份显然不算太低的老叫化,这时疾上一步,赔笑低声道:“报告总座年前总座,托交我们老总的那批东西,业已全部妥为送达,本想早点给总座回信”
追魂叟一哦,忙接道:“你说的是那东西么?没有关系,送到就好了。”
老叫化巴结地笑着道:“总座现在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追魂叟摇头道:“目前无事麻烦,有事老夫会去找你,谢了,老儿,为了南宫华这小子,老夫想先走一步”
追魂叟说着,似怕老叫化乘机追究刚才那件秘密,不待话完,匆匆转身而去。
戏是一场好戏,可惜未能演出明朗、刺激而完整的结局,人们带着遗憾和私议,三三两两,开始四下散去。
那名向追魂叟交差的五结老叫化,这时亦杂在流向长安的人潮中。
在五结老叫化身后不远处,人潮中另外杂着两名四结中年叫化。后者两人,正边走边以密语交谈,两双眼光,则始终不离前面那名老叫化的后背影。显然的又是一场小跟踪。
这时只听其中一名四结叫化轻声哼道:“要不是你早发现,我差点就以为这老贼是总舵那一堂下来的执事,真想不到,居然有人”
另外有那个四结叫化接道:“可不是,这老贼也未免太不智了,本帮哪有如此年纪的‘绳结弟子’?最妙的是,老贼为向追魂叟老儿搭话,竟将草绳一抽,又换上一条布带,而且还异想大开的一气打上了五个结!”
先前那个四结丐哺哺道:“照理说,追魂叟!”
另外那名四结丐抢着道:“不,这一点小弟也想过了。很可能是追魂老儿当初就给蒙了,再不然就是追魂老儿确曾趁总舵那一执事,向我们帮主带过东西,结果为老贼探悉因而冒名顶替,冀图”
“图什么?”
“这个唔咳那么,就能是第一种情形了。”
先前那个四结丐忽然促声道:“快,老贼想溜了!”
原来前面那一五结老叫化已经走进外城门,进入城门后不住回头张望,似乎在查看身后有无可疑人物。
另外那个四结丐低声道:“这里人大多,下手不便,随他往哪里走,我们只须紧紧跟着,一到僻静处,再来个一扑而上。”
“有理!”
走着,走着,两个四结丐的机会到了!
原来走在前面那个冒充五结叫化,自进城门后,即傍城脚而行,一逞奔向东南门中段的那片皇塘。
皇塘乃长安内外城,最荒凉的一块空地。
两个四结丐追踪至此,认为机不可失,眼色一使,便待冲上前去,讵料两丐身形甫动。
前面那位冒充五结老叫化已经自动转过身来,冲着两丐嘻嘻一笑道:“两位辛苦了!”
左边那个四结丐失声道:“不好,我们中了老贼!”
老叫化手一摇嘻笑如故道:“中了‘诱敌之计’是么?两位算是猜对一半,我‘老贼’,‘诱’你们来,一点不错,不过,敌意则绝对谈不到。”
右首那个四结丐戒备着注目问道:“那么你阁下将我们引来作甚?”老叫化笑了笑,点头道:“且慢,容在下先表明一下身份,大家定了心,慢慢再谈其他不迟!”
说着,单掌一扬,照向两丐道:“两位认得这个吗?”
两丐目光所至同时一啊道:“金星武士牌?”
老叫化金牌一收,缓缓敛去笑容道:“两位为丐帮四结弟子,就在整个武林中来说,身份也不算太低,所以我想两位定不会追究这金牌之来龙去脉,同时也一定能看在这块金牌的面上为老朽办点事!”
两丐互望一眼,同时默默点了下头。
老叫化接着说道:“老朽先问两位一件事,刚才,就两位所知,贵分舵那位贵客长短叟,他有没有在场?如果同答是:‘在’!那么,问题便告解决,就无须再麻烦两位什么了!”
两丐一齐摇头道:“不在!”
老叫化接着道:“好,那就烦两位将今天所见到的,回去为这位长短叟说个详细包括跟踪老朽及老朽对你们所说的每一个字!”
两丐同声轻轻道:“你就是不交待,我们还不是照样向他老人家报告?”
老叫化微微一笑道:“交待一下,就不同多了!”
两丐抢着问道:“为什么呢?”
老叫化又是微微一笑道:“回去问那跛子吧,担保他会为你们提出满意之解答!”
老叫化说完,手一扬,侧身投入塘旁那片竹林中,眨眼声影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