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宗,一零三艾福寿,一零四花行标,一零五袁飞,一零六薛长空,一零七谷慈,一零八关汉山。”
高大爷等四兄弟相顾失色,显得又惊又怒。他们全都这么大年纪了,难道还要以弟子身份,去侍候别人?供他人驱使?
身后第二层台阶上的四杀手表情虽然各不相同,但显然全没把六号金狼这篇宣告当做一回事。
谷慈皱眉,袁飞冷笑。
薛长空则向公冶长扮了个鬼脸,低声笑着道:“公冶兄,你落选了。”
公冶长也笑了笑道:“放心,我敢打赌不会少掉我的份子!”
金六号略为顿了一下,这时果然又大声接着道:“另特聘灵台传人,龙剑公冶长,为本会第九号天狼长老。”
公冶长笑道:“我说如何?”
杨雷公又扮了个鬼脸道:“恭喜,恭喜,你公冶兄后来居上,官大多了。”
金六号继续宣读道:“原高远镖局之镖师,唐、游、吴、钱等四人,以及如意坊护坊之弟兄,包括花十八姑娘在内,一律改编为本会银狼弟子,排号另叙。”
四周闲人,窃议纷纭,都觉得这种意想不到的变化,不但新奇,而且极为刺激。
高大爷和众杀手会接受天狼会这份聘约吗?照情推测,似无可能。
如果加以拒绝,又将会引起何种后果?
金六号显然尚未念完全文,这时提高声浪,又接着道:“以上受聘及受编诸人,统限于三日内向本会胡长老报到,领受仪规,另候差遣,如有故违,即视为本会公敌,严惩不贷。
胡长老现住太平客栈,后院富字四号上房。希谨记!天狼会主启。”
金六号读毕,收起黄笺,又转身还归原来的行列。
轿内的声音道:“杨长老,你问问他们,一个个是不是都听清了?”
杨雷公果然抬起头问道:“你们大家是不是听清了?”
当然不会有人去回答他这种询问。
高大爷忿然转向后面的四杀手道:“我高某人活了这一大把年纪,什么荒唐事都见过,今天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如此狂妄自大。你们都听到了,这算什么话?”
他的仗恃是这四名杀手,他当然得先回头看看这几位杀手的反应,才能决定他最后处理这件事的态度。
第一个起反应的杀手是血刀袁飞。
袁飞抄起刀柄,冷冷一哼道:“她是血观音,我是血刀,我倒要看看,我们这两个带血字儿的不祥人物,今天到底谁放谁的血!”
高大爷当然不会拦阻。
双方迟早难免一场血战。如今由血刀袁飞打头阵,可说正是最理想的人选。
所以,袁飞一移动脚步,他就从旁边让开身子,只是口中叮咛了一句:“老弟可要小心些”
公冶长目光闪动,忽然伸手将袁飞一把拉住道:“袁兄且慢!”
袁飞转过头去,露出诧异之色道:“干嘛阻挡我?是不是担心我不是这女人敌手?”
公冶长压低声音说道:“小弟不是这个意思。”
袁飞道:“哦?”公冶长低声接着道:“小弟的意思,是打斗要讲究公平,但今天的形势却非如此。你袁兄如果负气下场过战,说不定正好落入对方的陷阱!”
袁飞道:“什么陷阱?”
公冶长道:“对方明知道今天不是一场善会,却只带来了这么几个人,这里面无疑大有蹊跷。”
袁飞道:“什么蹊跷?”
公冶长道:“有一件事,想你袁兄必然明白。那就是你下去向这女人挑战,这女人自侍身份,一定不会应战。”
袁飞点头,这一点是可以想象得到的。
薛长空插口道:“代这女人应战的人,很可能是铁头雷公杨老怪,不是小弟长他人的锐气,这老怪的确”
公冶长摇头道:“也不可能。如果由这老怪接战,事情就好办了。袁兄刀法刚猛快捷,说不定正好是这个怪物的克星!”
袁飞忍不住又露出诧异之色道:“否则对方还有什么特殊人物可派用?”
公冶长道:“也许只是一头普通金狼。”
袁飞眨眨眼皮,没有开口。
公冶长已然晓得他连铁头雷公也能对付,当然不会认为他连一头普通金狼也应付不了。
所以他等公冶长接着说下去,他知道公冶长一定还有下文。
他没有猜错。
公冶长稍稍一顿,忽然低声问道:“你们可知道那位百变人魔,今在什么地方?”
薛长空微微一怔道:“公冶兄认为姓柳的,如今就隐在那批金狼之中?等会儿第一个出场的人可能就是这位一号金狼?”
公冶长道:“不错!”
袁飞听得很不高兴,他瞪着公冶长道:“不错又怎样?我已连血观音也敢斗上一斗,难道还会估了这姓柳的不成?”
公冶长道:“话不是这么说。”
袁飞道:“该怎么说?”
公冶长道:“小弟方才已说过,交手一定要讲究公平。至于胜负,那是另一回事。只要一对一,明着站出来,我相信不仅是你袁兄不在乎,就是换了小弟,薛兄或谷兄,相信也不会在乎的。”
袁飞道:“对方阴谋已被你公冶兄事先道破,等会只要小弟小心一些,那跟明着对阵,又有什么区别?”
公冶长道:“当然有区别。”
袁飞道:“区别何在?”
公冶长道:“第一,兵家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铁头和尚、血观音这一男一女虽然扎手,但我们兄弟已知道这一男一女可怕在什么地方,事先心里有数,一旦交起手来,就不会吃太大的亏。姓柳的呢?你们谁知道这位百变人魔擅长的武功是什么?”
没有人开口,因为谁也不知道。
公冶长道:“这是目前应该避免跟这厮交手理由之一。第二,这姓柳的诡计多端,又精易容术,我说他可能杀在这八名金狼之中,只是另一种猜想。并不一定可靠。这厮安排的毒计,也许更超出我们的想象之外,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傻,非要走上他安排好的路子不可?”
薛长空道:“否则怎么办?难道就任他们如此耀武扬威一番,我们连气也不吭一声?”
公冶长笑笑道:“如果那样窝囊,做人还有什么意思!”
薛长空道:“那么”
下面杨雷公忽然大声道:“喂!你们几位小老弟,嘀咕了老半天,到底有没有商量出一个结果来呢?”
公冶长低声道:瞩袁兄别急,让小弟来应付这老家伙。”
他说着,缓缓越列而出,含笑望着杨雷公道:“阁下据说也是一位天狼长老?”
杨雷公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他翻了翻眼皮道:“是又怎样?”
公冶长依然笑容可掬地道:“阁下如是天狼长老身份,当然能代表天狼会回答我一个问题了?”
杨雷公突然提高警觉,因为他已听出这小子显然想拿话套牢他。
本来,这并不是一个问题。他以天狼长老的身份,的确可以代表天狼会说话。但,今有血观音胡八姑在场,情形就不同了。
在天狼长老群中,远不及血观音胡八姑。
胡八姑才是今天的领头人物。
他可以代表天狼会,却不能代表胡八姑,如果等会儿见胡八姑不支持他的意见,他岂非当场下不了台?
杨雷公一脸尴尬之色,正感启齿为难之际,耳边忽然传来胡八姑的细语道:“这小子词语犀利如剑,如争口角春风,杨老定会吃亏。不论小子问什么,杨老都可以回答他,但切记不可多兜搭!”
杨雷公受了胡八姑指点,胆气一壮,立即挺胸大声道:“老夫身为天狼长老,当然能全权回答你小子的任何问题!”
公冶长从老怪物的神情变化上,已看出老怪物突然明朗了起来,可能因为已跟胡八姑通了消息,当下也不点破,笑了笑,道:“我要请教的问题,其实非常简单,阁下大可不必如此紧张。”
他等杨雷公脸孔红了一下,才又笑着接道:“我想请教的是:贵会方才宣读的聘函,究竟具备了几分诚意?”
如果照实回答,这个问题答案该是:半分也没有!
但杨雷公却没有选择:“当然是百分之百的诚意!”
公冶长笑道:“贵会已然是一片诚意,聘函已宣读过了,而期限又是三天之久。你们还等在这里干什么?”
淡淡两句话,就驱走了满天彤云。
杨雷公无话可说,血观音也无话可说,原班人马,只好乖乖撤退。
天狼会的人一走。四周瞧热闹的人群,便也跟着慢慢散去。
对好事者来说,这种平和的结局,当然觉得扫兴之至。所以,闲人散开之后,镇上到处有议论,都认为高大爷太软弱了,被人家公然欺上门来,也不能给对方一点颜色瞧瞧。
事实上,在高大爷这边来说,今天能有这种结局,则无异避过了一场天劫。
天狼会这次派出的人马,当然不止今天现身的这一小支。
其余的人,都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关于这一点,人人想法不同;但不论如何猜测,结论都是一样的,只要被天狼会方面获得了有利的下手机会,对如意坊这边的人,将绝不会留下一个活口!
如果有人认为今天对方人来得少,正是予对方一个下马威的机会,那其实也错了。
不错,今天对方的人的确不多。
可是,他们自己这一边,真正能动手的人,又有几个?
穿心镖谷慈病体未愈,高大爷等四个老兄弟,充其量也只能敌住四名金狼那还得是排名在二十号以后的金狼。
真正能独当一面的人物,严格说来,只有三个,那便是薛长空,袁飞和公冶长!
而这三名年轻的杀手之中,谁又是那位血观音的敌手?
所以,公冶长最后这一着缓兵之计,虽然不是根本解决问题的办法,但至少是没有办法中的一个办法。
这样至少又为他们带来了三天的时间。
这三天中,会不会有奇迹发生?
如果没有,三天过去后,又将会出现一些什么场面?
高大爷决定召集一次摊牌的会议。
为集思广益起见,他不仅吩咐双掌开碑关汉山、四镖师、花十八、张金牛、蔡猴子、花狼等人全体参加,甚至把尚在休养中的葛老和金狼朱裕,也着家丁去搀扶下来。
像这种大杂烩式的会议,能讨论出个什么结果来呢?
起初是大家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谁也不愿先开口;及至有人开了头,一个个又争着表示意见,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闹哄哄地像一群捣了窝的马蜂。
胡三爷挥动着一只大拳头,主张硬拼:“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得赚!”
这是他当年闯天下时,最爱挂在口边的两句豪语,虽已冷藏了数十年,如今喊出来,依然十分顺口,依然豪气十足。
艾四爷结结巴巴的,也说了不少话。
只可惜他的话只有他一个人懂。
但也幸亏只有他一个人懂。
否则,恐怕不待会议结束,就得先上演一场铁公鸡。
原来这位四爷一直在抱怨不休一一抱怨兄弟之间,不该中了奸人离间计,要是丁二爷,巫五爷,孙七爷不死,鬼斧桑元和病太岁史必烈这两名杀手都活着,那该多好!
这一番话,试问若是被高大爷听到了,高大爷如何承受得了?
只有花六爷提的主张较为平实。
他主张不惜任何代价,立即着人去札聘虎刀段春助阵。
他的看法是:虎刀段春性格怪僻,本来不易笼络,但如今形势已变,天狼会对这位虎刀,也有拔除之意,虎刀本人心里应该明白:同时他前天还帮了公冶长一个大忙,从种种迹象看来,此事颇有成功之望,只要请到了这位虎刀,以龙剑虎刀双英之力,血观音那女人就不足为惧了!
高大爷首表赞同,余人也纷纷称善。
下一步的问题是:这件事交给谁办?
虎刀段春住在太平客栈,血观音也住太平客栈,这种事非传递消息可比,不是相当的人,不易达成使命。
但是,这边如派出一个有分量的人去,则无疑又一定逃不过血观音的耳目。
血观音若是获悉这边有人跟虎刀接头,便不难猜知这边显无归顺之诚意,到时候会否一怒之下,取消三天期限提前兴师发难?
设若如此,这个被派去太平客栈的人,岂非首当其冲?
这种要命的差使,谁愿承担?
同时,即使有人愿意冒险一试,在人手就感不足的今天,如果不幸发生意外,他们这边是否承受得了这份损失?
最后,还是由提出这一主张的花六爷本人解决了这个难题。
他说这件事可以交给他带来的一名管事去办。
花六爷推荐的这名管事,叫花人才,外号小留侯。
个人能有小留侯的外号,心计与手腕,自非常人所能企及。
而这位花人才也的的确确是个人才。
他是花六爷的一位远房侄儿,约莫三十五六的年纪,个子不高,谈吐儒雅,相貌也生得非常端正清秀。
他经常跟在花六爷身边,但平时一向很少说话。
如意坊上上下下差不多都对这位花府管事具有好感。
由这样一个人前往太平客栈作说客,自属上上之选。
高大爷大喜过望,于是立即吩咐仆妇另取衣帽,命花人才改成一名商买模样,从如意坊的后门出去,绕道前往太平客栈。
这一边大厅中则继续研究对策,一方面也是借此消磨时间,以等候花人才返报佳音。
花人才能不能说动虎刀段春呢?
太平客栈的客房共分四等。
“富”字号是特等上房“贵”字是一等上房“荣”字号房间,虽然也被伙计喊做上房,其实只是普通的客房“华”字号房间,则等而下之,属于廉价统间。
血观音住的是富字第四号特等上房,虎刀段春则住在贵字第四号。
“富”与“贵”是两个跨院,分别从两道拱门进去,富字在东,贵字在西。
花人才向伙计要的是贵字第六号房间。
六号是四号的隔壁。隔壁住的便是虎刀段春。
虎刀段春不在。
虎刀段春去了哪里?花人才没有向伙计打听。这位有小留侯之称的花府管事,办起事来,似乎相当小心。
只可惜他虽然够小心,但仍然犯了一个错误。
他也许是受了好奇心的驱使,竟装作访客的样子,懵懵然踱进了对面的富字院。
他显然不知道这座血观音住进之后,其余的客房已被赶得一个不剩,如今偌大一座跨院,来来往往的男女,尽是天狼弟子。
这位小留候双手倒剪于背后,自以为神态悠闲从容,应不致引起别人的注意,哪知道他才跨进拱门,一把小刀就顶上了他的腰眼儿。
一个冰冷的声音道:“朋友找谁?”
花人才倒还镇定,他记得以前丁二爷就是住在这座院子,丁二爷已经死了,他装作不知道,岂非反能证明他是今天刚抵蜈蚣镇?
所以他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是找丁二爷来的。”
“哪位丁二爷?”
“杨树镇的丁二爷。”
“七雄老二?”
“是的。”
“找他干什么?”
“在下也是杨树镇人,找他谈笔生意。”
那人忽然嘿嘿一笑道:“好,你跟我来,丁二爷住在四号上房。”
富字第四号房,是上房中的上房,丁二爷为了穷摆场面,以前住的确是这里的四号上房。但花人才心里明白,这家伙现在带他去见的人,其实是血观音调八姑。
他没有话,只好跟着走。
花人才福气不错。
眼福不错。
因为除了天狼会中高级弟子,谁也没有真正见过血观音胡八姑的庐山真面目。
他现在见到了。
胡八姑斜躺在一张凉榻上。
花人才进去时,第一眼所看到的,便是一双洁白修长,坚实而滑润如美玉的大腿。
胡八姑的年龄,纵然不到四十,至少也有三十七八。
一个将近四十岁的女人,即使保养得法,也绝不能仍像少女一样,拥有这样美好的一双腿。
这女人难道不是胡八姑?
花人才虽然知道不能太放肆,但一双眼光仍不由得从双腿向上移去。
如果有人问这位花管事:胡八姑如今身上有没有穿衣服?穿的又是一种什么衣服?相信这位花府管事一定回答不出。
因为他既说不出这种衣服是属于什么款式,也不能确定它究竟算不算是一种衣服。
它也许只能称为一块布。
一块透明、省料、软薄而形式奇特的纱布。
这虽然勉强盖住了几处紧要的部位,但总不免令人担心,如果它的主人想移动一下身子或是一阵风突然吹了进来,将如何是好?
屋子里当然不会有风吹进来。
她也没有动。这位权倾一时的天狼长老,正在细心把玩着一件玉器。
玉美人!
花人才现在完全看清楚了。他看到一双美腿,接着又看到一副美好胴体,但如今看到了,却不是一个美人。
他最后看到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徐娘半老的中年妇人。
美人有多种,并不是每一种美人都能使男人动心。
胡八姑此刻拿在手上的,也是一个美人。
你会不会为一尊玉美人动心?
相反的,半老徐娘,往往才是最动人的女人。这就像赏花一样,含苞待放,虽然可爱,但不及盛放时的摇曳生姿,仪态万千。
三四十之间的女人,正是一朵开足了的花,再往后也许便要枯萎,甚至凋谢,但目前则却是最动人的一刻!
胡八姑便是这样一个女人。
看上去并不如何美艳,但配合了美好的身材和肌肤,以及一双传神的眼睛,能令人愈瞧愈着迷。
那带路的大汉没跟进屋来,只于阶下遥遥禀报道:“回八姑,这人闯入院子,自称要找丁二爷,我看大有可疑,请八姑亲自发落。”
他口喊“八姑”而不喊“胡长老”可见身份相当不低。
胡八姑连眼皮也没撩一下,淡淡地道:“好的,二郎,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原来是金二郎,身份果然不低。
花人才不能再装迷糊了,只好硬着头皮道:“在下刚到达不久,不知道丁二爷已经换了客栈,事出无心,如有冒犯之处,尚清这位夫人”
胡八姑仔细打量了花人才两眼,忽然噗哧笑道:“花人才,你这一套是跟谁学来的?”
花人才耳中一嗡,几乎昏了过去。
完啦!什么都完啦!他想转身夺门而逃,但双腿如千斤,连动也无法动一下。
这女人又不是神仙,怎会一眼便识穿他的身份,甚至还喊得出他的名姓来呢?
奇怪啊,不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是的,一定有蹊跷!
他不是龙剑公冶长,也不是虎刀段春,他只是花六爷的一名管事,关洛道上无藉藉名的一个小人物。
胡八姑没有理由会认识他这样一个人。
这就像要不是为了今天这趟差使,要不是由于他一时迷糊,他也绝不可能会见到这女人一样。他们几乎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两种不同的人。就算有人肯在这位血观音面前提到过他,这女人也不可能会一直牢牢地记着他的名字!
难道难道如意坊那边出了奸细,事情一决定下来,这边便得到了消息?
不!也不像。因为这件事在时间上一点没有耽搁,他换好衣服,就来了这里,而参与此事的人,一个也没有离开大厅。
就是有人想送消息,也不会比他快。
那么,毛病究竟出在什么地方呢?
就在花人才想得脑袋发胀,既不敢承认,又不敢否认,正不知如何接腔是好之际,只听胡八姑又笑着道:“花人才,你发什么呆?我人老了,难道连声音也变了不成?”
什么?声音?这声音太熟悉了,他记得好像曾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什么地方?在如意坊大门口?
不对。
因为在如意坊大门口时,他隐隐约约地就曾有过这种感觉,觉得轿中人的口音,听来似乎甚为耳熟。
时间应该还要向前推移。
那么,是多久以前呢?
他自从进入花府任职钱粮管事,已六七年未在江湖上走动,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听到这女煞星的声音。难道这已是八年前的事?
八年前八年前那时他啊,是的,他想起来了!
花人才脸上突然流露出一种非常奇特的表情,他瞪着胡八姑道:“你你是秋娘?”
胡八姑含笑点头道:“不错!八年前虎石镇上的秋娘就是我。”
她面孔微微一侧,斜斜地飞了他一眼,又道:“你看我是不是比以前老多了?”
花人才呆呆地站在那里,像是没有听见她最后的一句话。
因为他正沉浸在八年前那段往事回忆里。
那是八年前,某一个初秋的黄昏。
他因事抵达关外的一个小镇,如果不是这女人提起,他几乎已忘记那小镇的名字,现在他则连当时落脚的客栈也记不起了。
他当时歇的那家客栈,叫万福老栈。
但这个故事却不是发生在客栈里。
发生故事的地点,是栈后一望无际的林木深处。当时,他喝了点酒,带着三分酒意,走出客栈,信步徐行,不知不觉地就走进了栈后那片苦树林。
也不知人林多深,他忽然发现一条蜿蜒的小溪流。
溪流清澈见底,他一时感到口渴,便找了个站脚处,准备掬水痛饮。
就在这时候,他突然在水中见到一个侧影。他回过头一看,才发觉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含笑站着一名装束朴素,身材美好,年约二十七八的村妇。
他是练过武功的人,听觉要较常人灵敏,何以妇人来到身边,他竟未能觉察?
这原是武人应有的一种警惕,他当时居然没有想到。
以后的进展,就像前人笔记中,一则香艳的传奇故事一样。
他被邀至妇人居处,一间简陋的小茅屋中,享受了一夜能羡煞神仙的奇妙生活。
直到第二天妇人催他离去,他对这妇人的身世始终一无所知。他惟一知道的一件事,便是知道妇人名叫秋娘。
这种令人难以置信的艳遇,曾使他神不守舍,恍惚了好几个月。
但由于正值壮年,整日到处奔波,时间一久,也就淡忘了。
他怎么会想到,当年那位和他有过一段风流史的村妇秋娘,就是为躲避灵台老人,而不得不隐居关外的血观音呢?
这段回忆是旖旎而甜蜜的,但花人才却在浑身冒着冷汗。
这女人如今已贵为天狼长老,这段往事,她如不提,谁也不知道,如今她旧事重提,难道就不怕他泄露出去?
花人才知道,他的疑问,事实上显然也正是一个答案。
她之所以对这段往事表现得如此坦率,正因为她不担心他会泄露出去!
要一个人保守秘密,方法有很多种。
而最好的方法,则只有一种。
那便是想个方法使这人永远不再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