湍急,带着于异急速往下游而去,于异昏昏沉沉,翻翻滚滚,却并没有死过去,还是能呼吸,偏生一呼吸就麻烦了,他是在水里,吸气进水啊,若他体内是寻常之火,也早就浇息了,但长明子可是千年的老精怪,又是无心的,一点神魂,尽存在丈长躯体上,要知他本只是七寸龙芯草呢,长到丈长的身躯,那得是多么深厚的修为,正如他叹的,只是没心呢,若有心,翻天覆地,于是于异一口冷水,把他浇得一黯,长明子这时其实也是昏昏沉沉,只是出于本能在挣扎,便就神魂一振,精血灌注,复又一亮,于异打几个滚,又吸一口水,芯头又是一黯,长明子又重振精神,再又亮起,如此反反复复,可怜啊,长明子是炉,一条大河便是煅铁的水桶,把于异这块顽铁,反复煅打,到最后,丈长的长明子,又回复七寸本原,而于异的心,却已煅成了一颗晶亮透明的心形之物,那情形,便如一盏晶莹剔透的琉璃灯,光明四射。
曾有大哲说:我心光明,夫复何言。他只是个比方,或者说是一种渴盼,盼望心的光明,而于异这时的一颗心,却是实打实的光明心:七窍玲珑,长明不灭——只是形状有点怪。
不过于异并不知道,他仿佛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中有无数的人,无数的声音,无数的景象,他如一片枯叶,在这噩梦的长河里漂漂荡荡,身不由己。
于异醒过来时,身子已经到了河滩上,不过一双脚还泡在水里,他勉力睁开眼睛,想要跳起来,却觉得全身空荡荡的,仿佛整个身体都不存了一般,莫说跳起来,便是动一个指头也做不到,他性子是燥的,一恼,可又昏了过去,好一会儿才醒过来,这会儿身子有感觉了,先是痛,那种痛,直入骨髓,便如十万八千毛孔都有针在扎,也不知痛了多久,慢慢的变成了麻,再又变成了酸,到这会儿,身体才终于可以动了,他坐起来,竭力把自己摆一个盘坐势,这才闭目运功,也不知练了多久,身体的酸痛感才缓缓减轻,他收了功,站起来,却是一个踉跄,那双腿儿软得啊,就仿佛是在醋水里泡了三年的,还好边上有根树枝儿,他便找了作拐,杖定了,喘了两口气,四下一望,想:“牛鼻子老道,可是下得好死手,这身子见儿个是虚得狠了,得找点东西吃吃,养过气来,回来再找那牛鼻子麻烦。”
嘿,站都站不稳,却想着要找别人麻烦,这心劲儿。
不远处就是一条大路,再远处,屋宇点点,似是一座城镇,于异舔了舔嘴唇,杖了拐,便往大路上来,这一走动,便就气喘吁吁,更觉头昏眼花,他咬了牙,埋头只顾往前走,没注意岔路上拐来一匹奔马,那马拐得急了,一头就撞在了于异身上,于异这会儿的身子,一个指头都能推倒,哪经得马撞了,身子往后飞跌,两眼到是抬头看了一眼,马上一个紫衣女子,眉眼有五七分熟悉,到仿佛是张妙妙,于异昏过去前,便叫了一声:“嫂嫂。”
于异再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他身子一挺,便就坐了起来,身子还是有点虚,但比先前是好多了,四下一望,好象不是自己家里啊,回忆起撞自己的女子,忍不住叫了声:“嫂嫂。”却是疑惑:“难道嫂嫂没死,不是说给蛇妖吞了吗?”
却听得脚步声响,一个老苍头走了进来,见他在床上坐着发呆,喜道:“小哥醒了啊。”
这老苍头即不是于福也不是于禄,于异不识,道:“这是哪里,我嫂嫂呢?”
老苍头道:“这是叶家庄啊,你嫂嫂?这个老汉不知,那天你突然拐起来,给我家小姐撞了,我家小姐好心,便让人抬你到庄里来,又廷医给你看治,说起来我家小姐真的是好人啊,若换了他人,哪管得了你死活呢。”
人老了话多,看来是通病,他唠唠叼叼,到是让于异明白了原委,却是疑惑:“难道我看错了,不是嫂嫂?”细想那叶小姐容貌,却又记不清楚,只是感觉中还是很象,便道:“你家小姐姓叶。”
“你这小哥问的,我家小姐不姓叶,却姓什么?”说到这里,把声音略放低点,一脸好心的道:“跟你说小哥,不可浪语,我家小姐心虽好,夫人规矩却大,你若乱说乱嚷,给夫人知道了,轻则一顿鞭子,重则可是小命难保呢,对了,小哥你叫什么,可想要吃点儿东西?”
“我叫于异。”他这一问,于异还真觉得饿了:“有鸡来两只,再来坛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