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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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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知县肯定出什么意外啦——

    女子学校在众人紧张的筹措中,前后用了两个来月的时间,总算把各方事务准备就绪,开学典礼也定好后天举行。这天上午,雪如和公署的有关官员、女校校长及城里几个士绅,按孟知县昨天通知下的,相继来到县署衙门,商定典礼上的具体议程、所邀客人等事。

    雪如看看人差不多已经到齐时,见翰昌还没有过来,便叫一个卫兵到后衙去通知孟知县。这个卫兵到后面转了一圈,回来报说孟知县溜街还没有回来。

    雪如知道翰昌的有这个习惯:起床以后,先洗漱一番,再打上几路拳,舒舒筋骨。然后就独自来到清静无人的大街,溜上两圈儿,一边散步体察民情,一边筹划当天需要办理的公务。回来后,简单用些早饭便开始办理一天的公务了。

    又过了将近半个时辰,雪如看看众人已全部到齐、等了一会儿了,依旧还不见翰昌过来,心下一时就有些诧异了。他出了议事厅,来到衙门口寻问卫兵:“孟知县回来没有?”

    守门的卫兵答说还没有见回来。

    雪如掏出怀表看了看,此时,比原定下的时间已经超过了近四十分钟了。翰昌他到底干什么去了?雪如心内更着急起来,便站在大堂边的一株老杏树下,眼睛却一直望着县衙大门口的方向。

    过了一会儿,他来到议事厅关照一番后,又踱到了县衙大门外。站在衙门外的青石台阶上,眼睛朝着东西两边的街面上瞅着,脸上流露出焦灼烦乱的神情来。

    青石铺就的街面上,稀稀零零地走着三两个挑担、背篓或推独轮车的过往之人。雪如又等了一会儿,返身回到衙署来,径直来到翰昌的卧室看了看,接着又到后面的小园,甚至茅房里都寻了一遍,仍旧没有见到他的人影。

    这时,雪如看见一个卫兵正在井台上摇着辘轳往外提水。雪如认出,他是大哥一个好友的儿子,姓焦名凤鸣。因肚里颇有些文墨,也写得一笔好字,且还略通些武艺,雪如冷眼察看了几日后,见是个机灵靠得住、又知根知底的,便把他安置在县衙公署,令他直接跟在翰昌身边,做个靠得住的亲随。

    雪如叫过他来,吩咐道:“凤鸣,你骑一匹马,到衙门外面的几条街上去寻一下孟大人。若见到他,就催他赶快回县衙来,众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凤鸣赶忙放下水桶,匆匆去了。

    雪如又回到议事厅来,一边亲手为众位添了茶,一边不动声色地和众位客人闲唠着。

    十几分钟之后,被他派出去的凤鸣回来了。

    “二叔!”凤鸣有些气喘吁吁的。

    “找到没有?”雪如一走到屋外,便急急地追问。

    凤鸣道:“我骑着马跑了几条街,都没有见着他。我又问了问几家店铺,也没有人看到他。会不会遇见什么熟人,绊住脚拐弯儿了?”

    雪如看了看怀表,此时,比原定下的开会时间已经过了近一个时辰了。如果情况正常,让众人在衙署里这般久等,决不是翰昌的做派!

    雪如沉吟了一会儿说:“凤鸣,你再去给我办两样差事,分别到城北驻军你狼叔那里和城西关你大伯那里一趟,请他们俩赶快来县衙一趟。他们一到,你就到前面去通知我。”

    雪如略整了整躁乱的心绪走进议事厅。进了门,抱拳对众位客人笑道:“诸位,孟知县禹州老家来了两位客人,咱不等他了,现在就开会商定吧!”

    众人议说着,雪如坐在那里极力压抑住焦灼不安的情绪,令文书拿出笔墨纸砚来,先把众人议定好的几项记录下来,仍止不住一次又一次地掏出怀表看时间。

    这时,他觉着自己的手开始有些微微地打颤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一阵又一阵地翻上来。

    坐在他身旁的玉纯,看出了雪如的反常来,诧异地盯着他的脸看了好几次。

    待文书记录完毕,雪如拿过记录匆匆浏览了一遍,见众人没有什么异议,便指派几个属下分头办理发放请帖、采买杂物等事。随后对众人道:“驻军的胡营长还在后衙等着,我还要和他商议一下借用驻军兵力和仪仗的事。”接着,他转脸对身边的玉纯低声道:“你出来一下。”

    玉纯出了门,看见雪如的脸色竟然苍白得吓人,吃惊地问:“雪如——出了什么事?”

    雪如不作声,待走到一处背静地方才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脸来,只觉得两手剧烈地发抖,艰难地对玉纯吐出了几个字:“可能出了桩天大的事!”

    玉纯惊愕地问:“什么”

    这时,见凤鸣一溜小跑过来说:“二叔,狼叔和大伯都在后面等着呢!”

    雪如点了点头:“知道了!凤鸣,你交待下面,一定要守好衙门,有什么事及时向我报告。”

    凤鸣答应一声去了。

    雪如转过脸来,玉纯发现,他的嘴唇都成青了:“玉纯兄,翰昌君他他恐怕出事啦”说着,转身大步往县衙后面走去。

    玉纯一下子惊骇住了!也不及再问,连忙跟着雪如疾步向后衙走去。

    此时,时辰已经整整过去两个时辰啦!

    雪如十分清楚翰昌的品行,在山城,他的行为光明磊落,决不会有别的什么瞒人之事。在山城,他也没有别的什么亲友,所以也不会是被什么熟人耽搁住了。

    情况正常的话,他是决没有任何理由丢下众人和诸多公务、如此不留一言地离开这么久的!

    翰昌极有可能是被人绑架了!

    雪如此时万分懊悔!他被自责和疚恨咬啮着,两个太阳穴跳得“霍霍”作疼。回到山城之后,自己只顾着踌躇满志地一门心思倡办教育、宣传新政,竟然忽视了山城匪乱猖獗的现实。翰昌若是出了什么事,所有的一切都将随之烟消云了!

    众人在屋里紧急分析着各种可能:若知县果是被人绑走的,那么所为何事?是旧势力不容、还是仇家追索?是为要钱还是为着交换人犯?或者单单就是要县太爷之命与官家示威的?

    若想要钱,绑一个刚刚到任、人生地不熟的县太爷,倒还不如绑架一个富家大户的肉票来得稳妥些呀!若是为了交换人质,目下监狱里也没有什么重要的山匪被捉啊?如此看来,此事便是因结仇所致了。

    可是,翰昌来山城之后,可能会得罪哪些人呢?是否因为重新审理的两桩冤案和一桩积案,因此得罪下的人干的?转而想,如果是因这三桩事所起,眼下这三桩案子都已结清,人犯也已押送到省城、案卷也随之呈报上司,就算再把县太爷绑走,想以此要挟而翻案,不禁已经为时太晚,而且,根本就是自投罗网的事!

    这时,雪如猛然记起了:两个月前恒林大师来禀报的那件事!翰昌的失踪极有可能与那件事情有牵连!难道是他们的报复之举么?

    狼哥道:“咳!如果真由此所起,这事倒也不难办。过去我在山上时,听说过这样的事,也有绑了官府的人,索了重金又送回来的,也有的是为了交换他们某个弟兄的。”

    雪如说:“可是,他们的人已经死了,我们拿什么去交换孟兄?都怪我!实在太大意了!咳!孟兄他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让我有何脸面见孟兄的父母双亲和省城的舅父大人?”

    狼哥说:“二弟,你也不必过于焦急,事情还不至于到了你说的那个地步。就算他们死了一个兄弟,也不是孟大人亲手打死的,他们没来由一定要用孟大人的人头来替他们的兄弟偿命。山上的人也不是没个怕头儿的: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一般是不敢轻易杀官的。因为,一旦惊动整个官府、层层派兵来剿,那就是得不偿失的事情了!”

    大哥说:“狼弟言之有理!他们若一定只是为了要孟大人的命,凭三两个功夫高深的人,夜里潜入县衙,人不知鬼不觉地杀个把人,那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么?何必一定要秘密预谋,再冒着天大的风险把人绑走做什么?”

    雪如冷静思量了一番,觉得大哥和狼哥的话也不无道理。若事情真是如此,孟知县也许还有救!这样一来,他们把孟知县绑上山去,不外是为了两样:一是向县署要些银钱;二是想要以此为挟、谈拢某件事情!

    可是,围绕太室、少室两山,大小共有七十二个山头之多,加上山城周围的乡下各村庄、各寺庙庵堂、各匪窝山洞,这方圆绵绵数百里,远的不说,单距县城近些的山匪劫帮,人马在三十人往上的匪众,少说也有十多帮子哪!此事竟究是哪一帮人干的?又如何尽快查出端底,早做准备呢?

    狼哥接道:“几个山头上,我都还有能说上话的朋友,我先派人上去探听一下虚实。若真如二弟所说,孟大人的失踪,真的是和袭击少林寺附近村落那桩事有关的话,顺藤摸瓜,不难查到孟大人的下落。”

    大哥点头道:“狼弟说得不错!大伙看看这样如何:咱们打听到孟大人的下落后,先求山上的朋友,首先要能暗中确保孟大人的安然;然后,再派人到山寨上去和谈,不管他们提什么条件,要多少钱,咱都要先答应下来,同时,要调集所有能调动的兵力,团团围住下山的所有通道。兵力上,狼弟那里有二三百兵力,我这里也可以聚起三四十号人马。少林寺恒林师兄那里,我估计,至少也能出个五六百的僧兵。只要能把他们下山的所有路口给彻底封死了,大军压顶,料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玉纯道:“为了牵制他们,确保孟大人无恙,咱们是不是设法也把他们的家眷捉几个,押到城里来。这样,到了万不得已之时,也可做为一张王牌打出去!”

    众人都说:“此计甚好!”雪如见大哥和狼哥、玉纯三人,此时都比自己显得冷静,自己也开始镇定了下来。他站起身:“兵贵神速!大家立即动手吧!为了大局不乱,知县大人失踪的消息,眼下不能泄露出去!”

    玉纯道:“那,后天的开学典礼是不是,推迟几天?”

    雪如咬了咬牙:“如期举行!”

    众人所料不错:翰昌的失踪,果然是前不久袭击少林寺附近村落的那伙山匪干下的!

    只说这天早上,翰昌在衙署的小园子里打完几路拳后,出了一身的透汗。他拉过搭在树杈上的干毛巾擦了擦汗,接过卫兵端过来的茶啜了几口,交待一声,便信步出了衙门,一路溜达在嵩阳路平坦的青石街面上。

    这几天里,因诸般公务顺当,一连清理了好几桩有关税收、军饷、办校资金等方面的棘手事,心里甚是痛快!眼见女校也要开学了,来山城的时日虽说不长,可谓是初战告捷啊!

    翰昌正专心思量着,再不曾提防,背后竟然会有人暗算——这时,几个扮着赶集山民的和两个抬着轿子的山匪,早已悄悄跟踪在他的身后了。其中两个担着青菜的匪人,看街上一时无人,不动声色地渐渐向他靠近。待行至他身边时,猝不及防之间,便猛地一下子将他蒙昏了

    “坏事!”凭着最后的意识,翰昌只觉得自己被人架上了一抬小轿。

    醒来时,只见自己躺在一座阴暗的山洞里,身下胡乱铺着些干茅草,身边是一床半旧的棉被。就着微弱的光线打量一番:见这个洞有小半间房大小、一人来高。四处的石头洞壁上有着刀刻斧凿的沟壑,湿淋淋地浸着一层的水珠儿,浓重的湿潮之气一阵阵地袭人肌肤。洞口一道厚重的栏木栅门,铁一般横在几步之外,栅门外是一段窄而长的洞道。

    他站起身来,觉得头有些昏,扶着洞壁走到木栅边晃了晃,栅门纹丝不动;叫了两声,也没有任何回应。

    他仿如一头落入陷井的狮子般,使劲踹着那木栅栏,怒火烧得全身直抖:“操你妈的毛贼!”

    他这样子激愤了好一阵子后,终于强令自己冷静了下来。

    待稳了稳神细细思量,才发觉此事从头到尾都是预谋好的!他坐在那里,屏息凝神了一会儿,开始前思后想起来:自己来山城的日子不长,除了断清三桩旧案之外,他不记得自己曾得罪了哪家哪姓?

    直到后来,他才恍然记起少林村的那件事来!

    他颓丧地靠在那里,两眼定定地瞅着面前纵横交错的洞壁,蓦然间就被一种孤独悲怆的情绪包围了整个身心:难道,自己竟要出师未捷身先亡了么?想想来山城之后,刚刚开始缕顺了局势,几桩大事尚未做定,壮志未酬,竟要死在这些山毛贼子的手下,杳无声息地抛尸野壑,太叫他于心不甘啦!

    翰昌掏出怀表,就着微弱的光看了看:已经是晌午时分了。他无奈地叹了叹气,这时,好像听见有什么动静传过来。

    他一激凌!急忙透过栅栏空隙望过去:隐约地,见有人进到洞里来,手里好像还提着什么东西。再近一些时,他才看出了来人是送饭来的。

    翰昌不禁心内一动:既然他们不立即杀掉自己,这会儿又送吃的来,可见他们劫持他这个县太爷的目的,并不只是为了一杀了之的。

    有希望了!他定下心来,坐在那里迅速地想出几条应变和自救之策来。

    心里一安稳,立时就觉着腹中有饥饿的感觉了。吃饭!从早上到这会儿,他一直空着肚子呢!打开笼屉一看:嗯!饭菜倒也不算差,蒸馍,面条,还有一荤一素两碟小菜。看来,他们还算懂得客气!

    吃过饭,翰昌坐在那里又等了许久,依旧不见有人来提时,心下反倒有些急切起来。谁知,就这样,从中午熬到下午,又从下午一直等到晚上,他这个县太爷似乎是被人忘了一般就这么被晾在洞中。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这是山上的规矩:凡重要的肉票绑上山来,都要先晾一晾,杀一杀火气再“吃”的。这样的目的,是有意要让山下的家人着急,发出通谍后,肉票的家人就会忙着到处找钱、凑钱来山上赎人,答应他们提出的任何条件。

    他就这样被困在洞中,眼见从洞口的光线由灰到暗,心知漫长的一个夜晚就要来临了。心想,此时,雪如等在山下,也不知急成什么样子、乱成什么情景了?

    自己出门时只穿了件夹衣,随着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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