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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祸起萧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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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素车丧服的杨坚随父亲为宇文泰举哀守制数日,返回府上的半道,父亲命杨坚独自先行回府:宇文泰的葬仪结束时,大宗伯赵贵秘密邀请独孤信等几位大人到他府上一聚,说是有事相商。

    其实,即使父亲不说,杨坚也清知他们商议何事:在太师的葬仪之上他就已经看出端倪,名位卑下且无勋功,也从没有参与过朝政大事的宇文护,突然被宇文泰临终托付总理朝国万机者,骤然跃居于朝廷三公、三司、五大柱国之上。

    这样的安置,实在太出乎众人意料了!

    在宇文泰的葬仪之上,杨坚就发觉,以赵贵为首的众臣便开始彼此联络,私议太师薨驾后,军国朝政不应只由宇文护一人统领,而应由五大柱国、三公要臣共同辅政!

    杨坚也未多言,只是嘱咐了父亲几句“保重”的话,便独自乘车回府。

    几日小别,归心似箭的杨坚命属将快马加鞭。

    尽管车外寒意料峭,一俟想到在家中翘首等待自己的新婚妻子伽罗,杨坚的心内即刻涌出融融的暖意来:新婚燕尔,一别数日,即令是在国葬之上,他也无法挥却对伽罗的满怀情思。

    帝京长安一街两行的店铺房舍一闪而过,杨坚的思绪也一如飞奔的车辂,感叹人生世事的变幻莫测。谁能料到,大司马独孤信从反对自己和伽罗的婚事,到在军中当众杖笞自己四十军棍,不想,大军凯旋归朝的当天,他便请赵贵于谨两位柱国大将军为媒,前往杨家提亲,并当即定下第三天便是迎娶喜日。

    父亲杨忠对这桩从天而降的婚事更是喜出望外!

    大司马独孤信在朝中威望过人,上自大魏皇室,太师宇文泰,下至六大柱国,朝廷三公,皆与他有姻亲往来,彼此盘根错结,人势颇众。父亲早就听说独孤信的小女儿独孤伽罗不仅研文习武,才学过人,更是天姿国色,是多少王公之家求之不得的佳妇!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儿子竟被人家看上了眼。因而,在自己的婚事操办上,父亲真是倾其全力了。

    在盛大的新婚喜宴上,郑译笑谑道:“唉!怪道那罗延挨了大人的军棍,爬在榻上疼得大气都不敢出时,还直夸独孤大人如何功过分明、如何不徇私情,原来人家这是使的苦肉计啊!早知如此,这顿军棍不如我们来替那罗延当了!只可惜,独孤大人最小女儿也嫁给那罗延了。我等今后就算有挨军棍的份儿,也没有做乘龙快女婿的运气了!”

    一席话,说得满室宾客哄堂大笑。

    杨坚更没有料到的是:伽罗出嫁,岳父竟把独孤家族的传家珍宝兵家秘笈,做为陪嫁送到自家府上!

    他知道,岳父决定要把兵家秘笈陪嫁伽罗时,曾召集伽罗诸兄说明:“兵者,凶器也。凡人知兵则趋祸,圣人知兵则避祸。尔弟兄七人将兵俱无过人之略。非是父亲偏心,父亲若将兵家秘笈传与尔等,不仅不会给你们带来荣华功业,反会为尔等招来祸患。今传与你们七妹,将来必能弘我家族并佑护尔等。”

    伽罗几位兄长原也并无太大雄心,清知父亲自有他的主见,故而见父亲如此决定,倒也并不十分在意。

    伽罗和那罗延深知独孤信此举对他们的寄望之深,初婚之际,小夫妻虽柔情蜜意,却不似别的小儿女只知沉溺于儿女之情,而是每每禀烛夜读,抵膝研析兵家秘笈,时日不久,竟已悟得一二分真昧,甚感快慰!

    伽罗虽是女流,对兵法兵略和史书经论却是格外偏爱。得兵家秘笈后,竟是如饥似渴、爱不释手。偶有得悟,便与夫君论说辨析,每每令杨坚感到惊异不已。

    杨坚刚刚踏上台阶、迈进门廊,便见伽罗已从侧厅匆匆迎出。原来,她派人探得公爹和夫君杨坚为太师举丧已毕,傍晚时分便可归府的消息后,一早便在侧厅的录事房等着他了。

    杨坚望着伽罗,不觉心头一热。

    因太师崩驾,举国大丧,虽在新婚之中,伽罗也是一身的素服:满头青丝梳了个斜斜的倭堕髻,没用金宝头饰,只别了一支银簪花。一件青花襦裙外面披了件家常的素色氅衣。

    如此素淡的装扮,越发衬得她的清丽和妩媚了。

    杨坚不觉砰然心跳!

    见她红朴朴脸上一双宝石般的眸子忽闪忽闪地笑望自己好一会儿,才轻声问道:“怎么?父亲没有一起回府?”

    杨坚揽着伽罗的肩膀一路往内庭两人的新房走,一路说:“父亲去赵大人府上有事商议。”

    伽罗撩起棉帷,杨坚一迈进新房,即刻便有暖暖的气息,伴着一缕玫瑰的熏香扑面而来,一时,竟有些醺醺欲醉起来。

    伽罗一面亲自服侍杨坚换掉素服、一面命家人将早已烧好的洗澡水备好。

    杨坚徐徐沉入浴盆,长呼了口气,这些天,在太师丧仪上的诸多纷乱喧嚣和寒冷疲乏,顿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静静地品咂着家的温暖和舒适,妻子的温柔和情爱

    伽罗撩起柔软的浴巾,亲自在杨坚的胸前和颈背上搓揉着。

    热水的温润气息,伽罗呼吸的芳香,和着柔声蜜语,炭火毕毕剥剥的微微作响,浴巾和伽罗手儿柔软的撩拂,令杨坚对伽罗生起无法自抑的渴望。

    杨坚握着伽罗的手,将脸深深地埋在她柔软的手心,贪婪的嗅着

    初冬的月儿又圆大又清亮。

    伽罗令人摆上茶酒果点,与杨坚相依相偎于窗前,望着天穹中一轮明月,享受着小别后的团聚。

    杨坚握着伽罗的手儿:“唉!想我杨坚,何德何能,竟能得上天如此垂顾,把神仙似聪明美丽、才识过人的伽罗赐我为妻?”

    伽罗道:“父亲五十寿辰那天,便识破你心怀川壑。太学同窗,更见你敦睦左右,不肃而威。料定夫君将来必成家国重器!伽罗一生无它求,只愿夫君尊贵之日,依旧和伽罗相爱不渝,伽罗此生也就足矣!”

    杨坚拥紧伽罗,对着天上的月亮说:“伽罗,今晚此时,明月清辉,杨坚发誓:此生此世,绝不和伽罗之外的第二个女子有异生之子!若有违者,必受天谴!天命亦必不久!”

    伽罗低声吟咏:“我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此时,全心沉浸于新婚燕尔甜蜜幸福中的伽罗,无论如何也料不到:一场巨大的灾难就要降临了

    宇文泰的骤然崩驾,使朝中形势风云突变。

    柱国将军之一的赵贵,这几天实在是怒火中烧!

    他是第一个咽不下这口窝囊气的。

    想当初,那黑獭不过地无一垅,兵无一旅的一介匹夫,只为看重他为人仗义,自己才肯拚了性命,振臂赞拥,并联络各镇诸将兄弟的各路兵马,一致推举黑獭行使主帅之职的。

    大伙跟随黑獭,挟天子以令诸侯,踞一城之地而东拚西杀,终于用许多兄弟的血汗和性命,打拚下了这三分且一的天下。

    他黑獭凭什么有的今日?

    这倒也罢了,无论如何,江山社稷最终还是要归姓一人的。可是,谁也没有料到的是,这个黑獭,平素活着时,话说得比念经还好听!死生弟兄,同袍同泽!原来,他们这些出生入死追随他二十多年的外姓弟兄,为他打下半壁江山的功勋元老,末了,倒让他功微职卑的侄子来指使他们这些功勋赫赫的三公要臣、柱国将军们!

    他又凭什么肯归服于那无名小卒?

    所以,从整个葬仪到几次朝议之上,赵贵处处毫不掩饰对宇文护的不屑和轻蔑。

    今天,他联络朝廷大员到他府聚集,就是要撺掇众位大臣同心协力,要在朝堂之上,力主由柱国将军、百战功勋共同参朝辅政!

    杨忠来到楚国公赵贵府上时,见大司马独孤信和开府将军万俟几通、叱奴兴、王龙仁、长孙僧衍、宇文盛等人已先行赶到。今天来的诸位,或为赵贵的心腹和属僚,或有儿女姻亲联系。

    事关紧要,赵贵也不闲话,率先直言道:“诸位!咱们都是太师二十多年的生死同袍!想当年,因主帅贺拔岳被害,我等极力拥赞宇文泰擢据主帅之职,众人共同匡扶魏室,出生入死,大小不下百战,终于创下了如今这三分且一的天下。在座诸位当中,哪家子弟属僚没有阵亡伤残者?哪家不是父子两代南征北战的?天下乃我等共同开僻之天下。我等一向视太师为亲兄长,没想到,人家竟把我等拚杀效命多年的外姓兄弟统统视作外人!咱们五大柱国、十二大都督,几十位功高勋重的兄弟中,竟连一个也未能得到他的信任!却用了一个从无过人功勋、名位远在我等之下的他自家侄子独掌朝政!实在令吾等生死兄弟寒心!”

    开府将军万俟几通说:“此事如何办,我们都听赵大人的!”

    独孤信道:“嗣主年幼,宇文护往日从未曾参与过朝廷大事。如今,四方未平,边乱频起,朝政江山万机之重,内交外睦军国之繁,无论出于公心还是私心,由他一人辅理万机,的确有失稳妥!”

    开府将军吒奴兴愤愤地说:“若按太师的遗托,今后,莫非连赵大人、独孤大人、李弼、于谨、元欣这些王公大臣,朝廷功勋的五大柱国,也要去听从那无名之辈的指使不成么?”

    杨忠沉吟道:“无论由谁辅政,都必得能服人心、合众意,关键是要有益于江山长久、社稷安稳。”

    众人议定:明天的朝议之上,众位一致上奏,为了江山社稷,愿同心协力,共担朝国万机。

    赵大人与众人在府上商榷共图议政之时,宇文护也正在四方奔走。

    他当然感到了眼下朝廷形势对他的不利,也料到赵贵迟早还会在朝廷之上公开发难的。

    他必得抢在赵贵前边,事先争取一部分朝中重臣的支持。

    朝中重臣中,五大柱国之一的李弼,与叔父既为儿女亲家,两人私交又甚好。李大人的儿子娶的正是叔父的长女、自己的堂姐。另外两人,贺兰祥和尉迟迥,两人的母亲皆是宇文护的姑母,三人皆为姑表兄弟,平素又一向亲好,他们也应该不会反对太师的临终所托。

    达奚武与自己自小交好,这人也好办。

    果然,当他分别走拜到几家府上时,几人都明确表示:此乃太师的家事,太师生前视宇文护犹如亲子,又是太师临终遗托,辅佐嗣子署理朝政,理属当然。

    最后,宇文护来到了素有“王佐之材”五柱国之一的于谨府上。

    叔父生前与于谨一向笃好,宇文护儿时也常到这位长辈家走动来往。在谈到受叔父临终之托,辅佐堂弟署理国事时,宇文护情恳意切的说:“世叔,您是看着侄儿长大的。侄儿其实一向喜欢清净,对功位并不留意。然叔父临终所托,侄儿岂敢不从?可是,侄儿功勋未树、名位卑下,如今,各位世叔对侄儿心存疑虑,不肯归服,原在情理之中。侄儿本当退而却之,又怕辜负了叔父的遗托。左右为难,故而连夜打扰,求世叔教诲且明示,侄儿当如何退让?”

    于谨道:“中山公,太师如此托辅自有他的道理,若由众人共同理政,诸事往往难成决断。中山公既为太师从子,又受太师遗托,必当以死争之,何言退让二字?我一向蒙太师殊恩甚重,二十年情同手足。明天朝议之上,对众定策之时,我当拚死以争,中山公万不可言说辞让之词,既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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