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猛瞪鬼面头陀,却任由喇嘛将他扶正。
鬼面头陀勉强挣扎爬起,一张脸却谑邪直笑:“我还没败,休想叫我投降。”
洪金宝受他迫害最深,此时正是报仇时机,亦即挺身而起:“师父你把这些喇嘛赶开,我来收拾他。”
挽着袖子就要杀来,慕容寒雪却还得按住他肚皮替他止血。
屠龙真人斥道:“神经病,谁是你师父,要我赶人让你报仇,我算什么。”
洪金宝一时干笑:“你算”不知该说什么。
慕容寒雪道:“你算了啦!一身伤还想收拾人家,躺下,别又把伤口弄裂。”硬把他顶坐于地。
鬼面头陀霎时厉笑不已:“全部一起上,杀得你们片甲不留。”
屠龙真人见他毫无悔意不如早些废了他,省得夜长梦多,顿时大喝扑来,一掌扫退护身喇嘛,一掌凌空即往鬼面头陀门面劈去。
鬼面头陀仍做困兽之斗,他也无力移步,却仍勉强抬起两只毒掌,咬牙切齿呃呃尖叫,愈叫愈急,似在运出最后一口真气以退敌。但见脸面渐渐发红,双掌竟也胀大许多,还在胀,所有劲道全集于掌上。
屠龙真人见其态度,心知必有杀招,为防安全,又把那铁盘抓于手上借此封毒。
说时迟,那时快,但见屠龙真人气势若长虹贯日快逾流星射来,就快轰着敌手。
摔在将触未触之际,鬼面头陀蓦然暴喝,极尽真力猛打双掌,只见得那十只肿如香肠手指猝然从指尖暴裂,十道猩红血箭又快又急猛喷屠龙真人全身四肢百骸。
屠龙真人大骇,他虽料到有杀招,却没料到对方喷的是血箭,那铁盘勉强挡去七、八道,却那挡得了因冲撞铁盘而弹射开来之第二波血箭。
眼看血箭如雨倒喷过来,屠龙真人猝丢铁盘,双掌霸劲猝击,打着铁盘往前射,并封去些许血箭,整个人则若流星倒射,那速度竟让血箭追之不着,一射二十余丈不坠地,露了一手深厚内力。
血箭追至二丈开外已是强弩之末,纷纷坠地,幻起黑烟飞升。屠龙真人始敢翻身落地,唉叫出口。
原来他虽借着深厚内力全身而退,却在以盘封血箭之际,却被强劲血箭碰撞后所溅出之血花伤及右手,虽是细小如砂点,却开始腐蚀其肌肤,屠龙真人见状哪敢怠慢,左手猛抽方才为攻招而插在腰际之利刀以切断袖子,发现腐蚀肌肤即挑挖拨去。
他手法快速,眨眼挖出三十余洞,小如绿豆,大若龙眼,整只右手已成为被啃过的玉米棒,让人瞧来触目惊心。
而那鬼面头陀却更惨,虽然暗算成功,却伤重得无法躲及真人打来之铁盘,硬被其打中胸口,而铁盘尽是毒血,任他自练毒功,对毒血有所免疫。
但那也止于双手臂而已,对于身上其它部位,他仍得在沾毒之后尽速拿出解药抹去,以免自行腐蚀,他尖声大叫解药解药想往腰际抓去。却因双手早肿,指中又裂,很难翻得东西。
他身边喇嘛更是惧毒,早走得远远,怎肯帮他。待他找出红色玉瓶,还来不及打开,胸口已开始腐蚀溃烂,痛得他哇哇惨吣,他没命地打开玉瓶往身上倒,还伸手抹来。
岂知他双手本就沾满毒血,这一抹更是血上加血,腐蚀更速,任有解药仍挽救不了,只见胸露出红白白骨,他早痛死倒地,全身抽搐,两眼凸大直呻吟,再抖几下,终于自食恶果,一命归阴。
众人瞧得面无血色,这种人是何心态,怎会练此武功?
分明是找自己麻烦。但见那白骨都开始蚀化,众人不胜唏嘘。
屠龙真人却未停止动作,他把自己右手挑得血淋淋之际,忽闻鬼面头陀直叫解药,心下稍愕:“有解药不早说,害得我老人家自挑骨肉。”
当下强忍痛楚,欺身向前,利刀朝那腐尸旁红瓶挑去,此瓶外部全沾毒血,他只能先挑一旁,再以沙泥吸去毒血,始敢往空中挑扔,待解药白液倾泄而下,伸着右手臂接去,一时清凉泌来,痛楚尽失。屠龙真人不禁斥言鬼面头陀对自己那么好,竟然配出如此灵效解药。
回瞧鬼面头陀,他已化成血水,全身只剩下那双红中泛青的大手掌未腐去。
“死了活该。”屠龙真人但见自己右手不再恶化,始放心,凌空又掠起,抓来不少枯枝丢向那两只手掌,喝叫喇嘛放火烧了。喇嘛自知非真人敌手,只有听令行事,拿出火折子点燃松枝,毒掌将化为灰烬。
“你们可以走了!”
屠龙真人根本懒得理会喇嘛,喝完声音已朝洪金宝行去,老脸露出邪邪笑意。
洪金宝瞧得不是滋味,麻烦又上身,得想个法子解决才行。
“老前辈,我们又见面了。”洪金宝干笑着:“近来可好?”
“见到你就不好。”屠龙真人斥道:“你敢在雁荡峡鬼叫,想吓走妖龙,不想活了不成?”想欺掌揍人,但见他受伤颇重,反手改敲其脑袋:“敲死你。”
洪金宝一脸苦样:“是他们逼我叫的。”眼看喇嘛和那忽必锋早逃得远,顿时大叫:“师父快拦住他们。”
“谁是你师父!”屠龙真人又是一记响头:“是我叫他们滚蛋,难道要留下来喊走我的妖龙不成?”
这次敲得痛,迫得洪金宝不敢再鬼叫,抚头苦笑:“老前辈,那猪鼻子小鬼就是当今太子,怎好如此放他走去。”
一段仇还没报呢!
“那种废物太子,就算太子他爹太上皇要给我端洗脚水,我都嫌烦。”武林中人自是瞧不起官场人士,屠龙真人斥道:“少给我说废话,还债来,第一、还我铁盘;第二、给我回去做苦工。因为你根本没有找到妖龙。”
洪金宝苦笑着:“先还铁盘好吗?我下山立即买一打送您,而且是铁饭碗,永远打不破那种。”
倒想找机会开溜。
屠龙真人斥道:“不行,先做苦工,铁盘子让你欠着。”
“作啥苦工?”
“开山、挖洞、凿隧道、挑石子!”屠龙真人滤声道:“活该那妖龙躲在深渊另一头,上不及天,下不及地,要掠过去又怕它发现,只好挖地洞,我老人家挖的很累,抓你来做苦工才划算。”
“你划算,我可一点也不划算。”洪金宝苦笑着,要是真的沦落他手,准会被整死。
“由不得你,谁叫你学了我的武功,又没找到妖龙。”
“是你自己要教我的。”
“你为什么不拒绝!”屠龙真人突地威胁谑笑:“不去就废你武功。”
“不必你代劳,我已经被废了。”洪金宝顿感轻松,装出脱力模样。
“你被废了?谁那么大胆敢废我徒你这肥猪?”
屠龙真人稍惊,伸手扣其腕脉,一股内力探冲过来,洪金主自是极力不提力量。
“怪哉!你穴道并没毁怎没劲?”屠龙真人迅捷点指数处替洪金宝拍受制穴道,还是没起色:“你刚才怎还有劲大叫?”
“他们给我吃下天神丹。”
“哦?原来是毒,也不对,天神丹愈吃愈有劲,你根本没劲。”
那天神丹药效亦将耗尽,洪金宝早觉虚脱,此时装来更入木三分,一脸无奈:“早说已废了,你就不信。”
“废了也没关系,我老人家多的是方法。”屠龙真人猝而伸手按住洪金宝天灵盖,一股强大劲流猛冲下来,洪金宝顿感全身经脉如针刺,劲流更强,冲得他唉声痛叫:“你在干啥?”
“气针打穴,准能找出被废原因。忍着点。”
屠龙真人猝又冲逼真气,洪金宝顿时痛极尖叫:“算啦算啦,我根本不想恢复武功。”
“由不得你。”
真气再来,冲得洪金宝叫如杀猪,如遭极刑,满脸是汗急叫:“我没废,没废武功,你用另一方法治治行不行?我一定是中了鬼面头陀什么毒,才会失去武功。”
“中毒?我怎没觉得。”
“你看慕容寒雪瞳孔变绿,我的也该是绿色。”
屠龙真人大惊,猛翻洪金宝眼珠,复翻旁边的慕容寒雪,虽然天色已暗,此处全靠火堆引火,照来晕红,仍可清楚瞧及瞳孔,果真是绿色。
“莫非是中了一种叫水中清之毒。”屠龙真人查得更仔细:“此毒乃大漠秘传,采集数十种温性毒物调配而成,由于其毒性温和无色无味,中者根本很难察觉。但半年之后必无救药,死时骨头发绿,活时唯一症状即是瞳孔变绿。”
慕容寒雪闻言稍惊:“我真的中了毒?”
洪金宝斥道:“什么话?敢情我说的话,你全不当回事。”
慕容寒雪干笑:“我只是感觉不出来而已”想及自己拚命吃饭,还装潇洒耍人,竟是被耍者,他好生窘困。
洪金宝斥道:“都是你,挤命吃,连我也跟你吃。”
“有什么好吵,坐好,我还等你去挖山洞。”
屠龙真人斥断洪金宝说话,反掌走来,又按住其天灵盖,冷道:“替你逼毒,你身上自有彩月珍珠果解药,只是暂时被大量毒药给反克制,待逼出些许,很快即可恢复功力。”
内力源源送来。
“我倒希望慢点好。”洪金宝想到即将当矿工,他就了无生趣。
运功疗伤丝毫大意不得,在屠龙真人逼迫下,他不敢再乱动胡言,一时山谷静默下来,只闻得火烧松枝偶传来之哗剥声。
慕容寒雪一旁等待着,偶也替洪金宝擦擦额头汗水,心神却不能定性地直往忽必锋逝去方向瞧去,似不甘就此让人走脱,然而人都走了,又能如何?
静默中只闻洪金宝闷喘声,盏茶工夫已过,忽闻远山传回斥喝声,似有人打斗。慕容寒雪极目瞧去,虽是一片黑暗,他却已露出笑容,甚至有松了一口气之态。
屠龙真人却直皱眉头:“又有人来,早知该在山脚立下入者死亡,也好镇住这些混蛋。”
功行一半,他又不能收手前去赶人,显得一脸焦躁。
“我帮前辈把人引来。”慕容寒雪突而发出长啸。
此举惊得洪金宝心惊肉跳:“你想害死我,没看到我在治伤?”
屠龙真人突然唱道:“给我闭嘴,你想害死你自己?没看到我在替你治伤。”
想教训,左手盖着天灵盖,右手又受伤,只好用脚踢得洪金宝惊心动魄,哪敢再乱吼。慕容寒雪笑在眼里:“我这样做是希望那些人别闯去雁荡峡吓着妖龙,否则老前辈岂非大失所望。”
“对对对,我正有此意,再给我叫几声,干脆你去带他们来。”
慕容寒雪正待点头答应,远处林中已传来掠空声,想是敌方已临,他未行动,静立当场,似在等人。
“来得好。”屠龙真人放下心头重铅:“治一半就好啦!剩下自己慢慢疗伤。”已开始撤收功力,免得来了强敌而陷困境。
洪金宝莫可奈何,直瞪着慕容寒雪耍此烂招。
只一眨眼,数道人影掠来山谷,全是黑衣蒙面,唯一可辨别是男男女女皆有。第一波全是高手,身态轻盈飞落于二十丈外。第二波十数人随即赶来,竟然连同方才逃去的忽必锋,和那些受伤喇嘛全都绑押回来。
那群黑衣人瞧及屠龙真人,皆诧讶不已,一时忘了再逼近。
屠龙真人此时已撤收内劲,立身而起,瞧瞪这群乌鸦一般黑的蒙面人,哈哈大笑:“原来是后补的?你们已抓着那些喇嘛,没事可以走了。”
“我们是要那两人。”一名老成黑衣人说。
“那个可以。”屠龙真人直指慕容寒雪,随又指洪金宝:“这个不行,他欠我债没还。”
“什么债?”
“挖山洞的债。”
老成黑衣人感到莫名不解,回瞧伙伴,全是目光纳闷。
洪金宝极却摆脱真人,遂道:“你们派一个人代替,我就跟你们走。”
黑衣人不知如何处理,得跟同伴商量,岂知屠龙真人却敲他脑袋,斥道:“你算老几,敢在我前面自做主张!”敲得洪金宝不敢再扯,抚着头窘瘪干笑。真人遂得意耸耸肩,直瞪黑衣人:“滚吧,免得我老人家发火,一人选一条地道让你们挖。”
老成黑衣人面有难色:“老前辈,在下需要他帮忙。”
“不行,等还了我的债再说。”屠龙真人一脸威严回绝。
洪金宝却疑惑了,敢情这些人并非什么邪魔歪道,否则怎会称真人老前辈:“你们是谁?干嘛要我帮忙,帮什么忙?”
“帮忙找出宝藏。”
话声方落,较后头已出现一名布衣文士,他满脸潇洒自信,直往前方走来。
洪金宝见及他泪光惊抽:“算命的?你怎会在此?”
来者正是名闻天下相土刘伯温,他仍是一副温文儒雅,含笑道:“正是在下,大将军,咱又见面了。”
随又拜见屠龙真人以及问候慕容寒雪。
洪金宝更形诧讶:“你跟他(慕容寒雪)也认识?”
刘伯温点头:“相命行遍天下,朋友自然多些。”
洪金宝突有所觉:“我想起来了,上次在京城,你故意替我算命,叫我往北方躲,然后叫小雪子乘虚暗算我?你们根本是串通好的。”愈想愈有可能,不禁怒吼:“就是现在,也是你在耍诈。你为了坑我说出宝藏,不惜和他串通,要他火烧慕容府,故意引我上钩,然后还引来鬼面头陀抓走那混蛋好让我去救他,害我一直受苦到现在?太可恶了。”
洪金宝忍无可忍,哇哇大叫,猝然欺身冲前就要揍扁刘伯温,现场一时大乱。屠龙真人有意看徒弟发飙落个袖手旁观。
慕容寒雪为解纷争抢着去拉人,可惜武功未复,拉不着什么边。黑衣蒙面人为护刘伯温,尽皆涌挡过来,他们不想伤人,只想尽力抵挡。
那洪金宝只恢复三成功力,但在拚命之下,照样霸道无比,以一敌十数人,竟然还将那群人捣得手忙脚乱,可惜他够不着刘伯温,一把怒气总难以人宣泄,自是更加拚命。
慕容寒雪好不容易赶到,极欲拖开洪金宝:“别打啦,都是自己人。”
“谁跟你是自己人。”洪金宝怒火高涨,连他也怪上,蓦地转身,嗔怒一掌猛打过来,那慕容寒雪武功尽失,哪能挨得了这掌,顿时被打得鲜血猛吐,暴弹七、八丈,撞向地面,摔成死狗模样。
洪金宝霎时任愣当场,他并不想将人打的那么惨重。一名黑衣女子直叫哥哥,欺身即往慕容寒雪扶去,她该是峨嵋修行归来的慕容雨青,洪金宝却无所闻。他自责,又怪罪被人耍,一气之下猛往回走:“带我去挖山洞。”
“你甘心了?”屠龙真人倒觉得有趣。
“总比留在这里被人耍得好。”
“有个性,老夫就是欣赏。”
洪金宝头也不回往内谷走去,就算爬山壁出去也不想再见着这群人。此举又引得屠龙真人哈哈大笑,直叫有个性,大步跟追过去,还叫等等。
两人甩头即走,众人顿时诧然不知所措。刘伯温更是心急:“老前辈,请留步。”急追过去。
“你凭什么留人?”
屠龙真人有意耍人,走得更快。
刘伯温身无功夫哪追得着。
眼看就要让人走脱,忽有一名黑衣蒙面人凌空直掠过去,武功之高连屠龙真人亦觉不可轻忽,顿时凝功欲往来人劈去。
“你敢!”
黑衣人凌空连翻十数筋斗,穿掠俩人,落于洪金宝前头,将他一掌逼了回来,始立身当场,解下脸面黑巾,露出一头银发,脸容带威严。
屠龙真人乍见此人,惊诧当场:“冰雪美人?”脸热起来。
洪金宝也认出来者正是慕容府大家长老太君,她德高望重,怎会出现于此?昔日尊严之情仍未忘记,也开口叫声太君,倒是不知该不该拜礼。
老太君未理他,冷目直盯真人,冷道:“你敢带走他吗?”
她虽年近八旬,却仍皮嫩内红,若非岁月无情的几条深纹,谁也不敢说她是老太婆,尽管如此,她那雍容气度仍让武林中人津津乐道。
诚如洪金宝所猜,屠龙真人年轻时早暗恋冰雪美人,甚至有过一段情,此时相逢,昔日记忆顿上心头,时光似乎又倒转六十年,那尴尬情怀竟也逼得武林第一高人多生两只手不知欲塞往何处,干笑着不自觉地摸向头发,总想以最潇洒姿态出现美人面前。
“怎会是你?”
“你敢带他走吗?”老太君仍是这句话。
屠龙真人笑得窘迫:“你要他,我怎好带他走近来可好?”
老太君难得一现感激眼神,语气仍冷:“很好,多年不见,你还是一副邋遢样。”
“呃我下次改进”
“听多了,妖龙抓得如何?”
“还在抓。”
老太君亦是一把关怀眼神,昔日那段情实让人难以忘怀。相隔数十年之后,这老头还是如此听话,更叫人心头酸痛,忍不住泪水就快落下,她却强忍,冷道:“有空到家里坐坐吧,都已七老八十,还顾虑那么多。”
“呃好”“小孩有事就帮着点,至少别让他们为难,我还有事先走了,来日再见。”
“再见”
老太君怕在人前掉泪,别过头戴上面罩,随即掠往高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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