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既然业已拆过,何必还要拿来”
宇文娇要使室外的卜新亭有所听见,朗声道:“因为‘神工谷,中最近花样太多,故而这封信,由我代替风妹拆开,免得有危险;凤妹请看一下,若是别无指示,卜大总管便要去另治要公,他的事儿多得很呢!“
宇文娇一面说话,一面向室外略比手势,暗示傅玉冰赶紧把卜新亭打发走。
傅玉冰颔首会意,抽出信笺,看了一眼,便向室外高声叫道:“卜大总管多谢你亲自为我送这信来,这是封无头信,没有什么意义,你请另治要公去吧!”
卜新亭听得傅玉冰所化身的于玉凤,在室中这样说法,遂应了一声,向黄衫客作别而去。
宇文娇见卜新亭已去,目注傅玉冰道:“凤妹”
傅玉冰以比她更低的语音,摇头接道:“宇文姊姊,以后你不论在人前人后,都应该改口,叫我‘玉妹’,不要再叫‘凤妹’。”
宇文娇起初一怔,但旋即恍然有悟,她悟出就在这“玉妹”
“凤妹”的一字改变之中,傅玉冰已对她自己的离奇身世,完全相信,未再有丝毫疑惑。
宇文娇满心安慰,含笑点头之下,傅玉冰已把所接信笺,递向穆小衡道:“穆二哥,根据这封信儿,你真是料事如见。”
穆小衡接过信笺,目光才一注及纸上字迹,便即吃了一惊,惧然说道:“这是我恩师的手书字迹”
傅玉冰点头笑道:“正因是我爹爹手书,我才说你把事情料测得相当准确,毫无差错。”
穆小衡有些莫名其妙地,讶然问道:“玉妹此话怎讲?”
傅玉冰道:“穆二哥方才不是猜测我爹爹多半于‘骷髅帮’帮主欧阳溯,率领南荒群凶,来此大举寻仇之际,便是我们摧毁‘神工谷’,报仇复业的最好机会么?如今这笺纸上的‘南荒群寇毕命日,便是恩仇了断时,等两句话儿,恰好与你所料不谋而合。”
宇文娇静听至此,向傅玉冰正色说道:“玉妹,刚刚我与黄大哥在计算敌我情势,虽然有南荒群寇寻之利,但因卜新亭那厮,又邀来什么‘寰中九恶,中的残余四恶,’以致敌我之间,众寡仍极悬殊,玉妹务须把新得‘大悲三艺’,练到异常纯熟的地步才好。“傅玉冰目注穆小衡,向他扬眉道:“穆二哥,你快走吧!我们按照原来计划,各自努力。”
穆小衡还未答话,宇文娇诧声问道:“你怎么赶他走呢?我和黄大哥都希望你们能合练‘大悲三艺’,将来才好克‘七巧潘安’孟玉飞及桑秀青二人”
穆小衡笑道:“字文姊姊,玉妹已把‘大悲三艺’另抄一份,给我带走,去与黄大哥合参,你则留在此处,与玉妹一同参悟研练。”
宇文娇听他这样讲法,不禁大喜说道:“这法儿果然极妙,但我和你黄大哥,在资质方面,远逊穆兄弟与玉妹的绝顶聪明,若是一同参修,哪里追随得上”
穆小衡含笑道:“参悟多少,各凭机缘,但‘大悲三艺’中‘无相般若神功,一项,却有速成妙法,可以配合本身原练的罡-真气施为,至少会比未习之前,加强五至七成的防身妙用,我们处于危厄之内,正是用得着呢!”
宇文娇道:“既然如此,穆兄弟就快和你黄大哥去用功吧!功成以前,彼此无事不见,若有甚急事,由我负责联络。”
穆小衡连连点头,便待向室外走去。
傅玉冰见他业已走到门口,忽又赶去,把穆小衡拉住,向他低低说道:“穆二哥,你若是遇着我爹爹,千万要请他老人家,与我见上一面。”
穆小衡应了一声,走出内室,替宇文娇、傅玉冰二人,带好房门,然后向在外室伺候的侍婢秋菊,低声说道:“秋菊。你家小姐与宇文姑娘,在房中有事,不许任何人闯入,你们务须小心警戒,连于谷主和潘夫人,或卜总管到此,也须设法先向你家小姐,通报一声才好。”
四名侍婢之中,秋菊最为慧黠,闻言之下,连连点头地。面含娇笑答道:“沐相公放心,我们姊妹,都是小姐的贴身心腹,不会有负嘱咐。”
穆小衡也知他们极为可靠,遂走出室外,目光一扫,见黄衫客仍在负手徘徊,脸上神色,仿佛甚为沉重。
黄衫客也看见穆小衡,急忙迎过,皱眉低声问道:“贤弟,情况如何?你和风妹业已把那‘玉凤之心’秘帖看过了么?”
穆小衡晓得黄衫客关心此事,颔首答道:“我们都看过了,大哥今后不论在人前人后,都对凤妹改称玉妹好了。”
黄衫客自然听得出这改称之意,大喜说道:“我正为玉妹不知对她真实身世是否肯相信发愁,听贤弟这样说话,玉妹竟是深信不疑的了。”
穆小衡道:“这全是大哥与宇文姊姊的布置得法之功,假如彼此初识之际,便谈此事,玉妹断不肯信。如今经过不少旁敲侧击,以及事实变化佐证,玉妹是毫无怀疑之处。”
黄衫客微一寻思,向穆小衡正色说道:“贤弟,虽然玉妹对她的真实身世。深信不疑,但淳于泰所化身的于成龙老贼,毕竟对她有廿年养育恩情,日后复仇之际,贤弟应该把老贼引往一旁下手,免得使玉妹左右为难,有所遗憾!”
穆小衡深以为然地,目注黄衫客道:“大哥说得极对,小弟的心中打算,竟与大哥适才之言不谋而合。”
黄衫客想起一事。又向穆小衡问道:“贤弟,玉妹既知本来,难道她不曾向你公开那号称冠冕武林的奇学‘大悲三艺’么?”
穆小衡接口笑道:“哪有不肯公开之理,慢说玉妹已悟本来,就在未曾拆阅‘玉凤之心’秘帖之前,她也不会这样小器。”
黄衫客道:“既然如此,贤弟怎不争取时间,与玉妹共同参修,却出室闲聊则甚?”
穆小衡低声笑道:“玉妹冰雪聪明,又极细心,她已把‘大悲三艺’,照样誊录下来,一份给我和大哥回转宾馆去共同参研,另一份则由她和宇文姊姊,在此互相习练。“
他边自说话,边自拉着黄衫客向宾馆走去。
黄衫客听完穆小衡所说,正色说道:“若换平时,我或许敢接受贤弟这共练‘大悲三艺’美意,但如今身处虎穴,敌势越强,却必须想尽法儿,充实自己,不能放过任何可以加强力量之道。”
穆小稀笑道:“大哥所谓敌势越来越强之语,是否指‘寰中四恶’也要来此投入‘神工谷’一事?”
黄衫客点头道:“这是‘眇目张良’卜新亭为淳于泰老贼谋霸武林的另一厉害策略,贤弟怎会得知?莫非宇文娇业已告诉你了么?”
穆小衡笑道:“正是字文姊姊所说,她认为卜新亭那厮,武功既高,谋略又毒,有他辅佐淳于泰老贼,委实如虎添翼一般,我们能否想个法儿,不着痕迹地,把这‘眇目张良’先行除掉?”
黄衫客目光一闪,浓眉双轩说道:“我久有此意,可惜找不着适当机会,因为我们的真实目的必须谨慎掩饰;倘若过早败露,不单贤弟报仇复业之事,平添无限艰难;你、我、宇文娇,及玉妹等四条性命,也将立陷于万分危厄之内!”
穆小衡叹息一声,向黄衫客问道:“大哥,你知不知道‘寰中九恶’中的残余四恶,都是些什么样的穷凶极恶之辈?”
黄衫客听穆小衡问起“寰中九恶”的残余四恶,点了点头、,含笑说道:“关于此事。我倒知道些,‘九恶’之中,五恶已死,所残余的四恶是‘恶弥勒’了空、‘恶纯阳’吕崖、‘恶学究’杨未以及‘慈心太君’邹二婆婆等,手辣心狠,功力极高的武林凶邪巨擘。”
穆小衡听了“恶弥勒”、“恶纯阳”以及“恶学究”等外号,均不表示惊奇,但听得黄衫客说出“慈心太君”邹二婆婆之后,却讶然问道:“奇怪,大哥先说的了空、吕崖、杨未等残余三恶,都以‘恶’为号,但那邹二婆婆的外号中,为何没有‘恶,字,反而被称为‘慈心太君’?“
黄衫客从鼻中“哼”了一声,扬眉答道:“这位邹二婆婆,满头白发,貌相慈祥,对敌更是笑口常开,和蔼可亲,但其心肠之狠,与手段之辣,却在‘九恶’中允推第一,往往在笑容可掬之,际,致人于死的毒辣手段,业已暗暗发出,故而,江湖中另有两句‘寰中九恶,不恶最恶,的歌谣,就是为这邹二婆婆所作。”
穆小衡道:“不知这四名凶邪巨擘,何时至此?是个别前来,还是集体前来?”
黄衫客道:“根据卜新亭所说,似乎即将到达,不会来得太晚。
除非他们原本就集居一处,否则,多半是至此聚合,不会采取什么集体行动。“穆小衡剑眉微轩。目闪神光说道:“我希望他们是个别前来,并来得稍迟几日,最好是在我们已把:”大悲三艺‘加以参研,有所收获之后。“黄衫客体会出穆小衡的心意,含笑低声问道:“贤弟是否想在‘寰中四恶,未入’神工谷‘前先加截击,把他们个别消灭?”
穆小衡点头道:“当然,我们应尽所能,阻止猛虎添翼,但因目前的第一要务,是在参研‘大悲三艺’。故而我才盼望那四个恶魔,能来得稍晚几日。”
黄衫客忽然眉头一皱,向穆小衡注目道:“贤弟,虽承你一片成全美意。但我恐怕不能陪同你参研‘大悲三艺’。”
穆小衡吃了一惊,诧然发话问道:“大哥何出此言?我与玉妹已加研究,请大哥和宇文姊姊,专攻‘无相般若神功’,因大悲庵主对此绝艺,传有可与原练功力融会的速成妙法,只消数日苦功,包管对防身度厄方面,产生莫大效用”
黄衫客苦笑一声,接口摇头说道:“贤弟,你与玉妹、字文娇等,都是闲人,我却无端端地,成了‘神工谷’中的‘二总管’,为了免得引人怀疑,每日总得到处走走,巡察各种事务,哪里能够奉陪贤弟,在宾馆中,关起门来练武功呢?“这几句话儿,着实把穆小衡听得剑眉深蹙!
就在此时,前路转角处,有人打了一个“哈哈”笑着说道:“两位老弟,怎么在讨论起‘大悲三艺’?那是孟、桑二位供奉的看家绝学,恐怕不容易传给外人”
随着语声,从转角处出现一条人影,正是那“神工谷”中的大总管“眇目张良”卜新亭。
黄衫客与穆小衡起初真是一惊,以为机密已泄,自己的背后之言。全被这位卜大总管听去。
他们对看一眼有了默契,准备找个机会,索性不顾一切地,把这淳于老魔的得力助臂,除去再说。
但听到后来,却知卜新亭并非有意窃听,机密未泄,遂由黄衫客陪笑说道:“我们是在闲谈,讨论当世武林的各种功力中,是否应推孟、桑两位供奉的‘大悲三艺’,冠冕群伦?”
卜新亭“哦”了一声含笑说道:“以艺而论,这种佛门绝学,确可冠冕群伦;但成就方面,还得看当事人的修炼火候。譬如在t四海厅,中,‘陷杯献技’一事而论,‘七巧潘安’孟供奉不是便未胜过‘九指醉客’许供奉么”
穆小衡灵机一动,向卜新亭抱拳道:“卜大总管,在下有件事儿,要想向你请教。”
卜新亭急忙抱拳还礼,笑声说道:“沐老弟怎么这样多礼,有事尽管请讲。”
穆小衡道:“‘神工谷’中,正值多事之秋,本谷人员除了加强戒备以外,关于‘充实自己’一事,算不算当前要务?”
卜新亭毫不迟疑地,应声扬眉答道:“当然算是要务,只有充实自己,才可主动打击敌人;否则,徒事防卫,未免受制于人,并太以被动。”‘穆小衡听卜新亭这样说法,立即含笑说道:“卜大总管既然认为进修也是当前急务之一,我便代我黄大哥向你请上七天假儿好么?“卜新亭向黄衫客看了一眼,含笑说道:“当然可以,但不知黄老弟是打算怎样自修,锻炼什么功力?”
黄衫客尚未答言,穆小衡已自扬眉笑道:“卜大总管有所不知,我师傅各艺之中,有套相当精妙的剑法,必须两人联手施为,我遂想利用七日光阴,与黄大哥共同研究一下。”
黄衫客听得暗赞穆小衡的设词巧妙。
果然,卜新亭闻言之下,点头说道:“沐老弟要与黄老弟互研绝学,这是好事,你们尽管关起门来用功;除非有甚特殊变故,我不会允许人去往宾馆惊扰。”
穆小衡一抱双拳,向他称谢说道:“多谢,多谢,卜大总管是在忙些什么?”
卜新亭道:“‘寰中四恶’中的‘恶纯阳’吕崖,大概今日不到,明日进来,我要去往谷口吩咐一下,免得守卫之人万一礼数不周,会把他们得罪,这几位旷世高手的性格方面,是相当古怪。
不太容易伺候的呢!“
穆小衡想起一事,又向卜新亭问道:“卜大总管,据你判断,‘骷髅帮’的帮主欧阳溯,为他兄弟司马平寻仇之举,将在何时发动?”
卜新亭笑道:“欧阳溯自恃艺高,向不服人,更复性如烈火,得司马平噩耗,必然立即暴怒,率众赶来,算算日程,约在是八天后”
语音至此,顿了一顿,目光在黄衫客、穆小衡的身上,来回略扫,扬眉笑道:“巧得很,两位老弟闭关七日,绝艺成功之际。
大概恰好赶上这场热闹,可以拿那些来此送死的南荒群寇,试试手了。“穆小衡点头一笑,便与黄衫客别过卜新亭,去往宾馆之中,参研“大悲三艺”
傅玉冰与字文娇,穆小衡与黄衫客四,人,分为两地,参研“大悲三艺”之事,除了苦苦用功,悉心探悉以外,别无足表。
故事还是跟在那位“眇目张良”卜新亭的身上。
卜新亭目送穆小衡,黄衫客等走去,独眼连眨几眨,从脸上浮现出一丝极淡极淡,令人难解其意的神秘笑容。
但这种笑容,一现即收,这位卜大总管,也未再在当地停留,立即走去。
他不是走向谷口,而是走向淳于泰所化身的于成龙,与潘玉荷所居后苑。
淳于泰正自凭栏,一见他来,含笑问道:“卜兄真够辛劳,你大概又是在四处巡察?”
卜新亭极守本份地,先是抱拳一礼,然后才陪笑说遭:?凤姑娘新受内伤,属下放心不下,每日均要亲自到她养病静室周围,仔细察看察看。“淳于泰道:“凤儿的内伤如何。好了些吧?”
卜新亭点头道:“听说好得多了,但属下未进内室,因宇文姑娘业已自动移居,加以照料,属下便放心离去。谷主倘若目下无事,不妨”
说到“不妨”二字,卜新亭倏然住口,未说下去。
淳于泰向卜新亭看了一下,愕然问道:“卜兄有何碍难,怎未滟将下去?”
卜新亭抱拳躬身,陪笑低声答道:“‘寰中四恶’中的‘恶纯阳’吕崖,大概今日不来,明日准到,属下想去谷口吩咐执事人等,不可失礼慢待。谷主”
淳于泰接口道:“卜兄是否要叫我去往谷口,迎接‘恶纯阳,吕崖一下?”
卜新亭道:“谷主不妨驾临各处,视察视察防务,看看属下布置,可有什么欠周不妥?万一遇上‘恶纯阳’吕崖,他以为谷主是专去接他,便会深感谷主礼贤下士“话犹未了,淳于泰便微微一关,轩眉说道:“卜兄有所不知,我与‘恶纯阳,吕崖,’昔年颇有渊源,‘彼此至好,他若来时,原应远迎谷外,如今我便与卜兄,到谷口走走也好。”
话完,略一飘身便纵下楼来,与卜新享相偕举步。
卜新亭笑道:“如今本谷除现有的许、孟、桑三位供奉以外。
又有‘恶纯阳’等四位绝代高人,相继来投,实力之强,业已傲视寰宇,但不知谷主打算在何时开谷问世,使百派震惊,完武林霸业?“淳于泰笑道:“等‘骷髅帮’帮主欧阳溯率众来此寻仇,被我们悉数歼灭之后,本是大好时机,但”
这位“神工谷主”突然双眉一蹙,面有忧容地,截住话头,未再说将下去。
卜新亭是玲珑剔透,能够聆音察理,鉴貌辨色之人,他猜出淳于泰的心意,含笑问道:“于谷主顾虑什么?是顾虑那‘天机剑客,傅天华么?”-
于泰把头微点“嗯”一声说道:“这家伙着实讨厌,我担心他会在群雄大会之上,大弄玄虚,出我洋相;故而似乎还是先行设法除去傅天华,然后再开谷问世,比较稳妥。”
卜新亭双眉一挑,朗声发话说道:“谷主放心,属下愿意以项上人头,向你保证”
淳于泰莫名其妙地,向卜新亭注目问道:“卜兄,你你要向我保证一些什么?”
卜新亭那只独目之中,闪射神光,缓缓说道:“属下保证在十日之内,献上‘天机剑客’傅天华的六阳魁首。以报谷主对属下逾次拔擢的知遇深恩!”
淳于泰听得心中大喜,但又有点不敢相信地,诧声说道:“卜兄,你能在十日之内,诛除‘天机剑客’傅天华么?你你
你真可办得到“
卜新亭不等他往下再说,便即笑道:“谷主不必怀疑,属下已提保证,假如十日之内献不上‘天机剑客’傅天华的人头,便把我自己的人头献上。”
淳于泰听他这样一再保证,自然不能不相信,大喜说道:“卜兄,你到底布置下了什么天罗地网?”
卜新亭连连摇手,截断淳于泰的话头笑道:“谷主暂请莫问,,说至此处,见淳于泰脸上神色,似乎略有不快,遂又急忙陪笑说道:”并不是属下对于谷主也要故弄玄虚,只因‘天机剑客’傅天华那厮,太以狡猾,万一泄漏机密,他不来上钩,中我圈套,岂非为山九仞,功亏一篑“淳于泰听至此处,脸上已又雾笑容,接口说道:“对,对,那厮太以狡猾,露不得丝毫风声,卜兄千万莫说,我不会再问你了。”
卜新亭笑道:“总而言之,谷主请信任属下,我决不会拿我这条老命,乱开玩笑就是。”
淳于泰见卜新亭一再以性命作为担保,自然深信不疑,遂伸手握着卜新亭的手儿,表示异常亲热地,含笑说道:“卜兄,你若当真于十日之内,取得‘天机剑客’傅天华的项上人头,我
我愿把‘神工谷’中的所有资财,分你一半“卜新亭听完话后,不禁“噗哧”一笑。
淳于泰双眉一皱,目注卜新亭道:“卜兄莫笑,我是意出挚诚,决非随口之语。”
卜新亭笑道:“我不是笑谷主的语出不诚,而是笑谷主语出太诚,决不能对属下加以这么重的赏赐。”
淳于泰诧道:“为何不能?论功行赏似属理所当然”
卜新亭面含微笑地,抱拳接口说道:“行赏也得有个限度,不能离了谱儿,譬如说设计杀了‘天机剑客’傅天华,谷主把‘神工谷,资财赏我一半,则设计诛除’骷髅帮‘帮主欧阳溯,和他所率来的南荒群凶之时,谷主又将怎样赏赐?赏得少时,会不过瘾,再若赏上一半,岂不反而使我变成了’神工谷‘主?“淳于泰听得先是为之失笑,然后叹息一声说道:“卜兄说得虽属有理,但我总觉得卜兄的功劳太大,对我匡佐太以得力,若无特别赏赐”
卜新亭闻言之下,连摇双手说道:“谷主干万不要有这种想法,因属下昔日身遭大难,若非谷主垂恩,此身早化为异物,属下真所谓‘有生之日,皆戴德之年’,惟有遇事竭力,以图报称,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哪里还希冀什么黄金美人,以及珍宝之赐?”
淳于泰笑道:“明枪我不怕,暗箭太难防,故而除了傅天华那厮,的确是我附骨之蛆,必须去之而快以外,对于欧阳溯等即将来此寻仇的南荒群凶。倒并未看在眼内。”
他们一面说话,一面前行,业已穿越秘道,到了谷口。
沿途岗哨,见了谷主与大总管亲来巡视,自然十分恭礼,并一个个精神抖擞,十分奋发。
淳于泰双眉微蹙,向l、新亭道:“卜兄,据我看来,你在‘神工谷’内,所作警戒布置,业已十分周密,真连飞进一只鸟儿。也会立即发觉。”
卜新亭笑道:“多谢谷主夸奖。”
淳于泰道:“但我不懂,在卜兄如此严密的警戒网下,傅天华怎么仍能来去自如,出这许多花样?”
卜新亭苦笑一声,点了点头道:“属下也曾为此,彻夜未眠地加以研判”
淳于泰看了这位“眇目张良”一眼,含笑说道:“卜兄是具有极高智慧之人,既经彻夜研判,相信你定必获得什么精辟结论?”
卜新亭叹了一口长气,双眉微蹙答道:“没有获得什么精辟结论,我认为傅天华在‘神工谷,中,到处弄鬼,多半是’身外化身‘,决非原来形相。“淳于泰摇头道:“他变不到哪里去,傅天华纵然烧成了灰,我也只消看上一眼,便可认出。”
卜新亭道:“不见得吧?语音方面,可以服用‘变音丸’,身材方面,多年未见,难免没有变更;何况还可倚仗功力修为,把高矮胖瘦,略加变易”
淳于泰道:“不错,语音可变,身材可变,但变不了的,是他那张脸儿,傅天华若是戴了人皮面具,必会引人起疑;若是不戴人皮面具,则无论他易容技术,多么巧妙,都会被我一眼认出。”
卜新亭笑了一笑,以一种平和语音说道:、“话里如此,但谷主还是不可掉以轻心,凡遇可疑之人,必须多加注意,因属下从来不曾见过傅天华,要我辨认他本来面目,便难得多了。”
此时已出谷口,淳于泰向卜新亭道:“卜兄,我们寻个高处,眺望眺望,看看可有‘恶纯阳’吕崖踪影?此人功力不凡,来到‘神工谷’中,也是一大臂助。”
卜新亭举目略扫,指着右侧方的一座小峰头道:“谷主既有此意,我们便到那小峰头上,去看看也好。”
淳于泰点头一笑,身形略闪,便当先向峰上纵去。
卜新亭赶紧相随,但才到峰上,淳于泰便手指前方,向卜新亭扬眉叫道:“卜兄你看,有条人影,看方向正奔‘神工谷’而来,不知是不是‘恶纯阳’吕崖?”、卜新亭顺看淳于泰的手指看去,果见有条人影,在相隔约莫数里以外的一座高峰上,电掣飞驰而来,遂点头笑道:“我们虽从远处注目,也可看出这条青色人影,身法不凡,具有极高功力,大慨是‘恶纯阳’”
“恶纯阳”三字才出,卜新亭便倏然住口,淳于泰也好生惊讶地“咦”了一声。
原来他们站在小峰顶上,注目看去,忽见那条飞驰而来的青色人影,突然受了阻碍地,止住脚步。
阻碍那青色人影的,是条白色人影。
淳于泰“咦”了一声以后,侧顾卜新亭道:“卜兄,阻路者何人?是不是本谷所派的外围岗哨?”卜新亭双眉微蹙地,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属下因傅天华过于厉害,命人远出,不单难于收效,反易受制,故而所派岗哨,只到距离‘神工谷’里许周围为止,不会派出那么远。”
淳于泰又向前方看了一眼,皱眉说道:“既非本谷所派岗哨,则这阻碍青衣来路的白衣人,却又是谁?卜兄对此有何高见?”
卜新亭闻言,不加思索地,应声答道:“据属下愚见,多半又是‘天机剑客’傅天华那厮,在施展什么捣乱技俩?”
淳于泰恨得钢牙一挫,厉声喝道:“是那厮么?他到底是藏在‘神工谷’内,还是藏在‘神工谷’外?怎么可以这样来去自如?”
卜新亭因自己身为“神工谷”总管,职责攸关,听了淳于泰此言,不禁有点面红耳赤
正在此时,远方峰腰上的青衣人,和那阻路白衣人,业已互相交手,打了起来。
卜新亭借以解嘲地,向淳于泰叫道:“谷主,你请注意看看,或许可从身法招式方面,判断出对方身份,属下适才只是随意猜测,那阻路的白衣人未必准是傅天华呢!”
淳于泰略一注目以后,皱眉说道:“相隔太远,招式看不清楚,但身法方面,倒真的有点像是傅天华,我们且赶去前峰,接应一下。”
卜新亭点头道:“对,谷主说得极对,我们赶去,以三对一,倘若借此机会,能把傅天华除掉,倒可永绝后患,真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淳于泰双眉剔处,目射厉芒,说道:“快,卜总管我们走得快点,休要错过这项难得良机,又被那厮溜走。“说完,一长身形,便往峰下驰去。
卜新亭边自追随,边向淳于泰叫道:“谷主,我们在一见傅天华那厮之下,便须立发杀手,来个攻其不备,对于这等狡猾之辈,不必再顾忌什么江湖规矩。”
淳于泰颔首道:“那是当然,我不会让他活过十个照面以上,只消此獠一除,我的武林霸业,便等于是完成大半的了。”
他们先前站在小峰顶上,倒可远远望见前面峰腰,青衣人和白衣人的相斗情形,如今下峰以后,虽然越走越近,却反而毫无所见。
等到他驰出这座山峰,走到另一座山峰的脚下时,一条人影,从峰腰电疾飞落。
卜新亭目光一注,见从峰上飞落的,是个身穿青色道袍的清癯道士,肩露剑柄,五绺长须飘拂胸前,年龄约在六十左右,遂一抱双拳,含笑叫道:“来人可是吕崖道长?在下卜新亭恭迎法驾。”
青袍道士闻言,在两三丈外,止步卓立,目光先行凝注卜新亭,然后盯在淳于泰脸上,一打稽首,含笑说道:“淳于施主,你我昔日兰州五泉山一别,瞬已廿有余年,施主摄生有道,风神如旧,大概不认识贫道这苍老多多之人了吧?”
淳于泰抱拳还礼,面含微笑说道:“道长才是九转功深,驻颜有术,松姿鹤貌,不减当年,我是华发如霜,垂垂老矣!”
“恶纯阳”吕崖神色一点不恶地,再向卜新亭笑道:“卜大总管,多谢你与淳于谷主出谷远迎”
卜新亭不等‘’恶纯阳“吕崖再说什么客套之语,便截断他的话头,急急叫道:”吕道长,淳于谷主如今化名为于成龙“淳于泰哈哈一笑,接口摇手说道:“不必,不必,反正我与。天机剑客,傅天华,已等于当面敌对,‘神工谷’更即将开谷问世,故而不必再用什么化名,从今以后,大家都叫我淳于泰吧!”
卜新亭“喏喏”连声,目注吕崖问道:“吕道长,适才淳于谷主与我登高远望,发现道长被一白衣路人阻路,双方并起争斗,遂特意赶来接应”
吕崖听至此处,略一点头。接口笑道:“淳于谷主与卜大总管看得不错。我在这山峰半腰,确实遇着一个阻挡去路的白衣蒙面人,这厮身手不弱,更异常知机,在我即将施展斩黄龙的‘追命七剑’之际,竟猝然遁逃而去。”
卜新亭道:“那厮逃走了么?吕道长可曾问过他的来历?”
吕崖答道:“问过,就是淳于谷主适才曾经提到过的‘天机剑客’傅天华。”
淳于泰双眉紧皱,好生惋惜地,叹一口气道:“唉!这厮着实溜猾,我与卜兄一步来迟,竟又被他逃走,不知何日方能”
淳于泰说至此处,又是频频摇头叹气。
吕崖念了一声“无量寿佛”向淳于泰笑道:“淳于谷主,那‘天机剑客’傅天华,竟和你是大对头么?我怎看不出你们之间。
仇恨深重,还以为有点朋友关系,才不为己想地,容他轻易遁去。“淳于泰莫名其妙地,目注吕崖问道:“道长此话怎讲?你怎会认为我与那‘天机剑客’傅天华竟有朋友关系?”
吕崖说道:“因为傅天华临去时,还托我带给淳于谷主两句话儿,好似对你情份颇深,甚为关切。”
淳于泰知晓傅天华对于自己,决不会有甚好话,故而闻言之下,好生惊奇地,诧然问道:“吕道长,那厮托你带给我什么话儿?”
吕崖答道:“傅天华说,据他所知,‘骷髅帮’帮主欧阳溯,率同‘南荒双妖’、‘勾漏一鬼’,以及他帮中内三堂三大堂主,为了他兄弟司马平惨死之事,欲来寻仇报复,声势相当强大,约在六七日之后,便可到达”
淳于泰越发听得诧然莫解地,侧顾卜新亭道:“卜兄,你是反应敏捷,心机极快之人,且猜猜傅天华请吕道长转告此语的用意何在?照理说来,他应该希望我们遭受欧阳溯奇袭,损失惨重才对。“卜新亭眉峰微聚,似在思索猜测。
吕崖见了卜新亭这种神情,摇手笑道:“卜大总管不必猜了,那傅天华的用意,业已言明,他说‘神工谷’纵然整个毁在‘骷髅帮,之手,也与他无关;,但对淳于谷主的本身安危。却太以关切,他请淳于谷主为了与他的多年友情份上,也要慎为提防,多加珍重。”
淳于泰听吕崖所说,气得连翻白眼。
因为傅天华言中之意。是要淳于泰保全他项上人头,留给他来摘取,千万不可丧失在欧阳溯的手中。
但这种用意,他虽一听便知,吕崖却无法明白。
淳于泰一时之间,也无法向这“恶纯阳”吕崖,加以说明,只得与卜新亭两人相视苦笑。
卜新亭见淳于泰呆立不动,遂低声说道:“启禀谷主,傅天华业已溜走,一时无法追寻,谷主还是回转谷内,为吕道长设宴洗尘,好好畅饮几杯接风酒!
淳于泰被他一言惊醒,忙向吕崖抱拳笑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被傅天华那厮气昏了头,道长请担待失礼之罪!”
吕崖笑道:“淳于谷主远出相迎,礼遇业已过隆,哪有什么失礼之处?贫道生平,除了‘酒色’二字以外,别无所好,闻得‘神工谷’富堪敌国,役从如雪,谷主佳酿炉鼎之属,大概不会少吧?”
淳于泰尚未答言,卜新亭已笑道:“道长放心,百年陈酿,‘神工谷’藏得不少,数十年的各种美酒,更复取用不竭,至于炉鼎方面,则倾城似海、绝色如云,任凭道长享受”
语音至此略顿,目注吕崖,含笑又道:“当代武林中,好酒者,谁如‘九指醉客’许中阳?好色者,谁如‘倚红狂士’熊古香?连这两位每一刻都无酒不欢、无色不乐的绝代奇客,都能够在‘神工谷’内,一住多年,道长便可忖度出淳于谷主对‘酒色’二字的供应能力了。“吕崖闻言,有点大感意外地“哦”了一声。
这位“恶纯阳”“哦”了一声之后,随即说道:“许中阳与熊古香都在此么?多年阔别,一旦重逢,委实是令人高兴的事。”
淳于泰向吕崖看了眼,扬眉问道:“吕道长与许熊两兄,都是知交?”
吕崖道:“贫道与许中阳兄,只有一面之识;但与熊古香兄,却由于互争一女,致起恶斗,于打了整整一天一夜后,竟打出交情,气味相投地,结成挚友。”
淳于泰听得吕崖与熊古香交厚,不禁摇了摇头,双眉深蹙地,失声一叹。
吕崖被他叹了个莫名其妙,愕然道:“淳于谷主叹气则甚?难道是我说错了什么话么?”
淳于泰道:“吕道长莫要误会,我叹息的是你适才认为可与‘倚红狂士’熊古香兄,久别重逢之愿,办不到了!”
吕崖听出淳于泰话中有话,大惊问道:“淳于谷主此话怎讲?
熊古香兄修为深厚,总不会遽撄疾病,致损天年“他的话犹未了,卜新亭便接口说道:“道长有所不知,熊老供奉不是因罹疾病,致损天年,而是死在许中阳老供奉迫不得已的,夹背一掌之下。”
吕崖听得一怔,以一种万分惊讶神色,把两道目光,盯在l、新亭的脸上,失声皱眉叫道:“卜大总管你说什么?许中阳兄会把熊古香兄打死?还是从背后发掌?”
卜新亭点头道:“正是如此,但吕道长应该注意到我所说的‘迫不得已’”
吕崖道:“怎样‘迫不得已’?卜大总管请不厌其烦地,把此事经过,说给贫道听个明白好么?“
卜新亭遂把那场惊心动魄的经过详详细细,绘声绘色地,向吕崖说厂一遍。
吕崖静静听完,钢牙一挫,恨声说道:“可惜贫道先前不知此事,否则适才在峰腰之上,绝不容傅天华那厮轻易走脱,至少也要施展我‘一手十三剑’的薄技,为熊古香兄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