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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深夜忽来黑衣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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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楞子真不含糊,杯到酒干,眨眼的工夫,八九杯烧刀子下了肚。

    酒杯一放,运筷如飞,一直眉,一瞪眼,一伸脖子,三颗干炸丸子一口吞,这才大嘴巴一咧,笑笑道:“好酒,好菜!”

    王管家的三角眼挤成了一条缝,一面斟酒一面笑:“四海之内皆朋友,咱们是一见如故,恕我托个大,叫你一声兄弟,别跟我这老哥哥客气,尽管放量!”

    空了的酒杯又斟得满满的。

    二楞子,低下头“吱”的一声又吸干了杯中酒,摸着嘴巴道:“老哥哥,我领你这份情。”

    王管家眼珠滴溜一转,道:“好兄弟,你到底贵姓大名!”

    “二楞子”

    “二楞子?”

    王管家的三角眼又挤成了一条缝,摇着头道:“这不大像个名字。”

    二楞子抓抓头皮,有点难为情的道:“另外,我还叫刘二混子,大概是因为我姓刘,喜欢混吃混喝,又有人说我傻不楞登的,就管我叫二楞子,我觉得二楞子比刘二混子要雅致得多,所以我就成了二楞子,老哥哥,姓名有什么要紧,反正我就是二楞子,二楞子就是我,天底下同名同姓的多得是,可是我还没遇见第二个叫二楞子的!”

    王管家点点头道:“好吧,二楞子,住在慈云寺的那个小白脸是谁,那个又瘦又瘸的老头子又是谁?”

    “嘻嘻”二楞子咧嘴笑了半天,才道:“小白脸是位爷,瘸子是胡瘸子,跟我二楞子一样,是侍侯爷的。”

    王管家眉头皱起一大把,干笑道:“就这么简单?”

    二楞子倒是着实不客气,王管家不斟酒他自已斟,咕嘟咕嘟一连又是干了三杯,舐嘴砸舌的道:“是很简单嘛,爷是主人,我跟胡瘸子是奴才老哥哥,听说这里府上的庄老员外以前在京里做大官。”

    王管家严肃的嗯了一声,道:“说出来会吓你半死,老员外做过兵部侍郎。”

    二楞子两只死鱼眼直勾勾的盯着王管家道:“还听说庄员外做官以前是开镖局的”

    “叭”的一声,王管家猛的一拍桌子,放下了脸来,但声音却低得只有二楞子才能听到,王管家道:“兄弟,别怪我说你,你简直满口胡言,这种话要传到老员外耳朵里,拿帖子往府城衙门一送,不砍你的脑袋也得叫你一辈子住在大牢里!”

    二楞子伸伸舌头,又摸摸脑袋,诚惶诚恐的道:“老哥哥,我我只是听听”

    王管家一摆手,打断了二楞子的话。“这些谣言还是不听为妙,俗话说的好:‘祸从口出’。更不能混说。老哥哥我是爱护你,才和你说这些体己话。”

    二楞子双拳一拱,低声下气的道:“二楞子感激老哥哥的关照,下次绝不敢再混说,可是”

    他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又道:“庄老员外可是只有一位千金小姐,再没有别的亲人近人了么?”

    王管家老半天没开口,一双三角眼一霎不霎的瞧着他。

    二楞子被瞧得多少有点不大舒服,欠欠屁股,换了个坐的姿式,道:“老哥哥,您为什么这样看我?”

    王管家颏下的山羊胡子高高的翘了起来,压着嗓子道:“二楞子,你小子有点奇怪!”

    二楞子直眉瞪眼的道:“我奇怪?”

    王管家哼了一声道:“今天是我找你来问话,不是要你来掘老员外的根,为什么你老是打听老员外的事?”

    二楞子傻傻的一笑道:“聊天嘛,老哥哥不拿我二楞子当外人,我才敢心直口快,想到什么说什么。”

    王管家哼了一声道:“听着,你别再打岔,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二楞子忙道:“好,我遵命,可是老哥哥得先告诉我,庄老员外膝前当真只有一位千金么?”

    王管家微怒道:“二楞子,为什么你还要追问这件事?”

    二楞子笑嘻嘻的道:“好奇嘛,老员外做过那么大的官,应该是人丁兴旺才对,以着我二楞子推想,老员外一定三妻四妾,七子八婿的,要是膝前真的只有一位千金,那那不是是”

    王管家也忍不住一笑道:“是什么?”

    二楞子抓着头皮道:“我也说不上来,反正是有点不大对头,跟老员外的身份好像不合!”

    王管家哼道:“好吧,我告诉你,老员外就是只有一位小姐,现在该我问你了”

    声调一沉,凝重无比的道:“你那位爷姓什么,叫什么,是个什么出身来路,为什么来到洛阳城,又为什么叫兄弟你跟那个瘸子天天到府前府后来探头探脑”

    二楞子嘻嘻的笑道:“老哥哥,你跟我简直一样的好打听闲事,我们爷姓丁,叫丁弃武,是什么出身来路,为什么到洛阳城,这我可一点也不知道,至于我跟瘸子”

    “等等”

    王管家三角眼忽然瞪得圆溜溜的,满睑煞气的道:“二楞子,你该识相点,我请你到府里来喝酒,可是瞧得起你,凭你这个身份模样,连大门坎也别想迈得进来”

    二楞子连忙作揖道:“我知道,是老哥哥抬举我。”

    “那么你该说实话。”

    “我说的是实话。”

    王管家摸着山羊胡子,摇着头道:“既然你是丁弃武的佣人,不能说对他的出身来历一点都不知道,更不能不知道他为什么来到洛阳城?”

    二楞子急得满脸大汗的道:“你不相信我可没办法,您是不知道,我们那位爷整天苦着脸,有时候三天不说一句话,这一次我们是从京里来,我也不知道是来洛阳,反正来到洛阳,我们爷忽然不走了,在慈云寺一住就是十天,也许他是跟那位住持方丈投了缘,两人常常在一齐打坐。”

    王管家冷冰冰的接口道:“二楞子,你跟丁弃武多久了!”

    二楞子忙道:“快一年了”

    不等王管家追问,又红着脸接下去道:“那时我在秦淮河边上得罪了几位黑道上的人物,若不是爷过了我,世上早没有我二楞子这个人了。”

    “那胡瘸子呢?”

    “跟我二楞子差不多,也是爷救了他一命,为了感激救命之恩,才死心塌地跟爷当奴才的。”

    “现在该说说你们为什么在府前府后天天来探头探脑了!”

    二楞子笑笑道:“这可是老哥哥您多心,我跟胡瘸子常到这一带闲逛是真的,探头探脑顶多是瞧瞧府里的势派,可没有别的意思”

    说着站起身来,又深深一揖道:“老哥哥,今天扰了您这一顿,心里实在不安,我该”

    “你想走了?”

    “怕爷会找我,回去晚了”

    王管家突然脸色一变,霍地站起身来,阴狠狠的道:“二楞子,我好心好意的酒饭招待,想不到你这样猾头,居然一句实话也没说,这可是给脸不要脸”

    双掌交击,发出了“吧、吧、吧”三声脆响。

    但见人影晃动,前门后窗与左右内窗之中同时出现了四名劲装大汉,但皆手持明晃晃的钢刀,把二楞子围在了核心之中。

    二楞子双手直摇,结结巴巴的道:“老哥哥“wuxia999。yeah”您您这是干什什么?”

    王管家阴冷无比的哼道:“二楞子,我再问你最后一句,你究竟说不说实话?你看清楚,这四位都是府里的护院武师,在江湖道上也是第一流的高手,只要我一句话,他们立刻就会把你乱刀分尸!”

    二楞子着急的叫道:“别,别我说的都是实话。别动刀子,我怕”

    王管家咬咬牙关,沉声道:“先扎他几刀子!”

    四名武师一言不发,钢刀齐挥,在灯烛照耀下,寒光闪闪,分别向二楞子双腿扎去。

    四名护院武师果然武功高强,动作快得使人眼花,闪闪的刀光更使人睁不开眼,只听二楞子惊恐失色的一声大叫,身子跟着向下一缩。

    然而,四名武师的钢刀俱都扎了个空,二楞子像是身子一缩钻到地底下去了。

    四名武师大感意外,想不到这个身子臃肿,笨手笨脚的楞小子居然还有这么一份身手,不由画面相觑,呆了一呆。

    王管家眼快,三角眼滴溜一转,大叫道:“快,那小子蹲在桌子底下!”

    原来二楞子当真在桌子底下蹲着,四肢一缩,活像一个肉球。

    四名武师看也不看,钢刀闪电般齐向桌下搠去。

    二楞子性命攸关,身子虽然臃肿,手脚却灵活得像只兔子,但听飘的一声,由桌下直射门外,而后是灰影一弹,跃离地面,扑上了三丈多高的院墙。

    王管家直着嗓子叫道:“快追,不能叫他跑了!”

    其实,纵使他不叫,四名武师也知道是非追不可,当下四人各纵身手,就向房外扑去。

    但是,四名武师都没有走出门去,原来就在他们向门外扑去之时,门口突然出现了一条黑影。

    自然,那是一个人,但却黑衣蒙面,看上去有些阴森,加上他出现得又奇又快,在这黑夜之间,真像一个幽灵。

    四名武师前冲的身子,像是撞到了墙上,又像是受到了一股绝大的吸力,都在那黑衣蒙面人三尺之外停了下来。

    王管家愕然一震,伸手遥遥指着黑衣蒙面人叫道:“你你是什么人?”

    他手指发抖,声音发颤,心里恐惧到了极点。

    黑衣蒙面人并不答话,像是嘿嘿的笑了两声。

    笑声不大,但却使王管家心里更加发毛,当下三角眼一转,大着胆子叫道:“你们都是呆子,还不动手抓下他来?”

    但是,四名武师既没应声,也没移动。

    黑衣蒙面人这回开了口,只听他冷冰冰的道:“他们不会再听你的话了!”

    王管家从心里冒出了一股凉气,四名武师像被点了穴道。

    然而,接着他就发觉了,事实比他判断的更糟,但见最后的一名武师身子摇了一摇,蓬的一声平躺了下去。

    而后是另外三名,但都仰面倒地,脸上白得像纸,黄得像蜡,眉心之中有一道剑痕,鲜血顺着鼻头往下流,像在脸上划了一条红线。

    四名武师都死了!

    王管家也像死了一半,他想跑,但两双脚却像是被钉到了地上,他想叫,但喉咙里像塞上了一块石头。

    这时,他才发现黑衣蒙面人手上拿着一把剑,剑尖映着灯光,寒得使人发毛,比四名武师的刀光至少亮过十倍。

    终于,王管家喘出了一口粗气,呐呐的道:“你你杀了他他们?”

    黑衣蒙面人又阴冷无比,嘿嘿的笑了两声道:“如果不是他们自杀的,那就算我杀的吧!”

    王管家呐呐的道:“你你”这次除了两个你字之外,像是舌头嘴巴都成了别人的,再也不听使唤,什么都再也说不出来。

    黑衣蒙面人冷冷的道:“我不想杀你,但也不能让你活得太舒服!”

    王管家大惊,但不等他有所表示,眼前只见刺目的寒光一闪,左右双臂像被冰冰了一下,一阵渗心的凉意过后,方才发觉他的双手已经和身子分了家,齐肩以下被黑衣蒙面人锋利的宝剑削了下去。

    虽然他没有痛的感觉,但他却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二楞子顺利的逃出了庄府。这时大约已经二更天,他返身瞧瞧庄府那巍峨的大门,一排二十几磴的高台阶,用铁叶子包者的朱红大门,兽头门环上马石旗杆座,和那两只张牙舞爪的石狮子,有些羡慕,也有些鄙夷的呸了一声,连打两个酒呃,跄跄踉踉的向城外走去。

    那时是太平年景,入夜后虽然也关城门,但大门上开着一扇小门,二楞子就是从那扇子小门里挤了出去,一路哼着小调,没有多久就到了洛水南畔的慈云寺。

    慈云寺不是大庙,但建筑得十分别致,大殿后是松竹茂密的小院,禅房静室,香烟缭绕,置身其间,使人俗念尽消。

    二楞子在山门外收住脚步,拉起衣襟揩汗水,扣好脖子下面的衣纽,又弹弹身上的尘土,方才拧身一跃,飘入寺内。

    大殿后的小院里,正是住持方丈念慈的禅房,右面住着他的两个徒弟,斜对面的西厢里才是二楞子、胡瘸子跟他们的爷所临时借住的地方。

    这时,正面禅房中一片漆黑,住持方丈和他的两个徒弟想必都已沉睡,西厢里闪动着灯光,二楞子知道,他的爷跟胡瘸子正在等他。

    果然,西厢的房门轻轻打了开来,开门的是胡瘸子。

    胡瘸子虽然只有五十几岁,但看上去特别显老,像是六十多岁的人,加上他腿瘸,更加老态龙钟。

    他虽瘸,但不用拐杖,而且腰杆子也尽量的挺得很直,嘴唇抿得死紧,看上去有点骄傲,也有点可怜。

    打开房门,胡瘸子看都不看二楞子一眼,一跛一跛的走了回去。

    二楞子早就习惯了,胡瘸子跟爷都犯一个毛病,不爱说话,不爱理人,二楞子常常想,胡瘸子跟爷都该出家当和尚。

    想归想,但此刻他却显得特别规矩,甚至有点彬彬有礼,一步步的走入房内,向着正襟危坐的丁弃武深深一礼,道:“爷,您还没有睡!”

    被称做爷的丁弃武,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他有修长的身材,白晰的皮肤,挺直的鼻子,浓密的眉毛,眸子里有一种逼人的光辉,英挺、俊逸,但眉宇之间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郁。

    他淡淡的看了二楞子一眼,道:“唔”若是往日,二楞子不必再看什么,悄悄的走开去睡自已的大觉,但今夜不行,他要向爷献功,首先,他有些得意的瞧瞧坐在一旁,正在闭目养神的胡瘸子,然后才清一清喉咙道:“爷”

    丁弃武又看了他一眼,皱皱眉头道:“你又喝酒去了?”

    二楞子微微尴尬的笑笑道:“是的,爷,因为今晚上有人请客。”

    闭目养神的胡瘸子不由拾起头来,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丁弃武道:“洛阳城里也有你的朋友!”

    二楞子神秘的道:“不是老朋友,是新交的朋友。”

    “噢”丁弃武微感兴趣的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二楞子严肃无比的道:“庄员外府里一个姓王的老管家。”

    丁弃武精神一振,立刻向他投去了一瞥冷电般的目光,道:“你似乎能干了不少,结果怎样?”

    二楞子受了夸奖,立刻眉开眼笑,全身的肥肉都抖动了起来,得意的道:“王老儿和我称兄道弟,想套问爷的来历”

    丁弃或接口道:“你说了什么!”

    “除了爷的姓名之外,我什么也没说。”

    “你打听到了什么?”

    “庄老员外从前是做过兵部侍郎,膝下果然只有一位小姐。”

    丁弃武双目轻轻的闭上去,像是陷在沉思之中,几乎有盏热茶的光景,一直不言不动的。

    终于,他又睁开了双眼。

    二楞子大大吃了一惊,跟爷已经三四年了,他还是头一次看到爷有这种目光,像是两支利箭,一直刺进了他的心窝。

    他赶紧低下了头去。

    只听丁弃武又道:“还有呢?”

    二楞子忙道:“奴才无用,只打听出来了这么一点点,我们也问过庄员外以前是不是开过镖局,可是”

    “他怎么说?”“wuxia999。yeah”

    “他否认了,说那是谣言,还说要拿帖子送我到府城衙门里去吃官司。”

    “唔!”

    “奴才本想再问问庄员外是不是不姓庄而姓白,可是”

    “怎样?”

    “奴才还没问,那王老儿就翻了脸,召来了四名护院武师,奴才只好就这样溜回来了。”

    “唔!”

    丁弃武又闭上了双眼。

    二楞子不由有些失望,满以为爷会大大的夸赞几句,甚至会赏二两银子酒钱,谁知道爷就是说了那么一句:你似乎能干了不少。连胡瘸子也只是看了自己那么一眼,对自已这份功劳,一点都不羡慕。

    二楞子站了一会,觉得无聊,打了个哈欠,道:“爷,夜深了我给你铺床。”

    丁弃武站起身来,淡淡的道:“不用”

    西厢是一明两暗,丁弃武住在右手的暗间,胡瘸子和二楞子则住在左手的暗间,丁弃武走到内室门口又转头道:“你们也去睡吧!”

    二楞子连忙陪笑道:“是,爷。”

    丁弃武没再说什么,进入内室,掩上了房门。

    内室中陈设得简单雅洁,一榻一几,几上插着一瓶将开未开的梅花,淡淡的香味充溢满室。

    丁弃武并没有真的去睡,他在室中轻轻踱了几步,微喟一声,由墙上摘下了一柄长剑。

    长剑出鞘,一缕光华耀眼欲花,丁弃武轻抚剑身,又是一声喟叹,同时,两颗眼泪滴到了剑刃之上。

    他似乎微微一震,连忙收剑入鞘,自已强装出一副笑容,暗道:“丁弃武呀,丁弃武,忘记爹爹的话了么?英雄流血不流泪!你怎么哭了?”

    他跌坐在床上,那柄长剑就横在他的双腿之上。

    母亲的话又响在他的耳边,那是一串嘶哑微弱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一柄利刃,在戮戳着他的心头:“顺子,咱们家门不幸,才会遇上这种横祸,丁家是七世单传,只有你这么点骨血,听娘的话,别再拿枪动刀,娘受了一辈子的苦,只巴望着你长大成人”

    他知道丁弃武是娘替他取的名字,这意思十分明显,可是,他没有听母亲的活,身边的宝剑就是最好的说明。

    他忍不住喃喃自语:“娘,如您在天之灵有知,该原谅我,原谅您的孩子。我不是不听娘的话,可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娘和爹死得好惨”

    他还是哭了,泪水像开了闸的河水,再也忍耐不住。

    三更天,他束起宝剑,扬身而起,轻轻推开了后窗,而后,他像一缕轻烟,从慈云寺中失去了踪影。

    王管家悠悠的醒了过来。

    他只觉得双肩像火在烧,意识渐渐的恢复,他想起了二楞子,想起了四名护院武师,想起了突然出现的蒙面人,更想起了自已被削断的双臂。

    睁开眼来,只见胡须花白的老员外正俯着身子坐在他的床前。

    在老员外身边,是泪眼盈盈的小姐白采萍,另外,房中还站着四五名仆妇,和三个雄赳赳气昂昂的佩剑汉子,正是老员外的二弟子齐白英、五弟子路白平、六弟子何白瑜。

    王管家双肩包扎着白布,但殷红的鲜血还是渗了出来,由于失血过多,使他的面如白纸,但他还是挣扎着叫道:“员外爷”

    老员外皱皱眉头,道:“王忠,你觉得怎样?”

    王管家喘吁着道:“老奴生死都没关系但但”

    老员外连忙按住他过:“你伤得太重,不论什么话,等好一点的时候再说吧!”

    “不”

    王管家挣扎着叫道:“是丁丁家那孩子找来了,他叫丁弃武”

    老员外双肩微微抖了一抖,采萍姑娘则杏眼睁得滚圆,眸子里有泪光,也有怒火,娇躯一抖,靠在了老员外身上。

    老员外双目微闭,抚着采萍姑娘的秀发,喃喃的道:“也好”王管家咬咬牙关,挣扎着又道:“老奴先是拉拢丁弃武的手下人用话套他,他不肯说,老奴才使人用强”

    老员外微吁一声,道:“养伤要紧,王忠,还是不说吧!”

    说着就要起身走去。

    王管家奋力叫道:“员外爷,老奴也许不行了,一定要说个清楚。”

    老员外只好停了下来。

    王管家喘口粗气,道:“那人叫二楞子功夫不弱,四名武师拿他,硬叫他跑了,就是那时候丁弃武到了门口,黑衣蒙面,用的是一柄宝剑杀人的手法,高高明到了极点”

    又喘吁一阵,着急的道:“员外爷,您快走吧”

    老员外满面沉肃,苦笑道:“埋名隐姓,已经够丢人了我白展堂在江湖上是铁铮铮的汉子,在朝廷里当过一品大员,如今竟被那姓丁的孙子逼得东逃西躲,这这”老脸上紫中泛青,激动无比。

    原来老员外不姓庄,而是姓白。

    采萍姑娘杏眼含悲,一叠连声的叫道:“爹,爹,您消消气,别为着这点事先气坏了身子”

    接着又转向王管家道:“那个行凶的人当真是丁家的小顺子?”

    王管家挣扎看道:“不是他还有谁?绝错不了,他叫丁弃武!”

    “他自己说的?”

    “他没说,一进门就动手杀人,又凶又狠!”

    被杀的四名武师,大家都看到了,手法不但高明,当真是又凶又狠,但是,这其中却有一个疑问,为什么杀了四名武师,斩去王忠双臂,他却不声不响的走了?

    老员外沉思不语。

    王管家又叫道:“员外爷,你带着小姐快走他一定还会来的!”

    采萍姑娘银牙紧咬道:“王忠,你好好养伤,我会劝爹走”

    扶着老员外又道:“爹,咱们厅里谈去。”

    老员外点点头,踱到了外间的大厅之上。

    厅里没有点灯,除开王忠的房里之外,到处都是一片漆黑。

    三名弟子紧随在老员外之后,也跟到了大厅之中。

    气氛相当沉闷,一时之间,谁多没有开口。

    终于,还是采萍姑娘幽幽的道:“爹,王忠的话不假,您还是走吧!”

    白老员外猛的一拍桌子道:“丁弃武要来就来,他要报父仇可以,只要能破得了我的‘白家剑’”

    悠然一叹,又道:“当年杀他爹爹时,我是含着眼泪杀的,凭良心说,我很喜欢丁子杰,可是他犯了十恶不赦之罪!”

    采萍姑娘道:“可是二叔折磨过他的娘!”

    老员外又一拍桌子道:“我也已处死了你的二叔!”

    采萍姑娘着急的道:“不论怎么说,爹爹还是躲一躲的好。”

    老员外的二弟子齐白英几次想要开口,一直没有机会,此刻方才凑了上来,满陪着笑脸道:“师父在家来久了,出去散散心也好要不然到开封去住几天,大师兄去年就想接师父去”

    老员外点点头道:“去开封也可以,但要正大光明,此后我白展堂绝不能再偷偷摸摸了!”

    采萍姑娘含泪道:“这又何必呢,爹,您最好现在就走”

    齐白英目光一转,笑道:“师妹,你去收拾收拾吧,我陪着师父,等师父的气一消,你就陪师父”

    白采萍咬咬牙笑道:“师兄,你弄错了,你该陪爹爹去,我不走。”

    “什么”

    齐白英一怔道:“师妹,你”白采萍仍然咬着牙道:“我要等小顺子,跟他评评理,问问他白家哪一点上对不起他,就说他爹爹的事”

    白员外大喝道:“不必说下去了,还不回房”

    白采萍忽然像受了委屈般的扑到老员外怀里,哭道:“爹爹”

    老员外叹口气道:“这是白家家门不幸,但爹爹是有头有脸的人,不能再藏藏躲躲,等他来吧,就算他不来,明天我也要去找他!”

    事情更加僵住了,三位弟子急得抓头挠腮,但却无计可施,老员外不肯走,白姑娘也不肯走。

    齐白英向老五老六使了个眼色,道:“我出去看看。”

    意思十分明显,老员外今夜是不会走了,他必须出去布置一下,由于四名武师的被杀,已使白家上上下下惶乱不安,虽然还有十几名护院武师,但武功并不比那被杀的四名武师高明多少,他是老员外的二弟子,责任重大,为了老员外的安全,他应该特别小心。

    天色阴沉,齐白英各院巡查了一遍,除了十几名武师之外,所有的男女仆妇也都派上了用场,每人都彻夜不睡,分配在院子四周,手中抓着铜锣、铁盆等物,只要发觉有人,立刻就敲击传讯。

    虽然人心惶惶,但还各守岗位,齐白英心头略定,立刻折回了老员外所在的大厅之中。

    老员外面色似乎开朗了不少,已经十几年不用的宝剑又摆在了面前的桌上,采萍姑娘也把长剑束到了肩背之上。

    一见齐白英回来,老员外抚弄着垂胸的长髯道:“过来。”

    齐白英连忙恭谨的道:“是,师父。”

    老员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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